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瑶这边忙着调兵去长郡立军功, 且前方还在打着仗,沐瑾不好在后方多耽搁,当即让中军大营和女兵营各留五千在青山郡善后,再调派一万人来收梧桐、高岭、赵郡、长郡等几郡的兵、地、民, 其余的人则先赶赴长岭山抵御英国公大军。
军情部将军齐仲提前赶到梧桐、高岭、赵郡核实消息, 之后赶回到枫县, 找到正在等大军赶来的沐瑾, 告诉他:“这几郡的大小豪族都只留下看家护院的武仆、护卫, 他们连庄子里的武仆、庄护都撤了, 各家所有能战之人都拉去了长岭关战场。”
沐瑾抬眼看向齐仲, 问道:“什么意思?”
齐仲道:“大将军要收兵,他们把兵留在自家地盘, 要么让大将军给卸甲归田,要么让大将军铲了,如今恰逢英国公来袭,方郡守和承安伯都得了您的话,于是便把兵都拉去打英国公立战功去了,想着将来等您收编的时候, 也能在军中混些官职。”
沐瑾哭笑不得, 说道:“还挺会想。”
齐仲禀报完情况, 便不说话了。他只负责打听消息,怎么安排是大将军的事。
沐瑾挥挥手, 对齐仲说:“下去休息吧。”他又问坐在下手边的方易:“你怎么看?”
方易想了想, 说:“各郡扩张得快,大将军又清理得足够干净, 而且不想就地挑选当地豪族委派官员, 而淮郡那边的官员选拔不太跟得上……”话到这里顿住, 抬眼看向沐瑾。
沐瑾道:“你继续说。”
方易道:“属下猜,大将军要是不亲自把这些地收了,怕是不放心,约摸是想亲自测量土地、稳定这几郡之地?”
沐瑾道:“你带人去把这几郡的地重新测量,将县、乡、村重新划定好,这一万大军都留给你。对这几郡之地的豪族,当客气的客气些,不当客气的,直接捶就是。我姐夫家的亲戚,有点不着调,要是生事,你使劲捶。”他现在想起四姐生孩子时,方稷家的亲戚来闹事就一肚子火气。
方易抱拳应道:“是。”
沐瑾又说道:“人口、户籍登记情况,尽快报上来,尽量不要耽搁春耕,再就是梧桐郡让博英郡侯祸害得够呛,在丈量土地、登记人口的时候,弄清楚每家每户有多少存粮、来年可有人力耕作,遇到那种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发放救济粮食给他们,别让人饿死了。清扫梧桐郡豪族得来的财产,取三分之一用来救济,另外三分之二留作前线作战抚恤。”
方易略作思量道:“广庭郡、平川郡、青阳郡的缴获都拉去了淮郡,如今只剩下青山郡的缴获,恐怕不够支撑前线开销。”
十几万大军囤在前线的开销,俸禄、抚恤以及等裁军时的遣散费都是骇人的开销。梧桐、高岭等几郡只是收地、兵、民,没有钱财缴获,如今官员没派到位,商户、商铺这一片还来不及疏离,税自然也是收不上来的。
沐瑾道:“让英国公赔钱啊。”
方易是真没想过还能让英国公赔钱,可一想,这是他家大将军干得出来的事情,于是抱拳表示佩服,连话都说不出口。
沐瑾道:“所以这一块交给你了,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把我姐夫调回来帮忙。”
方易赶紧说:“忙得过来,忙得过来。”他总是错过上阵杀敌立战功的机会,就只能在旁的地方努力多干活。
沐瑾对方易办事还是放心的。
他身边只有三千护卫、五百骑兵,想着万一谁要是想捞波大的,自己贸然前行,容易出事,于是在枫县等到女兵营的五千骑兵抵达,这才往长岭山前线赶。
女兵营现在已经有一万骑兵,甚至还有多的,但一大半都是新兵,全留在平川郡骑兵营训练。如今的五千骑兵是从步兵中挑选可战之人凑齐的数,至于步兵营的缺只能从新兵中选拔。
如今一来,步兵稍微有点拉垮,但骑兵的战斗力比起刚从淮郡出来时有极大提升。
那时候,她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现在攻城掠地、打奇袭战、奔袭战全都不在话下,上了战场杀起敌人来,个个都不要命。经过血战洗礼,里面冒出了好多能征善战的猛将。
沐瑾有着五千骑兵打底,底气足了,顶着冬天的寒风,赶往长郡。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稻田里的水都结上了薄冰,清晨的时候,房檐屋角、地上的枯草尖都结着霜。西边地处山区,阴冷潮湿,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沐瑾的身体壮实,却也架不住冻手脚、膝盖。特别是骑马的时候,膝盖骨正好迎着风,哪怕膝盖上有护膝,多少还是会有些风往漆盖里渗,他都担心冻久了会得老寒腿。
冬天行军、打仗都极遭罪,可英国公头铁,这么冷的天也不撤兵,还驻扎在距离长岭关只有七十里地远的县城中,就还得继续往前调派。
沐瑾到梧桐郡郡城时,停下来,把骑兵都尉井大妞叫来,给了她一些金子,道:“你派人去郡城里找商人买些细麻布。”
井大妞问:“要买多少?什么颜色的?”
沐瑾道:“什么颜色的都行,拿来撕成布条缠在手掌、手腕间,防冻伤的。”
以前,冬天打仗极少,大家都休战,他也没想着会这么快有战事,且还得冬天打仗,压根儿没有备手套。军用手套,合规格的,得是皮质的,这么庞大的军队造下来,就又是一大笔开销。以之前的财力、收入,还承担不起这么额外一笔开销。如今有了战获,再加上以后肯定少不了还得冬天打仗,后面还得把皮手套安排上。现在就只能拿布条缠上应急。
井大妞明白过来,立即派人去办。
沐瑾蹲在城外,窝在马车中,没进城。
天冷,大军不能睡在路边,因此哪怕是赶路,还得带了马车拉了帐篷、粮食、炭火。今天休整,他们便在路边扎营。
沐瑾待在马车里,心里很是不得劲。他有点气阿爹偏心大哥、二哥,不护他和阿娘,可做了十几年的父子,而且吧,别说在府里时管教得挺严的,那也是花过许多心血、心思的,没说给口饭给扔在那让就不管了,回头再随便给点东西打发,该教的本事、能教的本事都教了。
他想了想,还是把老贾叫过来,从马车上取了一箱装有十个五十两重金锭子箱子,说:“给我阿爹送去,告诉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别亏待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操劳了一辈子,少操点心,多享受点人生快乐。”
老贾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应了声:“哎!”带上随行护卫便去了郡城。
沐瑾不想见他阿爹,但不能把养老全丢给四姐,以后钱到、礼物到,该给的赡养费给到位,也算是求个心安吧。
他们在梧桐郡逗留了一天,第二天便继续启程。
虽然带的是骑兵居多,但有三千步兵卫队在,赶路速度还是挺慢的,每天最多只能走八十里,大部分时候都只能走六十里,这还是中午不歇的情况下。
冬天,白天短,夜里长,又不能摸黑赶路,行军速度快也快不起来。
路过县郡、郡城的时候,还得经常补充物资,中途还遇到了往前线调养的队伍。
沐瑾派人去打听过,几乎还是以前那一套,各家出兵又出粮,一些家底薄的,承担不起的,能由主将匀一些过去支援一二。
这几郡的人尽心尽力地抵御英国公,沐瑾的心里还是挺领情的。
因为走得慢,他到腊月才抵达长郡。
长郡的天气比西边要冷一些,雪下得能把脚皮没过去。
哪怕山上的积雪不厚,可长岭山险,一旦落上积雪,便变得非常湿滑,一脚踩滑就得摔到山底下去,基本上就没救了。
这种情况下,没法攻山作战,双方都休战了。
队伍赶了这么久的路,天天让冷风吹着,也是冻坏了不少,到了地方就进了军医营帐治风寒感冒去。
沐瑾在承安伯楚尚的大帐中见到各郡领兵的人。
长岭山防线以承安伯楚尚和方稷为主,楚尚担任作战指挥,一切打仗调派由他负责。方稷管后勤,粮草调度、战功统计、伤亡安置等,统统都归他。
能守住长岭关,他俩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在秋天时,英国公世子柴绪发起全面猛攻,还悄悄翻山路绕袭后方,导致伤亡惨重,但因为他俩稳得住,各郡也咬牙切齿地硬扛,拼命支援,才把翻山过来的这支军队给灭掉,扛住了防线。
长岭山之战,属于双方防线之争。谁拿住长岭山,谁就占握着主动地位,因此战事之激烈,不比横断江防线差多少。
沐瑾在大帐中见到各郡领军将领时,只把方稷和承安伯认出来,遇到胡子拉碴的赵郡郡守威远侯高威都没认出来。原本他年龄就不小了,如今满脸胡子、格外憔悴,胳膊上还吊着绷带,活脱脱的刚从伤兵营出来的模样。
高威的模样过于凄惨,坐的位置还挺靠前,地位比郑郡、高岭郡领兵的郡守还要高,沐瑾忍不住多看好几眼,觉得有眼熟,再按照坐席位置一琢磨,问:“威远侯?”
威远侯一只手不好抱拳,只能俯身行礼:“正是在下,见过大将军。”
沐瑾还真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威远侯。当初萧赫让威远侯来堵他,意图把他摁死在赵郡,结果威远侯让他讹了五千两金子,差点把家底都折进去。他颇为感慨,道:“想不到我们还有同仇敌忾坐在一个帐篷里的一天。”
威远侯也极为感慨,对沐瑾道:“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大将军海涵。”
沐瑾正色说道:“以前的那点过节早在五千两金子的安慰下抹平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伙的了。”他又抱拳对在座的众人说道:“沐瑾绝不辜负诸位的心意,也绝不叫诸位平白出兵出力出粮。”
方稷笑笑地看了眼沐瑾,道:“我们已经从瑶……你四姐这里知道你对大家的安排了。”
沐瑾道:“那是凭本事挣来的军功,我们打仗御敌的损失,也得找补回来呀,英国公打我们,我们不能白挨打是不是?这笔损失得找他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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