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57

    云深踢一脚路边的碎石, 心情有点烦躁,又觉得无奈和好笑。

    他懒得看靳泽是怎么把他妹妹掳走的,一路垂着眼, 走到剩下的两个姑娘面前。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他停下脚步。

    双手交叠胸前,目光好整以暇地向前瞭去。

    “大、大仙柚子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黎梨两只手夹着温柚的脸, 揉面团似的上下揉搓,

    “你的眼睛,天呐, 变成蓝色的了”

    温柚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想把那两只作乱的爪子抓下来

    “我的眼睛本来就是蓝色的,我是混血啊”

    黎梨抽回自己的手, 盖住眼睛“那我想要紫色的瞳孔”

    “那没办法。”温柚笑着拍她, “必须你爸或者你妈的眼睛是紫色才行。”

    云深多看她们两眼, 都感觉眼睛疼。

    他冷着一张脸走上前, 高大的身姿笼下一层阴影。

    “都给我醒醒。”

    云深看向黎梨, 问,“你家司机呢”

    黎梨懵懂地张了张嘴“没来。”

    云深蹙眉“为什么没来”

    黎梨“忘了叫。”

    云深

    他缓了几秒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嫌弃

    “我叫了辆车, 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你们和我一起去门口等。”

    “哦。”

    黎梨仰脸看着他, 黑亮的眼睛轻眨,“对了, 你谁啊”

    话音落下, 她身旁的温柚“噗嗤”一声笑喷了。

    黎梨仍旧盯着云深, 嘴角也咧开了

    “你该不会是”

    她顿了顿, 忽然激动地拍起了手, 嗓音拔高“哥哥”

    云深

    黎梨嚷嚷完,转头按住温柚的肩膀,瞠着眼对她说

    “柚子,你的eder

    other来了”

    温柚听罢,有点不爽地甩开她

    “请说中国话”

    “你不是美国人吗”

    “我是中国人只有,额四分之一美国血统。”

    “好的,那你们四分之一美国人都怎么称呼哥哥”

    温柚被她绕进去了“这”

    云深抱臂的手滑到腰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们走不走”

    “走走走”

    黎梨连忙站起来,大喇喇抱住云深的一条胳膊,“哥哥送我回家。那边那个姓柚的就别管了,她连怎么喊你都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

    温柚也从椅子上蹦起来,身体向前一歪,牢牢抱住云深的另一条胳膊。

    她抬起黑蓝色的眼睛,瞳孔漂亮得像藏有一片深海的琉璃石。

    她用那双宛如深海的眼睛望着云深,浅粉色嘴唇动了动

    “欧尼酱”

    云深

    “欧尼酱带我回家”

    “先带我回家,我家比较近。”

    “欧尼酱”

    “欧尼酱怎么不说话了”

    云深人已经麻了。

    他上辈子究竟欠了云娆什么,她要派这两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这样制裁他

    短短一百米的路,他们走了五分钟才到。

    的士已经等在路口。

    云深打开后车门,先将两个疯魔的醉鬼丢进后座。

    他自己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司机师傅顿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彻心扉。

    轿车缓缓启动。

    司机瞅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顶着极大的压力问

    “她们不会吐在车上吧”

    云深眼皮都没动一下“吐了我给您换新坐垫。”

    不是付钱洗车,而是直接换新坐垫。

    难得遇到这么豪爽的客人。

    “好嘞。”

    司机这下放心了,油门踩得很欢快。

    会所离黎梨的豪宅小区比较近,所以先送她回家。

    在云深的命令下,黎梨打电话通知了家里人,车开到小区门口,一群佣人手忙脚乱地把他们家大小姐架走了。

    的士掉头离开云翡佳苑。

    云深坐在前排,低头刷手机的时候,忽然听见后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司机减慢车速,两个人同时往后看。

    人没了。

    估计滚地上了。

    “坐后排也要系安全带哟。”司机念了句。

    云深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司机停车。

    他推开车门,迎面灌了阵冷风,转身坐进后座。

    温柚此时正蜷在他脚边,对自己躺在地上浑然不觉,显然已经睡昏头了。

    云深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拎起来,扔回座位,再摸到安全带帮她系上。

    轿车再次启动。

    他留在后座,木然地看了会儿街景,然后拿出手机刷新工作邮箱。

    温柚家靠近市区,车越往前开,窗外的景致愈发明亮。

    街道两边的路灯和深夜的霓虹投映在车窗上,然后疾速向后滑落,宛如一片断续的流星飞矢。

    工作消息清理了一遍,手机界面切到虎扑篮球。

    肩上忽然压过来一道重量,伴随着柔软的发丝摇晃着扫过脖颈,刮得云深有点痒。

    安全带不知何时被她解开了,估计是嫌勒。

    云深的眼皮跳了下。

    不要和醉鬼一般见识。他心说。

    男人侧了侧脸,单手扶起温柚的肩膀,将她推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女孩的脑袋又砸了过来。

    反复两三次之后,云深彻底无奈了。

    温柚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右手不自觉地垂下来,搭着他的手臂放。

    她的睫毛非常长,像烫过一样卷翘,随着呼吸轻轻地震颤,犹如展翅欲飞的蝶翼。

    云深只瞥了她一眼,目光很快移开,沉静地眺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他还记得,这姑娘刚认识的时候非常社恐,比云娆的胆子还小。

    相处久了之后,才知道她在熟人面前又是个社牛,段位堪比狂野外放的黎大小姐。

    她们都是独生女,总喜欢跟着云娆喊他哥哥。

    三个人要是凑到一块,家里就跟个鸡窝似的,云深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咯咯咯咯”的鸡叫。

    就很烦。

    还很蠢。

    偶尔的偶尔,也挺好玩的。

    他不自觉抬起手,长指揉了揉眉心。

    只听肩上的女孩忽然发出“咻咻”的鼻音,似是梦呓了。

    隔了会儿,她忽然喃喃了句“学长”

    云深仍看着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不确定温柚是不是在喊他,毕竟她们有那么多学长

    “云深学长。”

    这一句很明确了,声音却仍是醉后的含糊,“你高考能考状元全靠我。”

    云深怔了怔,目光从室外挪回来

    “什么”

    温柚似是吸了吸鼻子,语气像深秋的虫鸣一样轻

    “是我给你算的。”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能考状元。”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她微微睁着眼,半梦半醒地呢喃着,回答他的话。

    满室寂静,只留一道又一道的呼吸声,规律而匀长。

    “嗯。”

    云深躺靠在座椅上,淡淡凝视着虚空中一点,声音不由得放轻,

    “厉害厉害。”

    “有多厉害”

    云深没想到这醉鬼还能反问。

    他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意识到她还靠着自己的肩膀,又停下动作,悠悠地叹了口气

    “非常厉害,我能考状元全靠你。”

    醉鬼终于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

    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照得人眼睛一刺。

    云深半眯着眼,打开家门,慢腾腾地脱了鞋,走进去。

    午夜零点已经过去了。

    云深对此习以为常。

    工作忙的时候,什么大夜没熬过,有的时候天快亮了才能回家躺几个小时。

    女儿到家后,姜娜和云磊便不再等,只在客厅给儿子留了一盏落地灯,就回房歇息了。

    云深一边走一边脱下大衣外套,随手丢在客厅沙发上。

    来到主卧门前,他单手拎起毛衣领口,囫囵地往上拽,另一只手精准摸到房门把手,扭动,推开。

    摸黑走了两步,脑袋总算从毛衣底端解放出来。

    卧室里竟是亮的。

    头发因静电产生的“滋啦”声犹在耳边。

    云深抓着毛衣,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我、操。”

    落地衣架就在身旁,他却忘了挂衣服。

    毛衣仍旧攥在手中,云深猛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然后砰地将门合上。

    背影十分的焦躁。

    靳泽躺靠在床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门外,云深的鼻尖几乎抵着门,脑子一团乱。

    我他妈喝的这么醉吗,竟然出现幻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打开房门。

    2米宽的大床上,某个身穿灰色家居服,长得特别像他同窗三年的狗儿子的帅哥抬眼看向他,白皙俊朗的脸上绽开笑容

    “怎么才回来”

    “哥哥。”

    云深今晚真的没喝多少酒。

    但他现在真的快吐了。

    这一声“哥哥”,比他今晚听到的那无数声“欧尼酱”恶心一万倍。

    他将毛衣丢到衣架上,僵着脸回“哥、屋、恩。”

    顿了顿,他总算找回一丝理智

    “你他妈为什么在这”

    靳泽佯装无奈“岳父岳母担心我太晚回家不安全,就留我睡一晚。我本来不打算睡这里的,奈何他们太关心我,非让我睡主卧。”

    云深翻了个白眼,“友好”地建议道“他们已经睡着了,你现在逃走他们也不知道。”

    靳泽扯出一丝笑“可我现在已经安家了,好累,不想动。”

    云深

    其实他们年少的时候“同床共枕”过很多次。

    靳泽和云深,高中三年都同班同宿舍,关系比其他男生朋友亲厚很多。偶尔熄灯后挤在一张床上打游戏,打着打着闷头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一夜。

    碰到夏天晚上停电,他们全宿舍都趴地上睡草席,窄窄的过道上躺六个人,谁也没嫌弃过谁。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两个即将奔三的“成熟”男性,手头上的钱多得够买好几套房,却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挤在同一张床上

    云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爸妈不可能留你下来住,肯定是你胁迫他们。”

    靳泽哼笑“不要小瞧我的人气。”

    云深面无表情道“因为我和他们说了你和云娆的事。”

    空气凝固了一瞬。

    这回,轮到靳泽爆起了粗口“我、操。”

    出道之后,年少时那些不干净的口癖,他几乎全改掉了。

    可是,中国人的国骂,是深深镌刻在灵魂里的,有需要的时候依然能够倾巢而出。

    “你他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靳泽的脸变得和云深一样僵。

    难怪叔叔阿姨没有想象中那么热情。他记得云娆以前说过,姜阿姨是他的脑残粉来着。

    他说要留宿的时候,云娆的爸妈完全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他竟然还他妈在他们面前飙戏。

    他真的,好像一个傻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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