嘴上说着舍不得, 到了该动手的时间,贝尔摩德却表现的比谁都积极。
她简单的化了妆,并不隐藏五官, 只是刻意掩盖掉了影星引人注目的特质。
推门,进入甜品店
她在对面楼上了观察到现在,刻意选了人很多的时刻,店里谈不上吵闹,但也沸沸扬扬的。
贝尔摩德在通过瞄准镜看时就注意到了,店里人多后有很多拼桌的, 但偏偏没人往海音寺那拼。
该怎么形容呢
美丽者的无形压迫感吗
她倒是不怕这个。
于是在服务员迎上来的时候, 贝尔摩德直接装作语言不通的样子,颠三倒四的和对方交流起来。
“需要拼桌才可以啊”
“那就拼吧,我不介意拼桌的。”
“要拼在哪里”
她说着语调奇怪的日语,自然的顺着服务员的视线,看到了窗边,下一秒, 就惊喜的用英文道
“那里可以”
然后不等人带, 就兴冲冲的想要过去。
后面, 服务员勉力擦了把汗,跟上后, 才补了句礼貌性的
“请您跟我来。”
这个时刻店里确实很忙, 拼桌属于无可厚非, 但带人走过去时, 被早就坐在那的客人瞟上一眼,店员心头莫名就是一跳。
他顿了下, 才解释说“这位小姐, 店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 您两位都是单人,介意拼个桌吗”
服务员好怕她说介意
结果她真的说“我介意。”
海音寺千秋好交流的时候是真好,可心绪被占着的时候,懒得理人也是真懒。
服务员“”
服务员“我们额外赠送您一杯冷饮可以吗”
“这位是外国友人,她”
“她和我没有关系。”
海音寺千秋一心复盘早上的交流,想搞明白宪纪妈妈态度变化的原因。
讲道理,这种时候,比起被服务员询问是否拼桌,她更想被询问要不要加点
毕竟心烦的时候,吃甜食真的会变好
“唉”
那边厢,外国友人却像是从她拒绝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后,高兴到“是说要请我吃东西的意思吗”
她自然而然的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拿过餐牌,用别扭的日语对海音寺千秋说
“拼桌,感谢。”
她大方的比了个心,表示“我可以,请你吃,食物啊”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啧。”
她微妙的感觉到了种刻意。
说道理,所谓的外国人,只是和本地人语言不通,在文化上也有点隔阂而已,又不是脑子智障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连他人的表情脸色都分辨不了吗
所以是故意的
海音寺千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这个外国人有刻意化妆。
最起码,她刻意的掩藏了身材和身高。
海音寺原本也花心思整过一个看着就心累的妆,无奈这几天为了抓住新世界的钥匙,凹的都是坚强上进的追爱娇妻人设。
所以她不止不能萎靡不振,还要偶尔打点腮红,好提升出饱满的气色。
思绪走到这里,免不了想到宪纪妈妈,她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懒的应付这样莫名其妙的搭讪,她吃好了东西,准备干脆离开了算。
贝尔摩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去意。
大美人墨镜后的眼睛微眯,干脆直接换了套路。
“不要紧张。”
金发的女人稍稍推起了墨镜,露出了眼睛和清晰的五官
这居然是一张好莱坞大明星的脸
大明星还记得自己凹的是个语言不通的人设,当下一词一顿的说“不要担心,是我,chrisynyard。”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来这边还没怎么看过电影呢,虽然勉强认出这张脸,但是没有一点追星的代入感。
于是她淡定的“哦”了一声。
贝尔摩德把墨镜戴回去,想说反正晚上就灭她口了,稍微露下本来身份也可以。
之后一起出店门,还可以借口躲记者来请求她帮忙掩护。
之后一起去玩什么的,正好走一下罗马假日的路线。
对面,海音寺千秋终于对她升起了一点点的兴趣。
主要成分是疑惑。
因为这女的是个知名影星吧
海音寺千秋想混美国的影星,以汇率看,她户头那整十亿的余额,兑成美元也不过750万。
眼前这个都奥斯卡影后了,片酬怎么也有八位数吧
为什么她头上没箭头
不过她也就费解了一下,解完也就算了。
海音寺千秋做事,目标的优先级划分及其明确,现在因为受挫耐心及其有限如果来搭讪的是个头顶有箭头,可以拿来用下的人,她也许还会耐着性子陪一下。
可惜影后不能。
于是可得结论没必要委屈自己。
她依旧决定结账离开。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我怎么又在她眼底看到了一股去意
“看来你不是我的粉丝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明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日语,改说英文。
虽然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墨镜之后,贝尔摩德却观察到女孩确实听到了这句话,还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
很好,她听的懂英语。
金发的女人于是瞬间笑开,说这样正好。
“不是我粉丝的美丽女孩,”她抵着眼镜架勾唇一笑,招呼道,“你有兴趣做我的一日东京导游吗”
贝尔摩德这一笑,既有成熟的风韵,又带着点小俏皮,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和粉丝贴近了会很累的,我来休假,只想放松自己,找个不认识的人做导游,也算是难得的悠闲体验了。”
“怎么样”
她加码道“导游效果好,会有额外报酬哦。”
因为琴酒的碎碎念,她下来前,姑且看完了情报部给出的那份人物性格分析。
海音寺千秋,是当年迦俱都陨坑事件的遗孤,因为童年的缺失,才会报复性的追求金钱。
换言之,钱是她的心理补偿物,基本不会拒绝。
结果海音寺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反而从从桌边的盒子里,抽出了一张餐卡,然后一言不合点单了左半边的全部新品。
要求是“打包带走。”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心底骂出了一句优雅的英文脏话。
为什么还要走
话说她这种性格是怎么捞金的啊喂
她眼底微冷。
但想起琴酒之前说过的话这女人都捞到夫妻俩准备为了她互相谋杀了,但还没和其中的任何一个亲热过
她突然又觉得这种冷漠,居然微妙的也在情理之中。
叹气。
“好吧。”
颠三倒四的好莱坞大明星突然说出了流畅的日文。
海音寺惊讶了下,姑且回头望了她一眼。
贝尔摩德抓住这一点犹豫,果断上套路三。
她说“其实我是故意来找你搭话的。”
大明星双手抱臂,松了口气,一副好吧我们来摊牌吧的样子,问“这位小姐,你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吗”
海音寺千秋闻言挑了下眉。
漂不漂亮无所谓
但现在知道你是真的很想搭讪我了。
对面座位上,克丽丝温亚德语气无奈的说了两句ok,“不要误会,我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只是”
她恰到好处的顿了顿,对海音寺千秋露出了个笑容“只是小姐,你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其实是一笔丰厚的财富了吗”
她从夹克的衣袋里抽出张有备无患的名片,递到女孩身前。
“克罗地亚影视。”
她介绍道,“是我签约的经纪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部新片,这是我母亲去世前,就心心念念想完成的项目。”
这里的母亲,指的是莎朗温亚德当然,那个也是她。
但普罗大众不知道啊
于是在提及莎朗后,她演出了恰到好处的复杂情绪,顿了顿,才说,“我想做好它,所以一直在物色合适的角色,而你。”
她眉眼上挑,在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而喻“感兴趣吗”
海音寺千秋稍稍侧头,勉强
信了她一半。
不过这也没意义啊
海音寺千秋想作为一个既定的人渣,为什么要想办法出名呢
当然,你可能说做了明星,踏板更高,找个真土豪后,几十亿日元入账,分分钟一劳永逸
那在大众眼里,岂不是童话爱情干干净净
甚至不用担心人渣风评。
但海音寺千秋这个人,乍死还生后有点逆反,是很认真的想追求新鲜的每一天。
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对爱人失去兴趣,也不能保证失去兴趣后,还有没有耐心维系童话般的爱情。
要是真的很火,那分手时不用挨骂吗
而且她总是要跑呢。
一跑还是另外一个世界,事实上,系统本身要求不高,她就很乐见其成,骗财骗色大家都得一时欢乐,多好
何必结了婚过了日子,用真情实感折腾人家后半辈子呢
造孽的。
至于从职业角度考虑演戏
不好意思,既然都是职业了,你为什么还会觉得,系统会把那样赚来的钱,归类为挥霍
认真说起来,海音寺千秋刚落地时,是认真考虑过去当爱豆的。
2000年初,日本这边养成系偶像刚有雏形,是真的啥都不需要会,甚至长的丑点都有可能进去。
无奈在系统的认知中,粉丝给爱豆花钱,是一种符合当前市场经济的普遍性行为
所以直接被归类为交易了。
对海音寺千秋来说,一旦不能转换成寿命,那赚钱这件事的价值将大打折扣。
再加上演艺圈的工作耗时又不规律,对她来说,可以完全等同于无意义浪费生命。
她是真的不感兴趣。
贝尔摩德看她微微垂眸,判断出这位海音寺小姐大概不是沉默,而是在沉思。
女人心下微动,终于多了几分把握。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位海音寺千秋小姐就算高冷,也不会特别惹人讨厌。
她的长相,天然就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做出温柔表情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她正在纡尊降贵
反差之大,杀伤加倍,偶然还会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错觉。
怎么说呢。
是那种只要在生活中肯保持礼貌性的微笑,就能在周围的人间,拿到很高基础好感度的脸。
也是
贝尔摩德舔了下嘴唇,也是真的很让她我中意的脸呢。
“麻烦一下这里”
那边厢,她中意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沉思,却没再追问她剧本的问题,反而再次叫起了服务员。
贝尔摩德叹气刚才都点了半本打包了,她这是又要吃半本吗
点这么多东西,等下可能要长聊啊
不过也好。
她想正好观察一下言谈举止,这位海音寺小姐的性格和言行,都和她设想中差的太远,光看纸面资料来扮演的话,说不定真会被河田夫妇一眼就看出来。
然后服务员应声来了
就在贝尔摩德准备露出笑容,看她再次点单的前一秒,站在桌边的海音寺千秋小姐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掉了她脸上的墨镜。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眼睁睁的看着服务员面露疑惑的看过来,她正想糊弄一下,就听见耳畔有人喊“莎朗温德亚在这里”
是海音寺小姐的声音。
因为克丽丝温德亚在美国之外还不算特别出名,她甚至很有针对性的,喊了克丽丝她妈莎朗的名
贝尔摩德震惊回头。
紧跟着,隔壁桌就传来一声尖叫。
潮人打扮的妹妹和追星迷弟飞速围了过来,引得店里本就沸沸扬扬的人群,瞬间淹没了她周围一圈。
至于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社会共识
醒醒吧追星呢
你们是没见过日系爱豆的粉怎么给偶像打ca吗
圈外,海音寺千秋用那张点过单的餐卡,轻轻遮住下半张脸,隔着人群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迆迆然的走出店门,最终消失在了街头的人潮里。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再四处乱逛,走过路口就打了辆车,准备直接回河田宅。
还是有哪里不对。
她想。
要是一般情况下,冒出来个好莱坞女明星,用合理的借口搭讪,哪怕概率略微离谱,她也勉强能信。
毕竟她长得美。
但接连三天,发现同一辆保时捷在园区附近出没,还有一心盯梢的迹象
那一般二般下,她会怀疑有绑匪看上了河田家;
到三般四般,她会怀疑是河田夫妇中的哪一个脑子有了坑;
可在一件不寻常的事件后,她身边再发生另一件小概率事件
哪怕是她大惊小怪呢,海音寺还是决定猫起来避几天。
躲不过,也能站在暗处看出点端倪。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寻思着明天实在不行,就留在屋里逗服部平次玩好了,反正宪纪妈妈那里要空两天
“天”字还没盘算玩,转过弯的出租车猛然一刹。
海音寺千秋卡着角度调整好平衡,倒是没有因此失态
抬眼看窗外。
车流已经堵成了一串。
“什么情况”
前座,司机一连头大的下车,没一会儿,又一脸晦气的回来。
答案也不算太意外“是前面的路口出车祸了。”
司机说“没有人员伤亡,但六车连撞,基本把路堵死了,保险杠碎了一地呢,疏通据说最少要两个小时。”
男性话音落下,顿了顿,试探性的问她“你要在这儿等吗”
说话时,他的眼角还不自觉的注意着街边的快餐店。
海音寺千秋猜她一旦答“要等”,司机下一句就会问她“堵车时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大方的请客去买饭,买来好跟她搭讪。
说实话她对那家汉堡店还挺感兴趣的,不过搭讪就算了。
所以“就到这里吧。”
她笑着说“我还有急事回家,剩下的路步行好了。”
司机闻言,露出了个有点可惜的表情,但可能他本身也不觉得搭个讪能发展出什么后续,所以可惜的也有限。
海音寺千秋下了车,没有步行,反而转道去坐了地铁。
她顺着指示路线转了两次车,最终在熟悉的cbd出站,然后重新打了车。
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在路上浪费时间,但等她到达河田氏的农场附近时,依旧是月上中天。
因为车祸的缘故,回市区的路不太好走,司机开到了路口,就不愿意向前,反而一副赶时间往回走的样子。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为难对方。
她结了账,沿着马路不快不慢的走,沿途停着不少大号的货车,走到尽头后左转,是一段稀疏的树林。
此事已值深秋,踩着落叶时,空气中会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
海音寺千秋脚下一顿,突然侧身,看向了树木和水泥管交错的阴影处。
“出来吧。”
她的口气十分之笃定。
林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海音寺千秋叹气,说“这不是在诈你,我闻到点心店里栗子蒙布朗的味道了。”
声音依旧不大,空气却因此静了一下。
月上中天,轻云退走,阴影随着月亮的移动,出现斑驳的变换。
摞起来的水泥管后面,缓缓走出了个身形优雅的女人
对方一面走,一面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正是克丽丝温亚德
果然。
海音寺千秋反而松了口气,因为隐隐的预感兑现了。
她掩在羽织大袖里的手握住手机,二话不说就拿编辑好的短信报了警。
“千秋小姐在做什么”
对面,女人的声音还是和下午店里一样的好听。
海音寺千秋正想“嗯”上一声,接个话茬敷衍她一下,谁知就是这个瞬间,强烈的直觉突然涌现,让她本能般的向左侧了下身。
人耳几不可查的破风声自半空划过,三支成品字形分布的麻醉针,擦着她的颈侧射到了空地上。
海音寺千秋感到脖子上有一点点疼痛,应该还是被擦到了。
显然。
就冲这个果断劲儿,影后已经放弃多说,准备直接莽她一波了
巧的是海音寺千秋也这么想
而且她敢打赌,影后莽不过她。
感觉中麻醉剂貌似起了点点作用,但以她和普通人天差地别的代谢能力,影响应该不大
海音寺千秋假装头晕,不甚明显的在原地轻晃了两下。
而就在脚踩落叶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弓腰前扑,动作迅猛的甚至可以媲美大型猫科动物,以超乎常人的力道,直接将贝尔摩德从树后揪了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卸了她的肩膀。
海音寺千秋干脆利落的薅下了影后脖子上的名牌丝巾,反手堵住金发大美人的嘴,然后,在对方尚显怔愣时,就开始疯狂搜身。
贝尔摩德简直不敢相信
性格有偏差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人的武力值,也和琴酒拿来的资料差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平常搞死搭档作孽太多,朗姆忍无可忍你,于是拿假情报试图坑死她。
这不会是个异能力者吧
不对。
神秘主义的女士骂出了今天第二句优雅的脏话这九成九是个异能力者啊
想通这点,她连任务都不当回事了,当机立断激活了戒指上的求救装置。
哪怕事后被琴酒抱怨小题大做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海音寺小姐单手就把箱子拖了出来,看到密码锁,注视区区两秒后,冷笑一声,直接上手硬掰。
然后咔哒一响给掰开了。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就她这个力气,求救一点都不小题大做
箱子里是空的。
海音寺千秋原地等警察,顺势翻了翻箱子,发现夹层里放了一套简易化妆的工具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副黑色的美瞳和假发。
“哇哦。”
她瞬间想通了“你是想扮成我”
然后双方衣服一换,再把昏倒的她装在箱子里,一路拉出去。
城郊监控非常少,就算偶然拍到了,这样的画面也只能反向做证据,好像是“海音寺千秋”带着份行李离开了一下。
同样,“她”也可以毫无异常的再回来。
海音寺千秋啧了一声。
可真到时候,真正的自己在哪,可就不好说了。
“搞这么全套”
她又仔细搜了一遍,从贝尔摩德的耳朵里,找到了个肉色的迷你呼叫器。
这是还有同伙的意思吗
海音寺千秋并不高看自己,当下,便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什么惊天大阴谋里的一环。
难道目的是绑架大阪府警视监的老婆儿子
可以大阪府警视监的咖位,也没高到需要奥斯卡影后来李代桃僵的地步啊
假设是个大阴谋。
海音寺千秋不负责任的做出了一个假设。
再假设影后来袭击我,是这个计划中必须要完成的一环任务。
她不负责任的又一次假设。
以这两个假设为基础,可以得到一个不太离谱的结论,即
克丽丝温亚德有的,不是同伙,而是个组织。
当然,具体什么情况,因为线索太少只能靠猜,但海音寺千秋关注的,是这个大前提下,十分蹊跷的另一件事。
比如克丽丝温亚德的头顶为什么没有箭头
如果远月第一席这样的餐饮界名流,都能因为名望所带来的无形财富,而被系统选中
那国际知名的奥斯卡影后为什么不行
倒是加上幕后有个组织的前提条件后,这事儿勉强还能解释的清
在身为某组织一份子的情况下,她的身份,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拿来为集团服务的东西,而奥斯卡影后这份可以归纳为名气的无形资产,虽然是她自己赚来的,但在系统的定义内,却并不属于她。
它们大概率,会属于那个没有出过面的集团首领。
当然,想是想了有那么多,但在现实里,海音寺千秋手上证据有限。
她寻思着短信报警查看可能会慢,干脆拿出手机,准备召唤警察。
远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几乎同时传来。
是同伙来了。
海音寺千秋往水泥管子后面避了避,正好卡着偏角,看到了三个持枪走来,神色间小心翼翼的男人。
这个数量倒也不用虚。
海音寺小姐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直接把贝尔摩德女士提起来砸了过去
然后再次大猫猛扑,钻进摔成一团的人群里,直接踩断了人家的手腕
踩不到手就踩肩膀,手忙脚乱间,甚至一膝盖顶中了其中一人的肚子。
成功控制住所有人后,她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此时,报警电话已经接通,口袋里的听筒内,传来有人在“喂喂”的声音。
她正想拿出来说话呢
“砰。”
随着一声幻觉般的轻响,海音寺千秋在深秋的远郊树林里,闻到了比记忆中更淡薄的硝烟味。
她好像中枪了
有那么一刹,海音寺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空白之后,是心头剧痛。
穿着长羽织的女性怔愣着退开两步,鲜红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往下栽倒时,整个世界都失衡了。
那一瞬间,海音寺千秋旁观者一样想通了不止有同伙,还有人在市区的方向,端着狙击枪狙她。
话说这个年代的法治社会了,居然还有人能端着把大威力狙击枪,大摇大摆的进出城市
不离谱吗
海音寺千秋失神的摔在地上时,还滚了半圈。
仰躺在地上,身下是血泊,头顶没有云,是高悬的月亮。
午夜了啊
当剧痛逐渐开始麻木,意识缓缓下沉,她的眼睛像是失去了阀门,莫名想要流泪。
这一刻,时间过的很快,意识却动的很慢。
海音寺千秋模糊中听到旁边传来了脚步声,眼眶里的珠子艰难动了动,正好对上琴酒黑色帽檐下的单眼,还有
白橡色的头发
琴酒同样也在看她。
眼前这个快速消亡的生命,像是把本该漫长一生的美丽,浓缩在了短短的几分钟里,琴酒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衣女人,就像看到一片逐渐归于寂静的海。
他明明很少记得枪下亡魂的脸,此时此刻,居然因她而有些惋惜。
“琴酒”
那边厢,贝尔摩德在下属的帮助下,解开了嘴上的丝巾,也接上了脱臼的肩膀,人瞬间就毛了。
“之前一路都在抱怨我不看资料,劳驾我请教您一下,差别大到这种地步,看不看资料有意义吗”
“还是朗姆给资料的时候就故意”
哪怕生着气呢,女人的声音其实也是好听的。
但海音寺千秋无端就觉得她吵。
而在吵闹的人声之后,她的耳畔像是生触了来自彼岸的幻觉,模糊中,让她听到了竹林沙沙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不算浓郁、但莫名讨厌的花香萦绕在鼻端
而在那个画面里,应该也有个白橡色头发的男人,在她身边不远处慢悠悠的摇着把扇子。
意识因此出现了短暂的混淆麻乱。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灵魂深处触动了爆点,无数激烈的情绪,猝不及防的充斥了海音寺千秋的大脑。
这里,有对死亡的恐慌;
有对剧痛的厌恶;
还有对这个熟悉的场景,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你们怎么敢动我的心脏
怎么有人,敢在她重新得到生命后,再一次动她的心脏
血泊中,已作为目标被击杀的海音寺小姐,神色不可避免的走向涣散,无力的手脚很难再次抬起,只能以脆弱的指尖,轻轻碰上了手边的草丛。
像是有肥皂泡破碎的声音在这个瞬间响起。
原本在她身下的蔓延的血泊,因此突兀一顿,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分出一缕,渗入了那株平平无奇的杂草。
秋末的杂草,从深绿变成棕红,像纪律片的延时镜头一样,扭曲着长高成了一株红到暗沉的铃兰。
枝茎抽穗结苞,次第开花,压低枝头后垂下,像是一个个倒悬的吊钟。
在晦暗的夜色中,纷纷闪出红宝石般莹亮的光泽。
远处,另一队接应人员,开来了带着巨大后厢的货车。
隐私空间正好
贝尔摩德今晚简直被资料坑死了,正要和琴酒仔细聊一下这里面的事
于是等代号成员走进去后,车厢门一关,一个预备人员自觉守在了门口。
还有两个大概是外围人员,直接被支使着来收尸了。
脚步声走到近前,海音寺千秋却没力气转脸了,幻听占据了她的听觉的大半,但距离缩短之下,她依旧听到走在前头的男人说了句“好可惜呀这么漂亮。”
“再漂亮也死了。”
走在后面的男人推了他一把“死了就是块烂肉罢了,为了这个耽误事,被琴酒大哥知道了你是想死吗”
海音寺千秋无光的瞳孔看着高天上的月亮,银白色,还泛着微弱的黄光。
但弥留之际眼翳横生,她大概是要瞎了吧,看着看着,居然觉得它在泛红。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
在翻涌的情绪之下,一股暗红色的能量缓缓涌上海音寺的眼底,于是月亮映在她眼里,也成了同样的暗红。
女人缓缓抬起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血渍的手指,指尖泛着细微的抖,轻巧点在铃兰顶端倒垂的花苞上。
叮铃
无形的声响对应到人,让人脑海中的思绪猛然一顿。
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可惜的男人,连将抬起的脚再次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突兀的眼前一黑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同伴惊慌拉人。
他扶着肩膀把人扳起来看,却发现男人的耳道和鼻腔里,同时流出了灰白色的浓稠液体。
液体带着灼人的热意,滴到手背上时,烫的他也惊叫一声,下意识便把尸体仍开了。
同伴甚至在皮肤上发现了烫伤的痕迹。
他手忙脚乱的擦了半天的手,愣住,突然意识到了正用袖口擦掉的是什么
沸腾过的脑浆
黑衣组织的外围人员脑内,突兀闪过相熟研究员的科普,他曾说过脑浆分为灰质和白质,而脑脊液为清澈透亮的液体。
“只是因为表层遍布毛细血管,充血后才会呈现出粉红的色泽”
想到这里,男人眼底爬上密密麻麻的惊恐,不自觉的开始疯狂环视周围。
尤其此时此刻,不远处就躺了个意识弥留,依旧漂亮的惊人的女人。
这场景太阴间了。
外围成员牙齿发抖,想喊。
可下一秒,早该没了气的目标缓缓侧脸,他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叫出声呢,就发现女人似慢实快的抬起了病态白皙的手。
而她手边被压伏的草丛里,正立着一株血红色的妖异铃兰花。
夜风吹过,花茎上七只倒悬的铃铛随之摇曳。
仔细看看,接近枝茎顶部的地方,还有一只已经黯淡枯萎花苞,像是完全失去活性的大脑一样,蜷缩成了一个黑灰色的小圆球。
这一瞬间,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时间过的是快还是慢。
他看到那白皙的指尖像慢镜头一样,轻轻点了点对应左侧的花苞。
然后风停了。
可风停之后,花苞却慢半拍的晃动起来。
叮铃。
虚幻般的声音传入耳道,带着最后的余韵,随他一起栽倒在地。
男人残存的感官,意识到有同样滚烫的东西从自己鼻腔中流了出来,嘴唇都在一刹那被烫到失去了知觉。
再下一刹那,他就直接栽倒在前一具尸体上。
变成了第二具。
同一时间,铃兰花弯曲的枝茎上。
第二枚宝石般的吊铃泛黑枯萎,变成了又一个黑灰色的圆球,丑陋的蜷缩在枝茎上。
血鬼术百花倒垂铃兰
海音寺千秋眼神已经完全涣散,剧痛发抖的手顺着枝茎的弧度下沿,轻轻点了第三朵。
叮铃
同一时间,远处货车前,似乎传来了肉体落地的闷响。
她原本还想点第四个,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皙的指尖失力滑落,泛红的眼神彻底无光。
滴
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即将消逝
保护机制开启
即将触发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千里一线牵
触发失败
此处调用任务日志133127
调阅完毕
因宿主于117个自然日前意外身亡,系统重启
为更好为宿主服务,系统即将进行更新
更新完毕
已依据历史记录,对系统功能进行适应性调整
即将同步更改底层运行逻辑
更改完毕
系统将由生活辅助变更为无限生存
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将做出同步变更
变更完毕
新技能录入中
录入完毕
宿主即将触发全新基础被动技能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在系统余额充足的情况下,每消耗52034400円,即九十九年份的寿命额度,可凭此豁免一次濒死致命伤。
技能触发完毕
账户余额52034400
咔恰
和入账一样硬币摩擦的声音响起。
在海音寺千秋彻底沉入无边黑海的前一秒,巨大的拉力让她猛然开始上浮,整个人像是失衡了一样,醒来后,依旧突兀的往上蹿了一下。
瞬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物,她在剧烈喘息的下一秒,用力的捂住了胸口。
血迹还在,衣服是坏的。
但没有任何伤口。
海音寺千秋的五感还在次第回归,痛觉残留在指尖,生的庆幸涌上脑海
这股复杂交织的情绪,跟她这一生短暂记忆的开端
即在系统空间中恢复意识那天
简直一模一样。
海音寺僵硬着坐直,又在确认自己依旧喘息着后,后怕的弓起了腰。
两颊传来冰冷的触感,应该是流了些生理性的眼泪。
她木愣愣的抬手抹了把脸。
搭在旁边的另一只手侧,传来了卷曲藤蔓轻轻碰触手腕的触感。
海音寺千秋低头去看是一株血红色的铃兰花。
她本能般的拿手去摸它。
这个反应,好像在虚空之中激活了什么,身下因子弹穿心而过流出的血泊,随着她的动作飞速下渗。
然后变化骤起
周身的草丛,像是被下渗的血迹侵蚀了一样,从青绿变成了棕红,地毯般的蔓延出去,然后抽穗发芽,叶片扭曲,在方圆进百米耳朵范围内,开出了无数的颜色泛红的蒲公英。
海音寺千秋脱力似的向后倒去。
身后,一朵蒲公英乍然抽高,由叶到花同步巨大化,笔直的枝茎不科学的弯曲,打个圈后,靠椅一样的托住了她的后背。
同时,半人大小的绒球恰到好处的滚到她身侧,手肘一撑,便十分自然的倚在了上头
海音寺千秋小小的呼了口气,无意识的枕在了手臂上。
手臂下的花朵柔软的恰到好处。
这也是血鬼术
血鬼术百花遍地绒球
海音寺千秋眼睛慢慢渗出了酒红的色泽,但瞳孔的反应,却变的异常的慢。
她的思绪好像也因此出现了停滞,手上习惯性的抚摸起了巨大蒲公英的绒毛,迟钝的转眼,看向了面板上的系统记录。
生年不满百
“还好有它,不然这次就死定了”
不。
她神色怔忪的看着系统重启的记录,慢半拍的想保不齐是就是因为死过一次,才会有的它。
想想过去这三个多月的生活
她刚一落地,系统就给出了海音寺千秋这样板正的名字。
她这副力气大到不正常的身体;
每天不超过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说,晚上还有比白天敏锐的五感
最后就是
“血鬼术。”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在脑海中逐渐下沉,但她努力转动着思路,想“所以”
“我还有过一周目”
系统嘀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保护机制即将关闭
技能列表二次加载中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彻底沉入了脑海。
新闪出的画面是傍晚。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一座巨大的森林边沿。
然后一个人出现,说你的生活也这样漫无目的吗
没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
断帧式的画面次第闪过,声音也因为重叠而难以清晰
既然和庶民有别,自然应该拥有姓氏
你觉得海音寺怎么样
名字就叫千秋
千秋
汉字的写法是千鞦,意味一千年,引申出的意思,可以类比为千秋万代,永生永世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笃定的笑意
这寓意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下一秒画面骤黑,心口传来幻觉般的剧痛。
再低头,一只指甲伸长的手,正从自己胸前探入,在缓慢的拉扯切割之下,生生剜走了她的心脏。
说起来也是你的错吧
同样的男声再次层层叠叠的响起
为什么要诞生神智呢
为什么诞生神智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背叛我呢
为什么背叛后被惩罚了,才让我发现,千秋除了不需要血肉之外,竟然也是不害怕太阳的呢
不过这样也好
他的声音带了和之前差不多笃定的笑意
当初你吞食我的血液,得到力量,现在我融合你的心脏,同样也能得到力量
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啊
一起
千秋万代。
“代”字轻仿若气音,念完后便虚化,连带着整个昏暗的画面,都随之破碎在脑海深处。
海音寺千秋猛的回神,狠狠的揪住蒲公英的绒毛。
玛德这是哪个狗男人
她慢半拍的脑子里不止是震惊,还有种屑到了底的棋逢对手能把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她上周目是跪给个人渣了吗
嘀
历史技能加载完毕
她迟钝了三秒钟,慢吞吞低头去看,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胸前的衣服,好像因此能驱散对于疼痛的后怕。
即将开始读取历史技能记录表
列表如下
技能名花与月
此技能来自灵魂源质匹配,激发方式为精神刺激
探测到鬼王之血
探测到大量鬼王之血
探测到巨量鬼王之血
鬼王之血达到既定阈值,宿主种族将进行定向转变
获得血统鬼
生活辅助功能启动,即将辅助身体机构,随机剔除该血统一项弊端
阳光恐惧已消失
进行融合
一次优化血肉渴望减弱
等价代换您的思维运行速度将同步减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二次优化血肉渴望消失
等价代换你的情绪构建能力将同步消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恭喜,您的种族已成功变成为鬼
您的技能名已更新为血鬼术花与月
技能列表如下
百花一字莲华
百花倒垂铃兰
百花第三枝
百花遍地绒球
百花十方日落英
这份列表很长。
再往下,还有新月眉月上弦下弦盈凸亏凸满月残月等八个。
但和与花有关的技能不同,月部基本全是灰色的,因为大半鬼之血统的锁定,处于恒定的不可用状态。
系统面板一直两者,海音寺千秋的瞳孔,却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停止了运行。
她只一味盯着系统的面板发怔,钝的像是一尊毫无意识的塑像。
然后,随着吱呀的声音想起,远处的集装箱终于再次打开了。
贝尔摩德在电话里和朗姆激情对线一刻钟,双方都不止一次放话要联系boss做裁决,连琴酒都在联系外围情报人员的首领们,准备个挨个的追责。
大家心情都不好,
因为差点翻车了;
但大家心情也都还行,
因为车又翻了回来。
但走出车厢的一刹那
原本心情还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该怎样形容那样的画面呢
日升日落,月落月起。
像是赤潮倏尔侵占水域,又像是锈蚀,终于在时光的尽头覆盖了铜器。
原本草木稀疏的郊外土地上,质地奇妙的蒲公英代替了散碎分布的杂草,毯子一样铺了遍地。
最茂盛的中心处,甚至开出了一片花甸,而甸里的每一颗绒球,都在月色下发着轻微的红光。
有风吹过,红球儿就随之飘摇,斑斓点点,看起来梦幻异常。
而这份梦幻的中心处,半人大的绒球像是映在水中红月亮,月亮上闲闲的倚着个人,白皙的手臂垂在一旁。
那是海音寺千秋。
是已死的任务目标海音寺千秋
产生这个认知的下一秒,任务目标就木木冲着他们的方向转了下头。
明明现场还有十个人,这一刻,却好像是十个人在同时,对上了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眼睑为之刺痛后,心头还莫名涌上了一股荒凉。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再次想要疯狂辱骂管情报的朗姆
如果说之前隔着瞄准镜一看,她还觉得勉强能扮一扮这个角色,现在,就是无论何如也不可能了
毕竟她非人。
那迟钝的神色和血红色的眼睛,几乎让每个人看到她的每一眼,都在潜意识里疯狂报警,说眼前这个女的,非人非人非人
“啊。”
非人的女性愣愣的注视了她们近半分钟,终于慢半拍的发出了声音。
“我都忘了”
她的手捏着胸前的衣服揪了揪,说“我心脏好疼啊,你们赔我一下吧。”
说的还是能听懂的语言,声音飘忽却依旧好听,异常的轻柔感环绕不去,以至于贝尔摩德身为同性,都觉得耳朵痒痒。
但伴随着痒痒而来的,是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的汗毛。
琴酒二话不说抬手就开枪。
“砰。”
“砰砰砰”
这三下分别打了她,她身后的树,和她靠着的巨大蒲公英。
琴酒在察觉到海音寺现在貌似智慧有限后,立刻试图以此转移注意,让她左支右拙。
可惜失败了。
但只有打在树上那一发,短暂的吸引她慢吞吞的转过下头,射像蒲公英的子弹直接被弹开,而射向她心口的
噗嗤一声,直接被她用手抓住了。
海音寺千秋像是慢动作的电影一样,做出了皱眉的动作,然后缓缓松手,任由掌心的子弹落在地上。
女性白皙的掌心横着一抹焦痕,但肉眼可见的唰了下又恢复。
贝尔摩德几乎是枪响同步就开跑。
琴酒计算着携带的弹夹,跑的比她更快。
海音寺千秋看着远去的背影,月光下,不论是金色,还是银色,都被镀上了一层蛋白,看着像是萦绕着冰雾的白橡色。
虽然正处于人格混乱状态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处于人格重启的混乱状态,只剩下本能的她,才会看了这个颜色就生气。
生气之后她还委屈。
委屈着想起胸口剜心的疼痛,还两次,顿时难受的很。
梦幻般的蒲公英深处,眉眼缱绻的女性恹恹的抱紧绒球,腿蜷起来些,整个儿窝在了花甸里。
她模模糊糊的像是想哭,再没去看那些逃跑的背影,只是突然说句
“开花。”
夜风乍起,扫过遍布的花地,无数莹红色的蒲公英,随风而起。
飘扬的小伞像是飞在风中的萤火虫,落在人身上后,却不忘自己作为植物的初衷,就地扎根,吮吸水分
然后生根发芽,以血肉的姿态,开出暗红色的绒花。
空气中随之弥漫出一股奇妙的甜腥味。
海音寺千秋鼻翼翕动,却跟没闻见一样,耳畔惨叫不绝,却也不以为意,只慢吞吞的转过头来,垂眼,看向了蒲公英丛里唯一的铃兰。
她伸手去摘,掐断了根茎后直接拿起来。
铃兰微微一震,却没枯萎,依旧在她掌心盛放着。
海音寺千秋把花枝举在眼前,又怔了一会儿,重新看向前方几道倒地打滚的人影。
滚得好欢实哦。
“应该很痛吧”
她慢半拍的歪了下头,稍微有点高兴。
“其实还可以更痛哦”
女孩的嘴角出现更多雀跃的笑意,准备让绒球在表皮肌肉全部扎根,等长满了,痛死他们,再撞碎手上铃兰的花蕾,让他们因为同频,而脑浆沸腾致死。
她好认真的在等。
等了快一分钟吧,迟钝的思维忘记了刚下的决定,神色也从高兴变成了恹恹,海音寺千秋茫然了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再次本能般的握紧胸口的衣服,说了句
“好疼啊。”
怎么说呢
虽然人格有点混乱,但她是很认真的在心疼自己。
远处,因为种子扎根变深,耳边顿时传来了更加高亢的惨叫声。
海音寺千秋越听,越觉得委屈
一点点疼他们都这么吵,那她呢
她的心脏好痛啊 ,痛两次
他们怎么敢动手呢
觉得自己无助又可怜的海音寺小姐,心疼的抱紧了自己。
世道如此冷漠,只有她的蒲公英球球还有一丝温度。
结果悲伤的抬眼一看地上五六个翻滚的花丛,但比较远的地方,那个发色眼熟的女人,拉着两个活人,而发色眼熟的男人,则强行顶着两具死人
虽然胳膊脸上和胸前都不乏花朵盛放的痕迹,但居然没有被完全扎根
海音寺千秋瞬间委屈转生气。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有一瞬间像是被辜负了一样想哭她都那么努力开花了,他们居然还敢躲开
“一字莲”
“华”的音节还没说出口,一只骨节舒朗的手掌轻轻盖在了她抬起的小臂上。
身后,布料在夜风中被吹动的声音,带来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是个身材极为高挑的男人。
又或者说,少年。
他心有余悸似的“哇哦”了一声,语气欢快的惊呼到“就差差一点点,还好我赶上啦”
说罢,少年直接向前弯腰,上下颠倒的对上了海音寺千秋无神的眼睛。
“晚上好呀。”
他挡住了海音寺千秋抬眼就能看到的月亮,苍穹般的蓝色眼睛被绷带挡住了一只,柔软的头发散着,像是只倒吊的鸡毛掸子。
“一般来说,个人恩怨的话,千秋小姐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但怎么说呢”
少年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咒灵杀人,果然还是不行的。”
五条悟稍稍站直了些,打个响指,将她迟钝的目光吸引过来“我作为咒术师,姑且还是要遵守下程序正义。”
“再怎么样的烂人,我都来了这里了,总不能让他们被咒灵玩弄致死吧。”
他倒是没什么危机感的样子。
就算偶尔有蒲公英的种子,因变换的风向吹到近前,也会被他周身无形的隔膜,推去下限之外。
一直靠着大蒲公英球女人像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说了话,然后慢吞吞的转头,更慢吞吞的抬眼。
五条悟顺势彻底散开了眼睛上的绷带,试图以“六眼”咒灵皆知的威名,让夏油杰嘴里的千秋小姐主动退却。
结果双方对上视线,正好一红一蓝。
夜风都好像为之静止了一瞬。
然而十秒钟,什么对峙对冲都没发生。
红眼睛的千秋小姐一直钝的像是慢放的电影,但对着他,或者说,他同样淡白色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后,眼神却意外的有了恢复灵动的迹象。
女孩的眉眼缓缓低垂,五官逐步变动,肩膀和颈项都随之逐步卸去了力道,最后眼睫一动,在他眼中,映成了一副委屈与控诉并重的哭哭脸。
咦
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这个正脸看着好美哦。
五条悟眼中神采一闪不止是视觉上的好美,这位千秋小姐,就像是大师遵循黄金分割做出来的人之塑像,各项比例的数据异常和谐,反馈在六眼的信息流中,有种出乎意料的顺畅。
然后没等他再研究什么,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闭,一睁
唰就哭了。
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就往下掉,再配上那副委屈又控诉的神情,居然意外的很稚气。
稚气到让五条悟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女人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五条悟很久,然后突然坐直了些,固执的拉起了男孩的手,强行扯来,恨恨的覆在了自己胸前。
五条悟
五条悟妈的好软
等等
这个反应不对
我们重来。
五条悟
五条悟嗯
被蒲公英球挡住的时候像能量隔绝了一样看不真切,这下露出来了,才能发现
女人胸前的衣服有破洞。
破洞边缘,还有子弹擦过时烧焦的痕迹。
她这一身的血,并不是满地奇妙花朵吸取人血后,逐步向上晕染的,而是被子弹穿心而过后,从她身体里涌出来的。
“是他们先打我的”
她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带着哭腔愤愤不平“他们都打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像是生怕五条悟忽视掉证据的样子,海音寺千秋再次按着他的手,去摸那道沾满了血迹的破洞,甚至坐的更直了些,很努力的往上蹿了蹿身子。
五条悟心里哇了一声,主动靠近后手要埋进去了
他挺稀奇的眨了下眼睛,心说温度居然就是人类的温度,然后立刻把注意力转回对话中。
“但这样的痕迹对咒灵来说,并不是致死伤吧”
男孩试图给她比划一下“你是咒力构成的,大家生理结构都不一样的,心脏什么,只是人形咒灵显化后,习惯性的拟态哦。”
看看,他这么个天天被吐槽没常识的人,都有很认真的在讲道理了
结果道理对象冥顽不灵。
海音寺千秋小姐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只一味握着他的手,用很信任的情态抱怨说
“可是我疼啊。”
说完眉头一皱,眼泪就虚虚的坠在了睫毛上,好像她疼了这件事,就是这世界上天大的道理。
虽然旁边不远处,就是几具脑浆沸腾的尸体,而尸体的正前方,就是已经变成了血肉之花的普通人。
虽然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正在变成血肉之花、所以痛的满地打滚的普通人;而在小树林尽头,还有两个依旧在努力跑远,身上却不断长出蒲公英的普通人
但忽略这些,只看千秋小姐本身
那么月色映照之下,倒也不惜为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人图绝景
五条悟等等,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根本就没法忽略吧喂
月下美人才不管这些。
她依旧用双手握着少年的五指,眼角眉梢都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委屈巴巴,相当顺理成章的蛮不讲理道
“他们都弄疼了我,怎么可以不去死”
五条悟
五条悟其实是依靠鸦之眼看到这里,才能精准瞬移来的。
而看看周围吧无牌照的大货车,空荡荡的行李箱,还有全员带枪黑西服什么的。
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着配置,也能把倒地上这群人的属性猜出个大概。
“可惜都是普通人呢。”
受了半年挚友说教的五条六眼咂了下嘴“是普通人的话,就算救回来再送给警方判刑死,也不能放任他在眼前被咒灵玩弄死。”
“这是底线来着。”
千秋小姐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一副啥都没听懂的样子
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这份眼神,可认真的继续跟她讲道理“你看,花一直开,我也没有阻止过对吧”
“我只是说不要弄死了就好,有智慧的咒灵很稀少,事后鉴定更麻烦,你的存在曝光之后,杀没杀过人,会是我们决定对待你方式的重要参考条件。”
他竖起一只手指,信誓旦旦道“五条大人也是为了你好哦。”
“骗人”
道理对象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苦口婆心。
千秋小姐声音里哭腔明显更重了“地上明明已经有尸体了”
她还会数数,“三具呢”
三具脑浆沸腾的尸体在,杀人的事就算木已成舟,他说这种话,根本不是为她好这都为了劝她收手的谎言
海音寺千秋久违的在委屈之外,感到了一股被背叛的心痛
“咦,这是要发脾气了吗”
五条悟说“总之”
“总之你不要说话”
千秋小姐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都骗我了,怎么还有脸继续和我说话
啊,貌似更生气了
等等。
五条悟愣愣的歪了下脑袋她生气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罕见的机会,正好可以观察她的感情机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结果静默三秒钟。
五条悟的眼睛依旧没能看出任何咒力流动的痕迹。
而千秋
千秋恨恨的转头过来“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五条悟
五条悟奇妙的居然不觉得烦,跟小时候拍野猫一样,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下她头。
然后他准备先救个人。
结果他刚要侧身,海音寺千秋嗖的一下就直起了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力道大的恨不得拉着他一起躺回蒲公英上。
“你做什么去”
少年人的脸颊肉都给她双手捂的嘟了起来,五条悟保持着扭曲的弯腰姿势,再次感叹了下这媲美常人的皮肤触感和温度。
“你为什么看着他们不看我”
五条悟
五条悟很认真的指出“你好不讲道理哦。”
他翻了下两页之前的旧账“不是千秋先甩手,生气让我走开的吗”
海音寺千秋听罢这话,陡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无情无理无理取闹的话。
“你居然骂我”
其实身材相当高挑的女性猛的松开了手,卸去了浑身的力道,伏在球球上,拿袖子遮着脸流泪。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
她哭是哭呢,声音倒很清晰“他们动了我的心脏,你居然骂我”
五条悟心说杰一副被大姐姐勾的五迷三道的样子,但这个明显心智不是很健全啊
但是好娇啊骂人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唉。
五条悟很认真的对比了一下,确定了
她和五条家的老夫人们蛮不讲理时的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直到现在,哪怕好奇心已经被消耗掉了一部分,他依旧微妙的保持住了难得的耐心。
“你是咒灵吧”
他甚至耐心的把同一句话说了第二遍“咒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被穿心又不会死,但他们会,伤害不对等的话,不算合理报复哦。”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现在反正就会个哭,绝不回头看他。
他也无所谓。
五条悟暂时放弃试探观察,转而寻思起了救人的事。
首先,他试着用咒力踩踏脚边的花丛,结果轻而易举摧毁成功
cky
男孩心算了一下和周围景物距离,瞬间消失,提溜住了拐角树下唯二两个气息尚存的人,再一闪。
出现在高专宿舍楼里。
家入硝子正在埋头整理衣柜,回头就看到五条悟扔过来两个植物人
然后稍一错眼,他又瞬没了。
到第三秒,五条悟回到了现场。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这附近一开始这可能能有十个人吧
反正现在就几堆灰的样子。
虽然“千秋”不再具备任何咒灵的特性,也没有任何咒力痕迹,但她的花如果能用咒力驱除,那扔回去那两个就能治好。
等治好了,再交给警察处理吧。
白发少年人愉快的做了决定,然后久违的想起貌似在千秋委屈巴巴跟他告状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很努力的跑远了
虽然不必入狱了,但他们身上的花不会很麻烦吗
五条悟歪头考虑了下,觉得死不了就没有关系。
他本人的善恶观念,本来就很模糊,说是不杀人为底线,但在夏油杰不耳提面命的情况下,他的底线也是相当灵活可调整的。
少年人无所谓的吹了声口哨,视线后移,杰嘴里仿佛是诞生于爱的咒灵大姐姐,还在默默的哭。
哭的好漂亮啊
“情绪也很真切,”他摇了摇头,唯一有点不满的,就是“表达有些过于直白了。”
讲道理要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别说杰上钩上的蹊跷了,他对着这张脸,甚至叫不出“千秋小姐”这样的称谓了
啊,好想给她起外号啊
五条悟自我审视了一下,想起外号,证明自己耐心还没耗完。
所以
“看你哭我是真的不会觉得烦唉。”
于是饶有兴致的少年人干脆原地蹲下,近距离看她哭,看久了,甚至伸手去摸对方眼泪,然后送到嘴边舔了下
“居然是真的是咸的。”
专心流泪的千秋察觉到眼尾痒痒,剪水双瞳转过去睨了对方一眼。
那一尾薄红晕在眼角,说是瞪人,其实一点都不凶。
五条悟睁眼看着她,只觉得连红血丝都栩栩如生,就很想伸手,去摸下她的眼睛。
然后“啪。”
被人家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
五条悟刚才踩花时,就开启了无下限,打是打不到他的。
但就力道估计,这下打中了皮肤,他也不会很疼的样子。
男孩撑着下巴咂了下嘴,莫名心里有点痒痒,只觉得被那样的神情瞪了下之后,就应该再挨一下这样的打。
开无下限挡掉,好像凭白损失了一半的用户体验。
反正怪怪的。
姑且还不晓得何为风月的男子高中生,在产生这样的想法后,本能般的又想吹下口哨。
他确定过自己没受任何影响,就像杰之前说的一样,海音寺千秋身上的异物感,轻薄的就像是初冬落下的雪片。
哪怕满地蒲公英,感知也不会因此报警
所以他怀疑心底这点痒痒,是她自概念具现为诅咒时,附带的初始属性,而非什么术式引导。
只有这样,才能无声无息到他也感应不到。
男孩正在思考,突然又被捧了脸。
啊,不管感受多少次
五条悟想这跟温度和触感,都像人像到让最强的我也感到惊叹呢
走神回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不明所以的猫猫头眨眼,千秋反而愣了愣,才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哦。”
五条悟“嗯哼。”
“哼”完他也毫不犹豫的夸了回去,说“你也挺好看的。”
海音寺千秋笑了下,然后迅速换成了苦恼的表情“可你眼睛的颜色,怎么不对啊”
五条悟一愣“说我吗”
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是六眼啦。”
白发的男孩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神色微妙的啧了一声,才重新笑着说“在某些人嘴里,这是神子的眼睛来着。”
对面,海音寺千秋的脑海里终于出现了平稳的迹象,她在失衡的眩晕感中,久违的感到了一阵阵具有实体传感的疼痛。
又一会儿,视线也和神智一起逐渐回归清晰。
恍惚间,她眼前应该是一双七彩流光的眼睛,贴在很近的对着她,说“好看吗”
这可是神之子的象征哦
哦,你不会说话啊
来,跟我念,神之子,童磨大人
画面稍稍远离,除了七彩流光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一截说不出是因为好意还是恶意而勾起的嘴角。
童磨大人,很认真的爱着世人哦
话音落下,像是眼前有镜面突然破碎一样,海音寺千秋猛的回了神。
现实中,她的视线同样在短暂的扭曲后,才回归清晰,仔细一看她眼前确实有个人。
离的还很近。
但不止眼睛的颜色不对
他连头发的颜色都不太对
发顶完全没有那种泼了血样的红痕。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心说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捧了个啥
她眼角皴的发疼,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后,才算是挤干了眼眶里的水分,当下环顾四周,恍惚中有点印象。
最起码她还记得,地上这些花,是她查看系统前靠本能弄出来的。
技能名好像是叫遍地绒球
想明白这一节后转头再看之前绑架犯也没有了,只有附近的大卡车,和车前空地上,有一堆又一堆堆杂乱的花屑。
等这一波扫视完,视线再转回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发色和瞳色都对不太上,但手上一直捧着的这张陌生的脸,触感确实真实而温热的。
等等,不算陌生。
海音寺千秋退后点点辨认了一下
这不白天那封邮件里,斯托卡了她好几天的白毛小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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