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魔教篇16

    最开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于道长还要追查失踪案,又要想办法救我,揭露老王八那个狗贼,肯定是很忙的。

    而且第二天早上,于道子虽然没来,但狗子来了,伙食还是薛夫人家的,药也像模像样地煎好。

    “师兄去查案了,约莫是有点线索,昨晚一夜都没回来。”任东来边叹气边给我喂饭。

    今天果然莫得半点荤腥,还是薛夫人疼人给做了鸡蛋羹,但狗子差点给我喂到鼻孔里去。

    我都不害怕林琦老王八四天后拿我祭旗了,我更担心会被饭菜噎死。

    虽然我是一条咸鱼,但咸鱼也是有一世英名的,这种死法会沦为武林十大笑柄传上几十年。

    好在任东来学习能力极强,即便手法粗糙,但也稳稳当当地喂了食、灌了药,随手塞了个桂花栗子糕进我嘴里,自己叼着剩下的几块糕点,晃荡着离开了。

    查案彻夜不归也没什么,确实是于道子的做事风格。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这憨憨孩子一向是认死理,做什么事都要做到底的人。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于道子都没有出现,甚至第四天早上连狗子都不再来了。

    我再傻也知道出事了。

    好在他们两个都出事了,都没能把我饿着,来定点喂饭的变成了王不救。当然,指望他动手是不可能的,他只是用一方洁白的手帕捂住鼻子,眼神冷然地看身边侍女给我灌药。

    此人脾气古怪至极,对不愿意理睬的人,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说,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不予答复,甚至因嫌我烦,威胁中午喂我点哑药,图个清静。

    我

    我还能怎么办,王不救看着就像说到做到的人,两个侍女更是闷声不吭,只管做事,要是真得罪了一个神医,祭旗之前有我受的。

    侍女虽然像个木头人,但动作轻柔,帮我擦干净嘴角发苦的药汁,又扶着我躺下,盖好被子。

    看我彻底安静下来,王不救的面色才略微缓和,约莫是我看向他的眼神太过悲苦和忧虑。他竟坐在轮椅上沉默半晌,开口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不答,王不救也丝毫不在乎,让侍女推着他离开,并嘱咐中午由她们送饭送药,自己就不再来了。

    说的好像我很希望他来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王不救果然如他所言,不再露面,一个身材娉婷的面纱侍女提着食盒自然地走了进来,用银筷夹起一个素菜罗汉包,毫不客气地塞进我嘴里。

    妈的,这喂饭手法和任狗子不相上下。

    我被噎得发慌,要不是手筋被挑断,现在肯定该猛锤胸口顺气,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我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道“圣女大人,你这是想弄死我吗”

    “神医侍女”一把掀开了面纱,露出那张清丽无暇的脸来,她声音清脆动听,尾调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空灵神秘,很有点魔教圣女的样子。

    云心鸢睁着那双带着胡人血统、略含深蓝的眼眸,平静说道“你还能动吗”

    “你不是把小乖都送来了吗”我尽量保持着人设的面无表情,“有金蝉蛊在,就可以刺激经脉,强行突破林琦的剑诀。”

    是的,金蝉蛊回到了我身边,这是早上为我盖被子的那位“侍女”在扶我躺下时,偷偷塞回给我的。这小家伙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养,非但没有被虐待憔悴,反而又胖了一圈,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金红的西瓜虫。

    小乖从虫卵开始,就是由我的血液喂养长大,用我的内力滋养,和我血脉相连,它一贴近我的皮肤,身体里停滞干涩的内力就又缓慢流动起来,只是还用不出武功。

    当然,这也得益于王不救的药,这小子看着像个反派boss,但给的药却半点不虚。我吃了四天不到,被林琦剑诀伤到的经脉便不再疼痛,面庞也红润起来。

    能全程让小乖听话,不被王不救发现的,只有比它更厉害的蛊,比如说圣女身上的蛊母。

    不仅如此,在喂药时,我也闻到了这位“侍女”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极了龙息冰魄的一股冷香,我心中大定,又升起了浓重的疑惑。

    圣女既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为什么之前一直不曾露面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云心鸢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不必胖虎地位差多少,而且还没有云随鹤那么好骗,摇光死了之后,更多时间都跟着左护法,和我没有任何交集,见面都不会打招呼那种。

    惹怒了她,依旧是死路一条。

    云心鸢好像明白我想问什么,清亮亮的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平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离开。”

    我颔首,正要指挥小乖将蛊毒注入我的体内,强行激发经脉时,一根秀气白皙的手按住了小乖,蛊母的威压让金蝉蛊吓得不敢动弹,乖得和什么一样趴在我手腕上装死。

    我抬头看向云心鸢,后者清丽的脸上带了点无奈“你用金蝉蛊激发内力,之前的药不都白吃了等蛊毒反噬,惨状可不比被投进万蛊坑好多少。”

    “如今的形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圣女总不能把我背出去。”

    在这个柴房里待了几天,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让我这条咸鱼心里极为不安。是,我确实不喜欢为魔教干活,但我也不是明知危险临近,却坐等死亡的人。

    什么都不能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着实太难受。

    圣女顿了顿,问道“你就那么在意蜀山派那两个弟子”

    我心里一突突,立刻正色道“圣女多虑了,属下一生都给了圣教,绝无异心。”

    圣女笑了起来,她身上有胡人血统,本来就大眼睛、高鼻梁、五官深刻、长得极美,不笑的时候像雪山女神,一笑起来的时候,就露出几分少女的青春朝气,宛若雪域绽开的格桑花。

    “我见过任东来和于道子了,青年才俊,可与一交,”云心鸢收敛了笑意,轻声说道“我这次下山,也交了不少朋友,后来机缘巧合,才被困住。我虽带着蛊母,但王不救擅长用毒,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被药控住了心智,留在身边当了侍女。”

    “好在我不了解江南的药,他也不了解我教的蛊,蛊母和一般的蛊虫可不同,虽然暂时被药压制,但时间长了,我也慢慢清醒过来,只装作被控制,这才骗过王不救。”

    云心鸢说的简单,但我可以想见,这段日子以来,她在王不救面前的伪装是何等小心翼翼。

    “前两天,我见到了蜀山派的于道子,他似乎追查到了王不救身上,却也被药控制住,被关在了郊外的园子里,他师弟任东来去救他,也一并着了道。”

    淦,这是什么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的剧情

    于道子心思单纯就算了,难道任狗子也智商退化了吗

    “王不救到底要做什么”我忍不住发问。

    云心鸢摇头“不知道,我要装着被控制,实在难以打探更多消息。”

    我顿了顿,安抚道“圣女的安危才最要紧,既然逃了出来,就不要再回王不救身边了,江南舵的人也不要相信,你直接骑马回总坛,一路上不要停歇。”

    其实找到圣女,我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圣女若平安无事回到魔教,正邪两边的冲突就还有回转的余地,至于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好坏都是做成咸鱼煲,反正我不敢让圣女再涉险。

    圣女皱眉,她才不像胖虎耳根子那么软,也不口头上反驳,只是干脆利落地把我扶起来往外走。有时候,我觉得云心鸢才是教主亲生的,这行动力太刚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两个守门的林家子弟,却见圣女微微开口,一股淡灰的烟雾从柔嫩的双唇中散出,顺着门缝往外飘。

    虽然看起来像烟,但实际上这一缕雾气是由无数小飞虫组成的,被称作“迷心蛊”。当然,迷心蛊不是从圣女里胃里飞出来的,因为那不科学。

    事实上,练成迷心蛊的人会做一颗像胶囊似的的软壳包,把迷心蛊养在里面,然后挖空一颗牙齿,将胶囊填补进去,遇到紧急情况就咬破,让里面的蛊虫飞出去,因为这些虫子实在太小了,很容易就能进入人的眼口鼻耳,然后释放毒素,致人昏迷。

    听听看,这样是不是特别科学

    迷心蛊顺着门缝飞出去,没多久,“咚咚”闷声两下,门口守卫的林家弟子就尽数软倒在门口。云心鸢开了门,继续扛着我往外走,显然是认路的。

    她十分熟悉林府的道路,所以刚开始,我们并没有遇到太大障碍,也都能绕开守卫和林氏子弟,我再次震惊于这位圣女刚得不行的行动力,眼看着后院偏门近在咫尺,云心鸢打算故技重施,再次放出蛊虫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云心鸢面前虚虚一握,仿佛有无形的气,将细密的蛊虫弹开,震晕过去。

    逍遥游,息吹。

    来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蓄着胡须,未语先笑,十分和善的模样,只是这一手熟练的“息吹”,还有腰间眼熟的大熊猫铜牌,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

    蜀山派的现任掌门,裴笑。

    这个裴笑的实际年龄都快五十了,只是道家讲究养生,保养得宜,看起来竟只有三十出头,皮肤贼好,半点斑痕皱纹都没有,面色红润有光泽。

    我觉得自己这时候还能关注裴掌门的皮肤情况,心态可真是太好了。

    可心态爆炸又有什么用呢这位掌门看上去可不像是正巧遇到的,估计早盯上我们,只是一直跟着不吭声罢了,一直等我们看到逃出去的曙光后,才跑来破灭我们的美梦。

    淦,简直和任狗子一样心思阴险。

    裴笑震晕了蛊虫,却没有做任何攻击的行为,只是脸上带笑地看着我们,摸了摸胡子道“姑娘这时候把人带走,林老前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是留下吧。”

    “留下他被祭旗吗”云心鸢面对蜀山掌门也依旧那么刚,甚至还怼回去道,“您不如先关心下自己的两个徒弟去了哪里。”

    这话听着活像威胁,很有魔教的行事风格。

    “真真和东来都长大了,不用我这个师父一个跟在后面。”裴笑既不生气,也不担忧,反而盯着我又看了两眼,恍然大悟道“你就是萨宁吧”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淦,到了江南后,这种预感几乎和乌云盖顶一样每天响几下。

    看我点头后,裴笑乐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面大熊猫啃竹子的铜牌,只是背面没有名字,也没有蜀山的印记,他说道“我徒儿说,你特别喜欢竹熊,拿着蜀山的铜牌舍不得撒手,这就当是见面礼了。”

    我

    妈的,到底是谁是谁把这种事情说出去的

    我麻着脸接过铜牌,又见裴笑继续掏东西,将一枚雕工精致的白玉锦鲤坠子递给圣女“东来小时候最喜欢喂院子里的锦鲤,就是喂太多,把鱼撑死了,小孩子哭得稀里哗啦,我和他师兄哄了几天都没用,正巧门人送来好几块玉料子,我就刻了锦鲤放在水里,骗他鱼修成了玉身金仙,如今回来看他了。”

    我

    “东来这才不哭了,可他师兄太老实,被东来一问就露了馅。没办法,我就用边角料教他刻东西,他刻了好几个,一个比一个丑,这是里面最好看的,我也没带什么,身边就这玉石最珍贵,就送了你当礼物。”

    裴笑说得极为自然,云心鸢的手却僵在那里,我十分同情圣女,就这礼物,说它贵重吧,它好歹是白玉的,说它垃圾吧,那是任狗子小时候的玩闹之作,裴笑拿这个送人,还是送给一个妙龄少女,即便这少女是魔教的,槽点也实在太多了。

    “行了,姑娘就先离开吧,免得被林氏子弟发现,萨宁,我送你回去。”

    裴笑和任狗子一样,十分自来熟地扶住我,重新把我往回带。

    云心鸢深深望了我一样,眼神复杂,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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