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咸鱼释然

    在开始决定跑路的那一刻, 陆孟突然间心胸一片开阔。

    可去他大爷的男主角和剧情吧!

    她要游出这片池塘,去江河湖海里面!

    陆孟甚至有点理解原女主角几次跑路原因,这谁能受得了啊?

    陆孟确实是对乌麟轩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和他来来回回拉扯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次, 两个人又是夫妻关系, 他们可以说是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就算是养条狗这么长时间, 也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整整一年多了,在这个土匪窝子里面看到乌麟轩的那一刻,陆孟的欢喜和安心丝毫不作假。

    但是狗他就是狗,无论是什么品种想让它变成人都有些困难。

    而且这一点点感情,对陆孟真的什么都不算。

    陆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乌麟轩是一模一样的人。

    乌麟轩为了他的皇位为了他的权势,他会豁出性命去争取,去机关算尽所有人。

    而陆孟为了她的荣华和安逸的生活,也是寸步不让,绝不能有人侵犯她的乐土。

    他们都是不会为了感情去舍弃理想的人。

    陆孟想要的安逸,所有人都不能够破坏, 就算这个人是乌麟轩也不行。

    在陆孟意识到他不能带给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一刻,乌麟轩在她这里就彻底没有了让她留恋的东西。

    她并没有爱乌麟轩不可自拔, 她只是基于乌麟轩能够提供给她荣华富贵的基础之上,对乌麟轩有了些许依赖和依恋的感情。

    她选择乌麟轩, 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可选择”?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乌麟轩, 因为乌麟轩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但是陆孟管他是什么主角,他不能让自己幸福快乐,他在陆孟这里就屁也不是。

    陆孟一直都很清楚乌麟轩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今天知道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陆孟情绪起伏比较剧烈的也就那么一段时间而已。

    她很快就想清楚了, 乌麟轩所做的这一切,基于他这个人,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藐视人命的,生在这个世界当中的皇子,他天生就习惯别人对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乌麟轩能够说出“那些死士训练出来就是为了为我而死”这种话,陆孟也知道乌麟轩说的不是空话。那些死士,可不就是为了为他而死而存在吗?

    在乌麟轩的心目当中,他的命和别人的命重量是不一样的。

    而在陆孟的心目当中,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样的珍贵。

    乌麟轩天生习惯俯视一切,他觉得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情,根本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去商量,所以他才不会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陆孟。

    他不信任陆孟,也根本不需要相信她,相信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

    这就是乌麟轩。

    一个被皇权熏染着长大,将来还要御极天下的皇帝。

    陆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真实。

    乌麟轩会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知人善用”,他知道那些土匪头子一定会把女眷试图带进山中,所以在最一开始就给陆孟安排了两个女死士。

    如果那两个女死士死在了山门口,就算是土匪把尸体给处理掉了,也绝对不可能把死人的痕迹处理的多么细致,丝毫不被肉眼发现。

    那这个山寨可不就是会在短短一两日之内被攻破吗?

    好生聪明。

    多智近妖。

    也当真好冷血呀。

    陆孟被乌麟轩抱在怀里,听着他胡言乱语地道歉,听着他的自省,真切地感受着他因为后怕和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他或许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他的喜欢,陆孟可要不起。

    陆孟没有在激烈地挣扎,试图把他推开,或者是试图跟他吵架。

    没有什么好吵的了。

    真正分手的情侣是不会吵架的。

    在你想要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另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跟他发生争执让他认同你。

    而当你知道他没有办法和你的思想统一,就没有人再去做徒劳的事。

    陆孟突然间的安静,让乌麟轩以为这件事情终于有所缓和了。

    独龙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样也好。

    独龙想,如果二小姐行事过于激烈,死扛到底的话,连独龙也没有办法揣测乌麟轩会不会翻脸。他如果真的翻脸,不顾忌感情,想要拿捏一个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乌麟轩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手下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惹他,招惹他的人哪有一个好下场?

    皇城当中的那些皇子长大需要几十年,乌麟轩只用短短一年的时间让他们非死即残。

    这样一个男人,你是不能跟他正面对抗的。

    而且在独龙的视角看来,哪怕独龙能够为陆孟而死,独龙也觉得,建安王对建安王妃的忍让,是这世界上大多数的男子都做不到的。

    没有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扇他的巴掌,尤其是乌麟轩这种身份。

    独龙把房门关上了,陆孟在乌麟轩的怀中放软了身体,等到乌麟轩反反复复说那些话已经说累的时候。

    陆孟才说:“我知道了。王爷把我放开吧,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乌麟轩因为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后怕自己算错了这一局,又因为知道他的王妃对他动了真心,喜不自胜。

    他被这两种错乱的情绪冲击着内心,根本就没有感觉出,陆孟的情绪不对。

    外面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乌麟轩放开了陆孟,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去。

    然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对陆孟说:“你是要留在这里等着我,还是跟我一起去外面看一看?”

    陆孟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把头顶上的绢花摘下来扔在了地上。

    陆孟的长发散了下来,乌麟轩伸手穿过她的头发,脚踩在了绢花之上。

    乌麟轩伸手摸了摸陆孟的脸,对她说:“跟我一起出来看吧。”

    陆孟没有拒绝乌麟轩拉着她的手,陆孟仔细感受了一下,她牵着乌麟轩的时候,依旧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因为只要乌麟轩这个人在的地方,确确实实不用操心任何的事情。

    一旦牵涉到自己的领地被不安和动荡所侵蚀,陆孟已经非常干脆利落地把她的感情剥离掉了。

    她又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浓重的被背叛的感觉。

    乌麟轩根本也没有背叛她,就只是不信任她而已。

    所以陆孟现在是一种又有一些无奈,又有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主动牵着乌麟轩的手,和乌麟轩一起从屋子里面出去。

    要跑路的话也不能一冲动就跑了,陆孟向来都是很理智的,她必须琢磨一个万全之策。

    得比今天这粗制滥造的谋略还要万全,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从乌麟轩的手中跑出去?

    陆孟一向十分擅长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之下让自己过得舒服。

    所以她看上去像是真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原谅了乌麟轩的隐瞒,和所谓的策略。

    乌麟轩特别激动,他攥着陆孟的手,带她从里间走到了外间。

    那个土匪头子就横在外间的地上,他的手腕血肉模糊穿着一只箭,但是他的胸口还有起伏。

    乌麟轩把手中的长刀调转方向,刀柄对着陆孟:“你要是想杀他,现在可以动手。”

    陆孟确实是无数次在脑中幻想着要杀掉这个土匪头子,但是这一刻刀柄放在她的面前,陆孟却摇了摇头。

    “或者你不想亲自动手,他怎么冒犯了你我来替你讨回来。”

    “是砍掉他的双手还是双足,或者是将他开膛破肚五马分尸。”

    陆孟还是摇了摇头,乌麟轩看着陆孟问陆孟:“不敢动手?还是不敢看?”

    陆孟又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动手也不会看,并非是我对他有什么心软,而是我不想在往后的很多年里,都想起他这张丑陋的脸。”

    陆孟想得很清楚,她没有必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加深自己对土匪头子的印象。

    她非常平静地对乌麟轩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从生来到现在踩死的蚂蚁都是有数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王爷如果不想让我往后的几十年,午夜梦回都是这张脸,就不要在我的面前动手。”

    乌麟轩表情一怔,而后很快转了一下刀,垂下了刀刃。

    他抿了抿唇拉着陆孟继续往外走,出了门口之后对独龙说:“把里面那个人弄醒,交给风驰镇的镇长。”

    独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陆孟,和陆孟跟乌麟轩牵在一起的手,转身要进屋,陆孟却突然间松开了乌麟轩的手抓住了独龙。

    “你和咱们的人都没事吧?”陆孟上上下下扫视着独龙,对他说:“你那天可真把我吓死了,该昏过去不昏过去硬撑着干什么?要是被人把眼睛给弄瞎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独龙脚步一顿,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嘴角抽动了片刻。

    接着他直接跪地,跪在了陆孟的面前,沉声对陆孟说:“二小姐救命之恩,独龙永志不忘。”

    陆孟连忙扶他:“快起来,别说这种话。”

    “其他的人也受的是轻伤,都没什么事。”独龙看了一眼乌麟轩说:“王爷安排的人很快就去救我们了。”

    陆孟点了点头,这才放独龙进门。

    她重新转过头跟在乌麟轩身后,乌麟轩对她伸出手,陆孟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跟他交握在一起。

    至少现在,这一刻跟他在一起是安全的。

    然后陆孟跟他走到了村子前面的地方,在那一片空地上面看到了成山堆积的尸体。

    都是那些土匪的尸体,但是陆孟这一次没有感觉到作呕,而是感觉心中一片畅快。

    这些畜生果然都死了,他们都应该死。

    “那些女人们呢?”乌麟轩知道陆孟想什么,攥紧了陆孟的手说:“那些女人们带着我们的人去开水上闸门了,官兵马上就要来了。”

    乌麟轩拉着陆孟,带陆孟去看许许多多的人正在搬动火油,朝着堆积在村子房子周围的柴火上面浇。

    陆孟看着火把四处跳动,尸体横躺竖卧,林海因为夜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这是迟到的正义。

    虽迟但到。

    他们连受审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简单粗暴地杀死烧死,才是最大快人心的。

    陆孟闭上了眼睛嗅着空气当中火油交织着血腥的味道,她会把这一天晚上记得清清楚楚。

    很快水下闸门打开,官兵们全部涌入。镇长带着的人冲到了这村子里面之后,在站在一旁,手拉着手的女人的人群当中寻找自己的女儿。

    他的女儿就站在女人的最前面,就是那个最开始去陆孟的屋子里面,给陆孟添水的女人。

    她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当中,更是显得像星辰一样明亮,那其中映着跳动的火把的光亮,熠熠生辉。

    风驰镇的镇长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今年已经年逾五十了,他的女儿被土匪掳进山里面已经快要十年,这十年以来他想尽各种办法,甚至不惜假意和匪徒联合,也没能把自己的女儿给换回来。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将近十年的女儿,父女两个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久久没人上前,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最后还是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女人,突然间张开了嘴——从嗓子里面发出了一声嘶哑怪异的叫声,然后猛地朝着父亲扑了过去,扑进了她父亲的怀里。

    她在父亲怀中,又变成了昔年贪玩跑去隔壁城镇市集,在回家的途中被抓走的少女。

    陆孟深深吸了口气,热泪盈眶,眼前一阵阵模糊。

    其他的那些女眷都戒备地站在一个角落,手牵着手。上山来的这些官兵,还有这些营救她们的人,没有一个是她们的亲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能有一个镇长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救自己的女儿。

    然后又恰巧遇到了一个乌麟轩。

    乌麟轩见到自己的王妃哭了,想要给她擦一擦眼泪,但是他身上和袖口上面全是血污,是遭遇了无数场截杀,又在林海当中对上猛兽造成的。

    最后乌麟轩实在是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就掀开自己衣服的下摆扯下来一块中衣的布料。

    然后用手一点一点地叠好,凑到了陆孟的唇边沾掉了她即将滑入嘴里的眼泪。

    他不想让她品尝到生离死别的苦咸滋味。他发誓永远也不会让她品尝到这种滋味。

    陆孟看向乌麟轩,由衷地对他说:“幸亏你来得快,你竟然能从林海当中出来,我听闻没有人能从那里出来,一定很难吧。”

    “这些女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陆孟对乌麟轩说:“你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无论他们之间因为信任造成的隔阂多严重,陆孟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乌麟轩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她们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陆孟并不擅长阴谋诡计,也不擅长做什么救世之主。

    救人还得是乌麟轩来,只有绝对冷静绝对藐视人命的人,才能够用最小的利益去换取最大的利益。

    陆孟依旧是乌麟轩的事业粉,哪怕她正在谋划着,也必须要离开他。

    但乌麟轩在谋略之上的优秀,在他的成长和身份背景之下,是根本无可指摘的。

    “不,这些女人是你救的。”乌麟轩说:“虽然我们来得及时,但是如果没有你事先给他们大部分人都喝了麻汁,我们需要苦战。”

    “我带进林海的人足以剿灭这个村落,但是从林海摸出来的不足小半。”乌麟轩说:“没有你和她们联合在一起,又在关键的时候全部都躲开,她们不可能全部获救。”

    很显然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女子不光是挡箭牌也是人质。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天时地利,还有无数个巧合组成在一起,才能成功。

    甚至没有那一场喧闹的婚礼,乌麟轩也没有这么快就从林海当中摸上来。

    他们两个人的努力都不可磨灭,这种默契像他们之间从未曾共振过的感情一样,总是阴差阳错,却又总是能够相合。

    乌麟轩半抱着陆孟,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火把,他们准备将这个村子和这些尸体,全部都付之一炬。

    乌麟轩再次把火把递到了陆孟的手中,对她说:“你想亲手结束这一切吗?”

    陆孟这一次点了点头接过了火把,她把火把扔在了那堆尸体上面。

    火把沾到了火油,有风吹着,转眼之间便是火光四起。

    陆孟盯着这些火,盯到眼球有点酸痛。

    她在非常认真地思考着,关于到底怎么样能从乌大狗手里跑出去的问题。

    对象是一个满肚子鱼子心肠,黑到找不到一块红的早古鬼畜文男主角,到底怎么能成功分手上岸,在线等挺急的!

    她要是跑的话首先得弄到钱,没有钱在外面那就是受罪啊。

    不光要有钱还需要有人保护,可是现在陆孟能信的人有谁呢。

    陆孟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火光当中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稍加思索……

    问脑中的系统:“失忆的剧情到底什么时候来呀?要怎么才能让男主角失忆呢?”

    “我拿一个花瓶把大狗的脑袋打出血了,这样他会失忆吗?”

    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系统:“……你把他的脑袋打破了他失不失忆我不知道,但你可能会因为失心疯被锁起来!”

    乌麟轩看着陆孟点着了火之后,就对着那一群烧着的尸体发呆。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让乌麟轩错觉这一刻他们特别特别远,远到他伸手都碰不到他的王妃。

    乌麟轩慌张地伸出手抓住陆孟,将她从身后拥进怀中。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王妃并不是蓄意勾引,可是在亲口听到他的王妃说那些话的瞬间,乌麟轩是真的没有办法冷静思考的。

    他短短五天经历了十余场截杀,还要分出精神远程操控皇城当中的人斗。他在林海之中,看着自己带去的人死于野兽之口,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上来,乌麟轩几乎就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

    他之前在屋子里和自己的王妃吵起来的那个时候,其实他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在吵,下意识地占据主动位置对她发起攻击,下意识地去先发制人。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法思考,后怕和各种各样的情绪将他淹没,他没有办法去冷静。

    但是知道他的王妃对他动心的这件事,像潮水一样盖过了他所有的情绪。

    现在乌麟轩总算是能够冷静下来一些,他也彻底明白,他的王妃绝不可能喜欢那个什么狗屁的申清曦。

    “下山的路已经开了,车马全都等在外面了,我们离开这吧?”乌麟轩问。

    陆孟恍然回神,她想了想自己眼前,能够利用的就是独龙。

    或许月回也可以利用一下,还有那两个女死士。

    辛雅,宫里面的那位向云鹤,长孙纤云夫妇,还有岑溪世……

    陆孟这么一想,发现她能用到的人还真的不少。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累积了这么多的人脉,跟原身相比,她手上的筹码,应该够他在乌大狗失忆的情况之下,那五年当中垒出她再也不用靠着别人而活的高台。

    可怜陆孟一根儿咸鱼,现在竟然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撒盐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

    “走吧,”陆孟拢了拢自己身上乌麟轩给她披上的披风,对乌麟轩说:“我这些天可真是遭了死罪了,这里边的吃得难吃到让人想吐……我得赶快进城中好好的吃一顿……”

    乌麟轩跟在她的身后轻笑出声,看了那么多的尸体还想着吃,果然是他的王妃。

    他永远只有在他的王妃的身边,才能够感觉到片刻轻松,真实。仿佛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吃喝永远最大。

    她还是能够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将他轻而易举地拉进烟火人间。

    乌麟轩的人也都跟在乌麟轩的身后准备离开,为首的正是月回。

    剩下的烧尸体还是烧房屋的,就要交给官兵了。今夜的风稍稍起了点但是不大,不过在火彻底落下之前,也需要用人看着,不要烧到底下的林海。

    两个人带着一群人,正朝着水闸方向走的时候,突然间前方的路被那一群女人给拦住了。

    带头拦路的正是之前才跟自己父亲团聚的,风驰镇镇长的女儿。

    她出身大户人家,性格非常的坚毅,纵使落进了匪窝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放弃向往自由,也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良善。

    这些女人隐隐都是以她为首的,很显然现在仍是。

    陆孟上前了两步,正要问她“有什么事”,结果她突然带头跪在了地上。

    用那种陆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学会的,端端正正的淑女之礼,五体投地地给陆孟行了个礼。

    陆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乌麟轩,想要躲开,因为陆孟觉得这个礼,应该是行给乌麟轩的。

    但是乌麟轩从身后扶住了陆孟的肩膀,把陆孟肩扳直,在陆孟的耳边说:“这礼是你应该受的,站好吧。”

    陆孟舍命换来的东西,乌麟轩扶好了她之后就后退躲开了。

    然后这个女子身后所有的女人,全都模仿着这个女子对着陆孟五体投地地叩拜。

    陆孟突然间又热泪盈眶,她想到这些女子们虽然站在淤泥之中,却心中向往着阳光,向往着自由,也肯将跌入淤泥的人托出去。她们都是非常真实鲜活的人,她们的血是热的,比今夜焚烧那群匪徒尸身的大火还要热。

    “大家快起来……”陆孟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她们都不会说话,说不出感激的话。

    但是她们都明白,如果这山寨之中就只有她们而已,没有建安王妃,她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她们不是建安王妃亲手所救,但是今天这山中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为建安王妃而来。建安王妃之前为了她们,也放弃了独自跑出去的可能,哪怕计划失败,她们依旧记她不弃的恩情。

    无论陆孟怎么说,她们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地叩拜着陆孟。

    就连哭过一场显得神情特别狼狈地风驰镇镇长,也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的欣慰笑意,并没有上前阻止。

    知恩图报明事理,这才是他一直想要救回来的孩子。

    他的孩子只是离家了,并没有在折磨当中死去。

    陆孟本来不想哭的,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狼狈,她不习惯煽情。

    但是最后这些人从地上起来之后,都凑到陆孟的身边将她围住了。

    然后陆孟就又被迫哭了一场。

    她和这些女子们一起,将这些日子的惊慌和惊心动魄,全都从眼泪冲刷出身体,将所有的晦暗留在这个山上,干干净净地下山去。

    然后陆孟又意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这些女子都是从土匪窝子里面出来的,后续安置很是问题。

    风驰镇镇长的女儿倒还好说,顶多是以后出嫁有一些困难。

    但是这些被割掉了舌头的女子,很难有什么好的归宿,就算是回到家里也是会被家人所厌弃,被街里街坊嘲笑的那种。

    所以陆孟不得不暂时从想要逃跑这件事情分出一点精神,跟她们告别过后从水闸门出去,下山的途中,陆孟趴在乌麟轩的被上,小声问乌麟轩:“那些女子怎么办呀?”

    乌麟轩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而后轻声说:“回家的,家里肯接纳的就放她们回家,家里不肯接纳的,我会留下一部分人接她们送去学医,做医女。而后可以分配到各个战场之上,做军医。”

    “这件事情我已经跟风驰镇的镇长说过了,你放心吧,她们既然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就再也不会跌入淤泥之中。”

    陆孟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搂紧了乌麟轩的脖子。

    “谢谢。”陆孟是替那些女子说的。

    战场之上军医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没有人安排,平平常常的民间医师就算是医术通天,也是绝对做不了军医的。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也是最合理的归宿。

    做过了医女之后,救助过将士,她们那些污浊的过去就会被洗得干干净净。

    说不定还能在战场之上寻到自己的良人。

    乌麟轩其实根本就不用管这种事情,但是他这个安排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别管他本身是一个怎样的狗人,但他在某些方面确实闪闪发光。

    当然陆孟也知道,乌麟轩会替匪窝里面出来的女子深思熟虑,安置她们的去处,是为了安陆孟的心。

    陆孟释然了,决定不因为那点稀薄的,不足挂齿的所谓情爱,怨恨乌麟轩。

    他这种人,根本就不会,也不应该被什么男女情爱所累。

    陆孟突然对乌麟轩说:“你把我放下吧,你的身上都是伤,肩膀这里已经流血了,后背也是,我衣服都被染红了。”

    陆孟叹息一声,轻轻捏了捏乌麟轩的后颈,已经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走动间又重新被扯动的流血了,可他坚持要背着她。

    陆孟又说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

    你没必要背着我了,把我给放下,我们就都能轻装简行,走向自己想要的那条路。

    陆孟在乌麟轩的背上对着独龙打了个手势。

    这手势是独龙他们刚到陆孟身边的时候,他们之间训练过的,简单的手势对话。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晚上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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