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平日里不一定会拒绝钟行。
只是昨天晚上刚做了些奇怪的梦, 梦中他的反应和他平日里不大一样,云泽觉着心虚所以不愿意让钟行继续下去。
因为天气热了起来,傍晚时更加沉闷, 所有窗户开着都没有风吹进来。婢女怕他暑热便将冰端进了房间, 顺带带来一盘冰镇过的樱桃。
云泽看见樱桃便觉得酸涩,哪怕看起来鲜艳欲滴。
秋歆放在了云泽面前:“小公子安心吃吧,这是新进贡来的甜樱桃,并非熏屋子用, 吃起来很可口。”
云泽拿了一颗,果然脆甜,而且汁水饱满:“我去园子里走走。”
秋歆一脸为难:“小公子还是在房间里休憩吧。”
未得钟行一句准话,她们确实不敢随随便便将云泽放出去。
云泽身上的病才好了一些,前段时间便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疏忽大意没有看好,如果云泽出去一趟病情反复发作,她们真真不敢面见钟行。
云泽并不觉得钟行可怕,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这样认为了。
“郡王并非霸道难伺候的人,为什么你们全部这么怕他”云泽又拿了颗樱桃, “平日并没有见他打骂过任何人。”
秋歆笑着道:“奴婢们的衣食住行全是殿下给予,自然敬畏。”
钟行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去骂他们这些下人,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配被钟行冷言讽刺。
院使柳林不准他出去,府上婢女也不准他出去,根源还在钟行的身上。
云泽把樱桃吃得剩了七八颗:“郡王在书房”
秋歆点了点头。
云泽端着樱桃去了书房。
他今天一整天都刻意避着钟行,敲了敲门之后, 里面传来了钟行的声音:“进来。”
云泽一进来便嗅到什么被烧焦的味道, 熏笼旁有些灰烬, 钟行应该烧了封书信。
“郡王, 你吃不吃樱桃”云泽把盘子放在了钟行的面前, “樱桃很甜。”
钟行衣着颇为厚重,一身绣着蟒纹的墨袍,银冠束发,云泽不知道钟行热不热,他揣测钟行应该挺热的。
钟行抬眸:“从早上便避着我,现在有什么事情”
云泽捏了一颗喂他:“我想去园子里玩,我的病已经好了,完全好了。”
“哦。”
云泽绕过桌子走到了钟行的身边:“我真的已经好了,不信你问柳院使。”
钟行仍旧在看手中的兵书,没有理会云泽。
云泽捂住他在看的这一页:“郡王,我说我的病已经好了,我现在可以出门了。”
钟行三两下将云泽按在了自己怀中,解了云泽的腰带强行捆住他的双手,之后把人困在腿上,继续去看手中的书卷。
云泽想动也动不了,因为找不到着力点所以身体完全起不来。
夏日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真的很热,云泽热出了一身汗,然而钟行神色如常,目光只在他的兵书上。
云泽道:“我的手腕勒红了。”
钟行这才发现云泽腕部一片红紫,已经出现了瘀痕,他轻轻揉了揉云泽手腕,给他解开手上的衣带:“早上为什么不愿意”
“很奇怪,”云泽不想去讲昨天晚上的梦,他只好用其他原因掩饰,“为什么为什么直接用两根手指,不能慢慢来么”
钟行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仅仅因为这个缘故不是因为厌恶与我这般接触”
云泽道:“我什么时候讨厌过郡王了郡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很喜欢郡王。”
云泽把自己手腕伸到钟行面前:“你看,我受伤了。”
钟行在他手腕上亲了半天,又亲自给他敷上了药物。
云泽坐在钟行怀里两刻钟,蓦然被硌了一下,他沉默片刻便坐在了钟行旁边的位置。
钟行按住云泽的手捏了一会儿。
云泽的手捏起来真的很舒服,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的手,因为天热所以掌心里出了些汗,细腻如玉。
钟行体型比云泽大,手也比云泽的手大,云泽被他握得手骨有些疼,之后钟行按着云泽的后颈,将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热度,男人身上成熟又霸道的气息格外浓烈。
钟行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哄着云泽乖乖靠在自己怀里不动。
男人嗓音低沉醇厚,云泽虽然闷热,仍旧在钟行怀里赖着没有起身。
一名探子敲了敲门,钟行道:“进来。”
探子进来后意外发现一名穿着青色衣衫容颜格外惹眼的单薄少年坐在钟行的身边把玩着一枚镇纸,少年坐姿潇洒却不失优雅,身姿十分清逸,想来就是众人口中的云小公子,他赶紧低头:“殿下,他们要出明都了。”
钟行点了点头:“你先退下。”
等人离开,钟行对云泽道:“我去处理一点小事,你先回去休息。”
云泽不知道这么晚了钟行还要出门干什么,他有些好奇:“谁要出明都了”
“一个朋友。”钟行勾唇,他忍着不让自己眸中出现任何残忍或者暴戾的情绪,“我去和他告别。”
云泽并没有想太多:“好。”
片刻之后云泽觉得对方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他抬眸看向钟行:“郡王,真的只是这样吗”
钟行摸了摸云泽的脑袋:“是,乖,抬起下巴。”
他温柔的在云泽唇上亲了一口。
云泽晕晕乎乎的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钟行已经离开了。
孟彪带着一队人马往南门而去。
他伪装成了与明都权贵有所往来的客商契朝虽然比不上从前盛世,明都却是整个王朝的都城,仍旧有五湖四海的商人来这里贩卖东西。
这些商人里不乏与王公贵族关系好的。
他将皇帝给他的通行令牌拿了出来,守城门的将领并不认得孟彪,他看了一眼便道:“今天时候太晚了,城门已经关上,等明天一早城门打开后再出去吧。”
皇帝的令牌虽然有一定作用,但镇守明都四方的官兵更听摄政王的话。
倘若这人拿出的令牌是摄政王给的,他们肯定就爽快放行了。
孟彪不悦,一旁丘韦拦住了他,丘韦上前道:“我们奉陛下的命令出京采办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要给各个大人,倘若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待不起,陛下令牌在此,请官爷放行吧。”
守城门的将领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天子,如果不放的话真出什么事情他们确实担待不起。
他吩咐手下的官兵将城门打开,城门一开孟彪的人马便鱼贯而出。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嘹亮的嗓音:“岳王为何不告而别”
守城门的将领借着火光一瞧,一名身着银甲的年轻男子手提长刀,浓黑的眸子里带着杀气:“难不成不把我们寥王殿下看在眼里”
孟彪回头看到曲允城后脸色一变,他赶紧吩咐手下的人员:“快走”
曲允城已经策马上前了,黑夜之中十几名身着藏蓝衣袍的侍卫持刀飞身而来,与孟彪的手下打斗在了一起。
曲允城一刀砍向了孟彪,孟彪抽出弯刀格挡,守城门的将领见情况不对,他让所有士兵围向孟彪的人马。
篝火点亮四周,孟彪眸中满是腾腾杀气,他发觉曲允城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孟彪使出了全部精力,手中每一个招式都极为狠辣。
曲允城心中暗惊,他知道孟彪身手厉害,却未想到孟彪使出全部实力居然在自己之上。
孟彪手下的人员极为护主,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掩护孟彪离开:“大王不要和他缠斗,你骑马逃走,这里有我们来断后”
孟彪也没有想和曲允城缠斗,一旁丘韦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正骑着马在刀光剑影中躲窜,孟彪单手将丘韦提了过来送至曲允城刀下。
曲允城猝不及防的将刀插进丘韦的胸膛之中,长刀恰好被胸腔骨骼卡住,他抽刀时动作慢了一点便被孟彪瞅准时机砍伤胸膛,因为身上穿着护甲并没有伤到性命,曲允城仅仅吐了一口鲜血。
孟彪转身骑马就逃。
前方无边暗夜,只要他逃脱眼下危机到了南方,便有可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风声呼啸,春夏之风本来清爽柔和,今日却格外凛冽,男人淡漠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笑意:“伤我麾下猛将,岳王竟敢逃窜”
孟彪策马狂奔,夜色浓重,钟行掀起马车前方的帘子,漫不经心的搭箭。
霎时听得重重一声,人仰马翻,孟彪在地上死命挣扎着。
片刻后孟彪所有部下都被擒获。
“把他带来。”
曲允城将孟彪绑了带来。
钟行这一箭刺穿了他的肩膀,并没有伤及性命,他不停的挣扎,脸色涨得通红,用岳焱部落的言语破口大骂道:“钟行你这个奸诈小人你让人杀我儿女夺我地位,有朝一日我一定把你杀了泄愤”
曲允城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他骂骂咧咧的语气不难猜出他用言语攻击钟行,他用刀背狠狠在孟彪头上敲了一下:“住嘴老老实实的给我跪下”
孟彪膝盖怎么也不肯弯曲,曲允城只好打断他的腿把他按在了钟行面前。
前不久许敬才知道钟行早在孟彪抵达明都时便布好了局,许敬看向马车上的钟行:“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岳王”
钟行冷淡的道:“带回府去,先割一千刀喂鹰。”
许敬不寒而栗。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他知晓钟行对孟彪恨之入骨。
但是,平日里得罪钟行的人不少,钟行心胸不算狭隘,大多时候都给人一个爽快。孟彪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让钟行恨到了这种地步
孟彪没有想到钟行心地如此狠毒,他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了。
曲允城实在没办法只好卸了他的下巴。
钟行从马车上下来,孟彪的手下都被制服按在了地上。
一半的人面露恐惧且求饶,另一半的人与孟彪一样不屑一顾口中嚷嚷着让钟行杀了他们。
钟行看向他们的目光冷冽且带着些许厌恶,他从这些人中走过,被他留意过的部分人瞬间被身后暗卫砍了脑袋。
一地血腥,钟行抽刀砍开了孟彪队伍里的马车,里面一半的书籍,还有一部分是些农作物的种子,堆着三四个箱子,箱子破开之后里面是被束缚手脚堵住嘴巴的工匠、医士和书生。
即便要仓促逃走了,孟彪也不忘记带走契朝的东西。
曲允城松绑了这些人,让手下带这些人回来他们的住处。
剩下的岳焱部落的人身上溅满了鲜血,他们几乎要疯掉了,所有人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钟行道:“给他们马和银两,让他们回西南。”
许敬让人准备好了东西,钟行冷眼直视这些人,用岳焱部落的言语道:“将你们在明都的所见所闻告诉新的岳王,他如果有本事,尽管冒犯孤的国土。”
那日钟行点兵的场景这些人全部都看到了,岳王孟彪未来的下场他们也看到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会把明都看做最繁荣也最可怕的地方。
就连他们英勇无畏的大王孟彪都栽到了这里,他们绝对不会认为岳焱部落的人能够和契朝的摄政王抗衡。
各种禽鸟兽类王府里都有养,钟行喜爱猛禽猛兽,两只纯白玉爪海东青是他最欣赏的猎鹰。
回去之后钟行逗了很长时间的猎鹰,他心情大好,畅快到久久不愿意入睡,哪怕已经是后半夜了。
许敬提醒了多次钟行才想起来这已经快四更天了。
他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了看沾血的衣袍,因为钟行穿着黑色衣物,所以血在上面并不明显,只是味道很大。
钟行不想睡觉,旁人也别想睡好。
皇帝钟寄正在宠妃床上睡得正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接着亲近的太监匆匆跑进来将他叫醒:“陛下陛下”
钟寄一脸不耐烦:“怎么了”
旁边宠妃也被惊醒了,略有些茫然的揉一揉眼睛,之后她尖叫一声躲在钟寄的身后。
原来是后宫里来了外男,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捧着东西过来:“陛下,寥王殿下让我把这个献给你。”
钟寄心中蓦然闪过一丝凉意,他忍着手指颤抖打开了匣子。
血腥之气压过了殿里酥软香气,里面是孟彪的人头。
钟寄作为锦衣玉食的皇帝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吓晕过去了。
两刻钟后御医过来,钟寄被御医救醒了,他瞳孔涣散脸色苍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钟寄恨透了钟行,他知道钟行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对自己的鄙夷,现在失去了孟彪,钟寄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将钟行扳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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