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芙嫣用三天时间掌握了谢殒为她量身定制的心法, 随后马不停蹄地前往雪覆阁,不放过这里的每一本典籍, 认认真真寻找快速进阶的方法。

    谢殒不是个会说废话的人,他说这里或许有她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这里肯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他可能已经知道是什么办法,只是不方便亲口告诉她罢了。

    会是什么方法呢,芙嫣非常好奇,如今修为高了,睡不睡觉都无所谓, 她就把全部时间都放在看书上。

    看书看得久了,都快有些不认识里面的字了, 抬眼看看偌大的雪覆阁, 也只才被她翻阅过一小半。

    照夜宫不愧是第一仙府,她手中拿起放下的每一卷玉简、典籍都会令外界的修士们为之发疯, 换做以前的她也肯定会很心动,但有了谢殒给她的那些,这些都变得差强人意起来。

    活动了一下肩颈, 芙嫣继续往下找,照夜宫的看守弟子远远看着, 又是羡慕又是不满。

    “连大长老都不曾这般翻动这里的典籍,她一个外人, 凭什么啊。”

    “凭她是凝冰君首肯的人, 咱们再不情愿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连宫主都敬她三分。”

    一名弟子往里瞄了一眼, 忍不住小声说“你说凝冰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没死, 每年新弟子拜入宫门第一课都是看当年的留影石, 咱们也都是看过的,凝冰君当年绝对是自爆元神了没错,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我也不信真的有人会自爆元神都不死,但凝冰君的确是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人前,周身气势比从前更胜,哪怕隔着老远我都有点喘不上气。”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君上眉心的印记。”

    “那道银色印记”

    “对。我之前在一卷古籍上看到过,只有天神的眉心才会有那样的印记。”

    “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凝冰君已经飞升成仙,此刻是神降人界”

    几人猛地停下,对视一眼,都迅速转开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到了真相,但这好像是唯一能解释凝冰君死而复生的理由。

    他们这些晚辈弟子会如此想,其他仙府的人自然也会。

    自从凝冰君再现的消息传出去,各大仙府的掌门人都在朝照夜宫赶。

    万灵宗宗主云梦苍第一个到这里,他急迫地想要见一见凝冰君,自妹妹飞升已四百余年,他很想知道她好不好。

    听说二妹也来了照夜宫,他近百年都联系不上她,也想立刻见到二妹。

    云净芜顶着云瑶的脸接到了云梦苍,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在她看来也没和兄长分别多久,可看着兄长的脸,她竟也有些物是人非的陌生感。

    “瑶儿。”云梦苍快步上前,“你可还好你闭关百年,大哥一直联系不上你,很是担心。”

    云净芜动了动嘴唇,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凌翾道君,到底是没立刻表明身份,只点头说“闭关匆忙,没来得及跟大哥打招呼,让大哥担心了。”

    云梦苍一身粉色锦袍,衣摆上绣着蝴蝶,发冠也是蝶翼的形状,五官里带着独特的阴柔“你没事就好,本来我已打算好了再没你的消息,就亲自去一趟玉辰殿。”

    凌翾朝这边看了一眼,妖娆绮丽的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仿佛看着没有价值的死物。

    这个眼神像极了在仙界时芙嫣看云净芜的眼神,曾被女君支配的恐惧让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云梦苍见此,蹙眉挡在了妹妹面前。

    凌翾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远处,那个方向是雪覆阁。

    他当然知道芙嫣这几日一直在雪覆阁,照夜宫的雪覆阁是天下修士心驰神往之地,她却当自家书房一样随意进出,不知多少人眼热。

    他们明里暗里找上照夜宫,询问是不是也可以如她那般的人不在少数,全都被照夜宫冷脸斥责了回去,很是没面子。

    这些被驳斥的人里不乏四宗宗主和三殿里的长老。

    凌翾没去雪覆阁尝试偶遇芙嫣,也是因为这个。

    凝冰君这是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若非他,芙嫣不可能有今日的待遇,更不可能这样轻易离开他。

    谢无尘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会不会和云瑶的突然复活有关

    一开始凌翾并不在意云瑶用了什么方法复活,毕竟她有个已经飞升成仙的姐姐,会有些不同寻常情有可原。但有了凝冰君这件事,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是夜。

    风寒溪在照夜宫幽昙阁与各仙府匆匆赶到的首座议事。

    他面上一点对着谢殒时的不着调都没有。

    “凝冰君岂是诸位想见便见的。”风寒溪语气非常冷淡,“诸位有事可以直接同本宫主说。”

    剑元宫实力仅次于照夜宫,宫主齐天河代表众仙宗开口“当年亲眼目睹凝冰君自爆元神的基本都在这里,大家眼睁睁看着他陨落,如今陡然复生,照夜宫难道不该给个解释吗”

    齐天河一头白发,容颜却很年轻,声音很冷,不苟言笑“据我宫内幸存弟子所言,凝冰君曾在秘境里斩杀无数仙府弟子,这也该给个说法吧”

    风寒溪眯了眯眼“这事儿本宫主知道,羽碎已经同我说过,那些人都中了魔族血继术,本身就已入了魔道,当时不杀,免不得会连其他无辜的晚辈也遇不测。哪怕他们暂时没有动手,侥幸出来,将来也必为我人界心腹大患。”

    说到这他看向伽蓝殿的方向,语气亲切了不少“不渡佛子应该也知道这些事吧”

    虽伽蓝殿不及照夜宫和剑元宫地位高,可佛修在修者里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是绝对可靠的,尤其是转世佛子不渡。

    他坐在元和法师身边,闻言不曾迟疑地点了一下头“贫僧曾亲眼见过被血继术所控的玉辰殿弟子,她体内未成形的金丹也已魔化。”

    玉辰殿殿主猛地望过来“是谁”

    不渡垂眸念了佛号“浮雪。”

    淡烟长老蹭地站起来“不可能,雪儿怎么可能入魔一定是搞错了”

    “佛子会搞错吗”风寒溪凉薄道,“你觉得伽蓝佛子分辨魔族的能力会比你差吗”

    淡烟长老涨红了脸,握着手里的聚魂灯僵在那,难言心中感受。

    “怎么可能,怎会如此,没有理由的”

    “她入了迷障,生了心魔。”不渡突然说,“玉辰殿殿内事物,贫僧身为外人本不该多言,但玉辰殿主该好好整治门内风气,如若不然,浮雪这般例子恐还会出现。”

    这话等于明摆着说玉辰殿里风气歪,弟子们持身不正,所以才入了魔。

    玉辰殿主脸色难看至极,他也算是和佛子关系极好的,不然当年不渡也不会送人到他这里。

    如今被好友当着各仙府首座的面指责御下不力,他差点拂袖而去。

    元和法师也忍不住侧目不渡,他是最了解佛子的人,将他从小看到大,不渡素来平和,与世无争,心中最是慈悲,哪怕和真正的魔对话,也不会如此尖锐直接。

    他今日主动说这些话,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不由想到那日在无尘居外见到的女修。

    先是不渡,后是凝冰君,这女修还与凌翾道君关系莫测,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你们都知道了。”风寒溪适时道,“君上处置那些人,实在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很不必给什么解释,降妖除魔什么时候需要解释了我倒是得问问齐宫主。”

    齐天河和风寒溪素来不对付,被反将一军脸色更差。

    他一时无言,倒是他身边坐在轮椅上的玉衔涯缓缓道“即便不提那些弟子的事,凝冰君死而复生之事疑窦丛生,也理应给各仙府一个说法。”

    风寒溪望向玉衔涯,来自于照夜宫主的威压气势并未让他退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绑着高马尾的红色发带衬得他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真是好样的。”风寒溪冷笑道,“当年君上为何而自爆元神,在座的各位没有不知道的,如今君上死里逃生,你们要做的难道不是为照夜宫高兴吗怎么反倒是一个个跑来质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又或者”

    他突然站起来“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在场所有人都十分难堪,这份难堪里有被戳中心思的无地自容。

    他们的确想知道一些事自爆元神还能活过来,谁不想要这般诀窍他们为何修道别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那太虚伪,他们修道为的不过是长生不死,天下无敌。

    那他们又在害怕什么很好解释了,凝冰君谢无尘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当年与他有过交集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一个风寒溪还好好的,他死了也就死了,如今活过来,还更强大了,这般存在,让他们又是觊觎又是恐惧。

    “风宫主不要激动。”玉衔涯在紧张的气氛里徐徐道,“晚辈相信在座各位都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我们正是关心凝冰君,所以才想知道真相。若一直蒙在鼓里,万一往后有人质疑凝冰君来历不正,是用了什么阴毒的法子死而复生”

    “玉衔涯,你放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寒溪给呵斥断了。

    他倒也没强求继续说下去,意思已经表达,不必再重复了。

    风寒溪很生气,扶着椅子扶手扫过在场众人,正要发作,幽昙阁的大门自外打开,众人视线倏地汇聚过去,见到来人是谁,无一不紧绷了身体,包括方才面对风寒溪也十分平静的玉衔涯。

    玉衔涯手扶着轮椅,眯眼望着来人,那明明走在高台之下,一步步朝台阶上来,是该被他们俯视的角度,但他们却反而像是被俯瞰的一方。

    是谢殒。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芙嫣,芙嫣换过衣服,穿着照夜宫女弟子的白昙衣裙,与谢殒身上的织金昙花锦袍般配极了。

    他们并非分了尊卑的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行。

    甚至有时候还是芙嫣走在前面一些。

    谢殒被众人瞩目惯了,哪怕无数双眼睛这样盯着他,他也从容平静,风轻云淡。

    他提着衣袂上台阶,姿态雍容典雅,温文如玉,方才所有无形的硝烟在他出现后彻底消弭,他越是靠近,众人的视线越是不敢正对他,全都臣服地垂下去。

    唯独芙嫣没有这样。

    她甚至走在谢殒前面的,一点都没觉得不适应,也没让别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仿佛她天生就该在谢殒之上。

    她神色那样平静,周身威仪慑人,被这么多仙府至尊凝视没有分毫怯场,眉心与生俱来的水滴红玉点缀着美丽空灵的五官,雪白洒金的昙花衣裙,高高绾起的乌发,那鬓边点缀的雪色流苏,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清丽脱俗。

    她和谢殒的气质有些微妙的相似,皆是带着一种神圣的色彩,还有胆子看他们的都能看得出来。

    当芙嫣和谢殒与人擦肩而过,他们甚至还能闻到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昙花香气。

    不渡也闻到了。

    他不但看到了他们如一堆璧人般出现,还闻到了芙嫣身上的味道。

    早在上次见面他就有所察觉,觉得那香气莫名熟悉,现在则有了肯定的判断。

    那是凝冰君身上的昙花香气,早在芙嫣上次还穿着旧衣时就已经有了。

    现在不但还是这样,甚至那香气更浓郁了一些。

    不渡微微一怔,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澄净的菩提面上有些苍白。

    芙嫣走过他时不曾停顿,但余光扫过他时顿了一下,除了她本人和与她同行的谢殒,无一人发现。

    谢殒并未去风寒溪让出来的高位主座,他随意地看了看,选择了照夜宫弟子所站的位置,在他们让出的位置上坐下了。

    芙嫣左右看了看,并未去他身后站着,也没坐在他身边,而是在照夜宫弟子们最边缘的位置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视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与这边近乎平行的伽蓝殿所在。

    不渡坐在那里,接触她如有温度的视线,眉心微蹙,沉默地垂下眼睫,遮去眼底神色。

    谢殒将他们不着痕迹地你来我往尽收眼底,手落于椅子扶手,轻轻曲起手指,似漫不经心地敲了敲。

    一下,一下,又一下,或快或慢,有某种熟悉又暧昧的韵律。

    芙嫣离得那样近,自然听得清楚,她面色一变,诧异地将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

    他却微微低头,只给她看到一张内敛、克制,正人君子极了的侧脸,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可那个韵律明明是

    芙嫣红唇轻抿,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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