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铺子是由赖瑾和萧灼华一手操持开起来的, 但具体经营还是得安排给手底下的人去做。
大盛朝的阶层等级划分非常明确,士、农、工、商, 商排在最末。
赖瑾的家里有爵位,哪怕分了家爵位不归他,他有地、有兵、有郡守和镇边大将军之位,仍属于贵族阶层。士族在他的手底下当谋士僚幕做官。萧灼华是正经的皇室公主,属皇族。
他俩哪怕要自降身份,无论怎么都降不到在店里招呼客人买东西的份上。一间卖首饰、衣服铺子,再高端, 再暴利,那也只是针对一个铺子而言, 他俩每天面对几万人的庞大开销,这点进项只能说是虱子再小也是肉, 能多点是点。
萧灼华很重视这铺子, 因此把身边一个叫彩缨的大宫女安排过去。
跟在她身边最久的是玉嬷嬷, 她从出生就由玉嬷嬷跟奶嬷嬷带着。
玉嬷嬷原是她娘亲身边的宫女,做事得体细心, 派去照顾萧灼华。萧灼华的奶嬷嬷为了保护她, 折在了宫妃们的争宠中,便只剩下玉嬷嬷。除此之外, 她身边有四名负责起居洗漱的贴身宫女,四名管理宫务的大宫女,以及十六名干打水、扫地、擦桌等粗使杂活的宫女。
彩缨一直负责打理赖灼华的衣钗饰物,经手的都是宫里出来的一等好东西, 眼光见识自是不差。萧灼华出宫开府后, 她也是见过京城的铺子是如何经营的, 由她来打理喜良缘, 亦算熟门熟路。
赖瑾只负责盖喜良缘铺子和装修,至于旁的,最多只是出点主意给萧灼华,具体的经营,都看萧灼华的。他既然交给萧灼华管,便放手去让她尽情发挥,哪怕是亏了,又不是亏不起。
赖瑾从沐耀的帐篷出来,让侍卫套了马车,刚坐上去,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盔甲,觉得不合适,又跑回去换衣服。
为了避免被比下去和撞衫尴尬,赖瑾挑了身紫色上衣、红色裾裙。这两种颜色,品级低于三品、非贵族出身的穿不了,在陈郡和边郡,够格的估计只有他跟陈郡郡守谢有文。参军周温虽是三品待遇,只能算军中副手谋士,连去上朝都不够格,也不能穿。
大盛朝的衣服,颜色越深、越暗,越显尊贵。不仅是染料和染制工艺成本贵,还有看起来就很端庄大气的视觉效果。
他的皮肤晒得黑黑的,五官只能说生得端正,眉毛倒是挺浓的,剑眉,衬得人很英气,又常年在军营里打滚沾上浓浓的杀伐之气,跟帅气飘逸半点不沾边,只能把自己往霸气路线上发展。
衣服穿好,到梳头发的时候,赖瑾毫不犹豫地抛弃总角发型。
大盛朝的发型少到令人发指,还分年龄,八岁以下为垂髻,八到十五岁梳一对酷似牛总的总角发型 。半大孩子的总角发型,不符合他郡守兼大将军的身份,赖瑾果断地奔向了束发。
束发是十五岁到十九岁的发型,把总角拆了,在脑袋后面束成一个髻,有点像丸子包包头,但不能戴冠帽。加冠得到二十岁才行,称为弱冠,意味着正式成人,可以行使成年人的权利。
赖瑾已经提前行使成年人的权利,但也不好直接就奔着戴头冠去,他还是想有点少年美的。头发束成发髻再戴上玉制的发环,不到两厘米宽,圆圆的一圈,打磨得光泽润滑,比起金灿灿的黄金更添几分贵气和低调沉稳。
昨天玉嬷嬷卖了波金首饰,今天军中这帮汉子的首饰肯定是黄金的主场。赖瑾身高、体格都不占优势,要是不在服饰上另僻蹊径,妥妥地被比下去。
他把手腕上的皮制护腕换成九环缠绕式样的金钏,再在手臂上加了一对只有一个环的金臂钏。暗紫色的衣服衬上黄金,添几点亮色,不至于太沉闷。腰带,挑的是白玉腰带,显贵,也显眼,一看跟黄金就不是一路货色。腰上再挂上玉佩,宝剑,脚上踏着鹿皮长靴,自己都觉得自己酷毙了。
他又在拇指上戴上玉扳指,再添点贵气。他对着铜镜转了圈,觉得只差香水了,但没有,连熏香都没有。他又不能穿着衣服去蹭萧灼华的熏香,只能作罢。
赖瑾穿戴妥当,这才昂首挺胸地出了帐篷,坐上马车。
他的马车刚到大营门口,遇到沐耀和中军营的功曹、千总、粮官们。
一群年轻将军收拾得一个比一个俊,意气风发得犹如打了胜仗,个个都戴着金镯子、金钏、头上有家底的戴玉发冠,家底薄点的带金冠,每人腰上一把宝剑,胸脯都快挺到天上去,隔着布料都能隐约看到胸部肌肉的轮廓。
大营里面,哪怕是有火烧房顶的军情,也只能两条腿亡命飞奔,不能骑马。能坐马车进出的都只有俩,一个是赖瑾,一个是宝月公主。
这群人刚牵着马出了营,翻身骑在马上,赖瑾的车驾出来了。
他们纷纷把马挪到两侧,给赖瑾的车驾让开路,抱拳行礼。
赖瑾探出头,看着这群骚包们,道:“走啊,一起。”
从沐耀这个都尉到底下的千总们,看到赖瑾身上穿着的紫色衣服,头上那顶剔透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束发玉环,纷纷谢绝了他的好意。
大将军,你已经有夫人了,您请。
沐耀营帐下有千总级别的已经成亲的,今天想去给夫人买点首饰的,都让他派了任务留守大营。哪天不能去,非得挑今天?信不信派你去喂马!
他们不敢派大将军去喂马,只能决定离他远点。
赖瑾决定放出他们,就不让他们当自己的绿叶了。他说了句:“努力哈!要是错过这回,去到边郡,你们就只能找边郡或草原上的姑娘啦。”
边郡和草原,比陈郡更艰苦。
众人又一次感受到紧迫感,一个个的摆出更加英武的姿态。
赖瑾坐的是马车,走得比骑马慢,说:“行了,你们走前面吧。”要是他走在前面,妥妥地压他们的速度,谁敢超他的车啊。
一群人感激地向赖瑾抱拳,甚至连愿为将军效死都说了出来。他们刚要甩出马鞭打马前行,恨不得立即飞过去,又听到赖瑾喊了句:“骑慢点,当心风吹乱头发。”
有道理!
他们又不能策马狂奔了,只能拿着小跑的速度溜达,比起马车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走着走着就成了他们绕着赖瑾的马车小跑。
他们刚走出去没多远,沐罴带着前军营的三个千总、一个粮官、两个功曹出来了。他的手下一共有五千兵,只有五个千总营,其中千总、功曹级别的,有一半有家室,自然不让他们来掺合,留在了营中。他们翻身上马,跑出一小段,瞧见前面浩浩荡荡一大堆人,看数量就知道是中军大营的那帮牲口。
昨天中军大营的人买光金饰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
这会儿前面那伙人个个戴金,他们几个是把战利品箱子翻完,也只有沐罴翻出几件。
将军发的布帛铜钱倒是挺多,金子……谁敢抠他金子,他跟谁急眼。大家都没有!
他们看着中军大营的人金光灿灿,再看自己素淡,那火气,蹭地上来了。
沐罴叫道:“超过去,叫他们吃灰尘!”他一甩马鞭,率先一骑绝尘,待从中军大营的人身边奔出去时,还哈哈大笑:“小姑娘溜达呢!”
说话间,马匹已经哒哒哒地越过去了。
前军大营的人紧随其后,跟着嘲笑:“走这么慢,没吃饱饭吗?”
“这么不积极,回去吧!”
马跑得快啊,他们说话,马脚没停,等喊完话,跑到前面才看见,这群牲口堆里还混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比周参军的大了一圈,上面没有雕黄金凤凰,但挂了面鹰扬旗。
沐罴吓得眼睛一立,在打马跑快点和回去请罪之间,只犹豫了一瞬间,便立即勒马回去,在马车前时,放慢速度:“大将军您在啊。”
赖瑾掀开帘子,喊:“沐罴,慢点跑。”他做了个拈头发的动作,说:“发型乱了。”
沐罴为了这头发,特意到客栈找赖虎绕着弯地找陈郡豪族弄了些发油,抹得油光水亮,费了无数心思,看到赖瑾的动作,吓得一顿,又伸手一摸,还好没乱。
骑马飞奔,又是颠簸,又是风的,到地方保管乱。
他抱拳向赖瑾道谢:“谢将军提醒!”又扭头冲底下的千总、功曹们喊:“都慢点,当心弄乱头发。”
前军营的人只能放慢速度,不知不觉就又跟中军大营的人混到了一块儿。
中军大营的人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刚才的嘲讽一字不少地全还回去。
赖瑾听着他们吵嘴,听得直乐。
马车驶过一段后,到路口了,一条路往客栈、商铺方向去,另一条则是往萧灼华的营帐方向去。她在的地方,有两万多女工,连住人加工坊,排起来的帐篷一眼看不到头。
路口跟守大营门口一样,都是千总轮值来守。兵卒子除非轮到巡逻,不然根本不敢靠近。
如果谁敢偷摸地过去,逮住就是先打十军棍再说。
手臂粗的棍子打在屁股上,十棍下去,皮翻肉绽,从屁股到大腿布满淤青,不躺上十天半月根本下不了地。要是二十军棍下去,得去半条命。三十军棍下去,能不能活,全看命硬不硬。
逮住之后,先打十军棍,再问原由,要是没有正经理由,视轻重程度再挨十棍或二十军棍。
赖瑾不受这限制,三天两头往这跑。他身边的侍卫也经常过来跑腿送消息传讯什么的,守路口的都认识。看到他的车驾和随行的人员,立即挪开拒马桩给放了行。
走在前面的副侍卫长赖喜来报:“将军,殿下的车驾出来了。”
赖瑾说:“靠路边等。”他让自己的队伍挪到路边,自己则下了车,待萧灼华的马车到了跟前停下,抱拳喊了声:“殿下。”爬上马车,钻了进去。
玉嬷嬷带着两个贴身宫女,跟着萧灼华坐在车厢里,见到他进来,识趣了出了马车。
虽是年少还没圆房,但人家是三媒六聘正经拜过堂的夫妻,男女大防挡不到他们头上。
萧灼华看习惯赖瑾穿盔甲的模样,乍然看到他一身华服英气逼人的模样,不由得盯着他从脸到衣服看了又看,只觉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英武威仪的气势。她赞道:“你这一身穿戴,颇好。”
赖瑾灿然一笑,道:“那是。”他比划下自己的衣服,说:“好看吧?”
萧灼华点头应道:“好看。”又盯着赖瑾看了好几眼,只觉哪怕他不穿盔甲也精神极了。特别是那眼睛,亮亮的,像泛着光,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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