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看傻子似的眯了眯眼。
过了会儿, 他单手捞过浴巾和换洗衣物,闷头扎进浴室,草草冲了个澡,
胡乱擦干头发走出来, 云深抱起靳泽身旁另一床被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人站在客厅, 望着周遭黑茫茫一片,云深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他要睡客厅
这里可是他家。
足尖一转, 他折返回主卧,把手中的枕头床单扔回原位。
床上的靳泽仍处在自我怀疑的状态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给老子过去一点。”
云深爬上床, 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靳泽无动于衷地看向他,薄唇动了动
“你怎么和叔叔阿姨说的”
云深拎起被褥, 和他一样靠躺在床头
“某次回老家, 看到我妈在看你的电影, 就随口提了一嘴。他们年纪大了, 如果不打打预防针,我怕他们到时候被你们吓出心脏病。”
靳泽
他默然地垂下眼“他们什么反应”
云深“我爸刚开始挺抗拒的。我妈还好, 她想起来你上次视频里和她说的话,还让我问你, 是不是以后真的都回我们家过年。”
靳泽轻笑了声“当然了。以后在国内, 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云深似是受不了这种矫情的氛围, 隔着两层被子又给了靳泽一脚
“我爸妈没有你这种骚狗儿子,给他们当孙子倒还考虑一下。”
靳泽温声纠正他“是女婿,哥哥。”
云深的耳朵遭受暴击, 进气长出气短
“要点脸好吗, 你比我还大两个月。”
“我不介意, 哥哥。”
“我介意。”
云深说罢,裹着被子躺下了,睡前还不忘骂一句,“有病。”
靳泽今晚挨了不少骂。
可是他的心情,总体而言是很不错的。
除了一点,那就是在岳父岳母面前犯了蠢。
他得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一定要努力挽回形象。
翌日晨。
云娆昨晚在车上睡着的时候,不过晚间十点半,所以早上醒得也早。
她醒来后,愣坐在床边,努力地回忆了很久。
关于昨夜醉后的片段,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除了眼睛有点肿,她的身体机能都还正常。
窗帘拉开,金灿灿的晨光投射进来,云娆在光芒中抻了抻懒腰,起身往外走。
她一边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循着淡淡的饭菜味道,缓步踱向厨房。
这个点,云磊和姜娜应该出门买菜去了。
厨房里只可能是她的便宜老哥。
云娆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本就蓬乱的长发被抓成鸟巢形状,就这么放浪形骸地闯进了厨房。
流理台前站着一个男人,身高腿长。
云娆用肿胀的眼睛随意瞥他一眼。
眼熟的灰色家居服,是她上周在网上给靳泽买衬衫的时候凑单买的,后来随手送给她的便宜老哥了。
云娆揉着眼睛走近流理台,目光从窄窄的眼睛缝里瞥出去。
“什么玩意啊”
她看着男人面前瓷盘里焦黑的某种鱼类,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这能吃吗”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略显低沉
“我还在学。”
听见男人温和低磁的嗓音,云娆的身子莫名跟着颤了下。
她整个人一激灵,倏然抬起头
“靳泽学长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我哥来着”
话音落下,厨房门外忽然传来一线轻飘飘的男声
“有必要吗语气变化这么大”
云娆回头,看见云深斜倚在厨房门框处,沉黑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唇角不怀好意地挑起,阴阳怪气地学她说话
“靳泽学长”
云娆
她的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趁云深弯腰佯装呕吐的时候,她快步走过去,一拳快准狠地砸在他肩上,然后身形一闪,娇羞地捂住脸,往洗手间方向冲了去。
云深揉着肩膀站直身体,挑眉对靳泽说
“怕了吗她的真面目,就一暴力狂。”
靳泽眨一下眼“怪可爱的。”
云深
大清早的,他为什么要眼巴巴跑来吃这碗酸臭的狗粮
十几分钟后,云娆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终于再次亮相。
靳泽还在厨房里罚站,看起来好像在练她爸的拿手好菜糖醋脆皮鱼,可惜火候掌握得不好,勾芡也不够均匀,鱼炸得半焦半生,模样十分凄惨。
他看见云娆来,低声解释道
“早上跟着叔叔学了几道菜,现在练练手。”
顿了顿,他想起来云娆还没吃早饭,于是走到电饭煲前舀了一碗粥出来,又夹一些事先准备好的配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云娆看着他忙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奇怪。
她小心谨慎地贴到他身后,轻声问
“你干嘛要做这些还有,你昨晚怎么留下来的呀”
靳泽转过身,脱下手套搂住她的腰肢
“我做这些,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两人的身体骤然贴近,云娆慌张地垂了眼,挣扎着推开他
“别这样我哥就在外面呢。”
“他已经知道了。”
“什么”
云娆极其诧异,“他知道了我们吗”
她断片断得彻底,连自己有没有勇敢地当着哥哥的面“强上”靳泽都不记得。
就算她“强上”了,他们的关系也应该处于她单箭头爱慕的初始阶段,怎么会
靳泽轻轻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
“你昨晚喝醉了之后很乖,我们的事情,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云娆睁大了眼“可他明明”
极力反对来着。
靳泽“有我在,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他十分不要脸地把云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心行为,全部揽成了自己的功劳。
云娆被他骗得团团转,目光不由得带了一丝仰慕
“你是怎么和他说的还有,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不应该呀。
云娆心想。她明明给自己做了非常充分的心理暗示,一心要将他当众扑倒来着。
靳泽跳过了前面那个问题,只回答后面一个
“你就对我真情告白了一番,除此之外,很乖很安静。”
他的回答真假掺半,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拥着她,让她只顾着脸红躲闪,分不出心思思考太多。
云娆两手攥着他的衣摆,问题多得问不完
“你还没说,你干嘛一直待在厨房里头做饭”
靳泽“当然是为了讨好未来岳父岳母了。”
云娆又是一惊“他们也知道了”
靳泽含糊的“嗯”了一声。
从厨房里出来的云娆像被雷劈过一样,神情极其的恍惚。
抬眸,看见躺坐在沙发上的云深,她忽然吸了吸鼻子,温吞地坐到他身边
“哥哥”
不论之前怎样,至少现在,他没有强烈地反对了,云娆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想说一句谢谢,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说惯了冷嘲热讽的难听话,偶尔想聊点真心实意的,肚子里却只剩下满腹的尴尬。
云深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问她“今天周四,不上班”
云娆“请半天假了。你不也没上班”
云深“我是老板,和你这种社畜能一样”
云娆
这样互怼两句,尴尬的氛围瞬间松弛了许多。
云娆干脆将话头捋得笔直“哥哥,我和靳泽学长会一直在一起的。”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感谢他的话,但是被云深一句反问堵了回去。
“你确定吗和他在一起,可能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
云娆心中斟酌着措辞,还未开口,又来一个人打断她。
“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公开。”
靳泽不知何时脱了围裙来到客厅,像练了轻功,走路没声音的,
“明星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不便,我都会最大程度地为她避免。”
云娆低头掰着自己的手,声音轻而坚定
“我没关系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了。”
云深的视线始终盯着电视,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耳朵
“随便你们。”
一个生来嘴硬的人说“随便”,那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云娆立时扬起笑,刚才那些尴尬、羞赧,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手脚并用爬到云深身边,双手搭上云深肩膀,作势要给他捏肩捶背
“哥哥最好了”
云深只感觉瘆得慌“走开走开。”
云娆不依不饶地黏着他。
要不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这么热情,靳泽看着都有点吃味。
云娆的手劲正好,捏得云深还挺舒服。
他从善如流地眯眼享受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半睁的眼瞟向靳泽,话却是对云娆说的,语气云淡风轻
“之前躲在你家里的那个鸭,是他吗”
“怎么不捏了”
云深抬起手,优哉游哉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肩膀,“继续啊。”
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
时间在静默的空气中流淌着,三人维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态,良久。
客厅斜前方,靳泽抱臂站着,微凉的目光落下来
“什么鸭”
“不是你吗”
云深眨了眨眼,“就几个月前,有次我去挠家蹭饭,她家里藏了个男人,跟我说是她点的鸭”
“我没有”
云娆整个爆炸了,“是你你自己脑补的”
云深“你明明承认了,就是”
云娆简直不敢听见那个“鸭”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前去捂住了哥哥的嘴,适才温柔小意的模样荡然一空,凶猛得犹如夜叉
“我绝对没有”
两米开外,靳泽微垂着眼睑,好整以暇地欣赏这场兄妹阋墙的好戏。
云娆完全不敢看他。
她兀自堵了一会儿哥哥的嘴,动作越夸张,越显得欲盖弥彰。
片刻后,她倏地松了手,纤细的小身板从沙发上跳下来,非常没骨气地遁地逃走了。
这一天仿佛特别漫长。
云娆下午到达公司,开始忙碌的工作,中途接到父亲母亲的电话,他们准备回老家了,特地找她交代几句话。
姜娜是那种特别传统又嘴碎的母亲,绕了半天,话题绕到“结婚”上,拉着女儿前前后后嘱咐了十来分钟。
靳泽这样的身份,又这样年轻,她实在做不到把心塞进肚子里,相信他会很快和她的女儿结婚。
云娆在电话里如实地对母亲说
“再过几天,我会和他出国一趟,见他父亲那边的家人。”
姜娜“听说他母亲去世了,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云娆“好像是脑癌。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姜娜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行吧,我知道了。唉,妈也不是催你啊,我就是看你哥那副样子,都快二十七了还没谈过恋爱,把我整得特别急躁”
云娆笑起来“你确实该急一急他了好啦,我要工作了,你和爸安心坐高铁,路上注意安全。”
寒冬腊月,天黑得特别快,不到五点,室外就是一片雾霭沉沉的暗色。
下班时间,靳泽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了。
云娆连忙将工作收尾,紧赶慢赶,几分钟就飞到他身边。
她心里既开心,嘴上又忍不住责怪
“非要接我,让司机来就行了,你干嘛亲自跟来”
靳泽抬手将后座隔板拉上,淡声说“我怕服务不好你,被打差评。”
云娆听不懂,递去疑惑的眼神。
靳泽“这是做鸭的自觉。”
他怎么还记着这事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云娆臊红了脸,车厢内无处遁逃,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佯装薄怒
“那个时候我们又没有在一起,你自己眼巴巴地送上来,说是鸭怎么了吗”
话音未落,她轻颤的身体被人捞进怀里,双唇也被堵住,呜呜地发不出声音。
他亲得用力,说是服务,明明自己是最享受的那个。
云娆脸上几乎写着“外强中干”四个大字,很快就被他弄到求饶
“我错了,不是不是鸭”
“那是什么”
云娆喘了两口气,尝试性地说“是孔雀可以吗鸟中贵族”
靳泽以为她会嘴甜说个“老公”“宝贝”什么的,好歹也该是“男朋友”,没想到还是禽类。
“鸟中贵族,什么意思”
他捏住她的下颚,双眸危险地眯起来,“鸭中头牌”
“不不不。”
云娆认真地解释,“孔雀比鸭好看多了,它很高,有大而华丽的羽毛,重点是,它还会开屏。”
靳泽轻笑了下“开屏”
云娆缩了缩脖子,在他怀中无言点头。
“你觉得我会开屏”
云娆根本不敢说话。
但是,她意识到此刻一定是靳泽此生最接近自己的本质的时刻,于是她非常勇猛地点了两下头。
男人又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凉,眼神却异常炽热。
他俯下身,微凉的指尖扫过她脖颈,低声蛊惑道
“好的,我现在就开个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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