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玺平, 南父。
南迦那个亲爹的大名。
方才途径过道,由客人的私语交谈中,有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不胫而走。
南玺平欲借着这次的庆生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敲定下来, 连同老人家过寿一并解决了, 省得再夜长梦多。他在宴席上对徐家的态度实在直白, 就差把“结亲”俩字刻在脑门儿上, 看徐行简更是十足的老丈人架势。
再观徐家那边, 上至长辈, 下到徐行简本人, 似乎也有这个倾向, 全家无一不重视这场相聚, 将这边当做准亲家相待,过来送礼都铆足劲儿, 又是名贵的物品, 又是浓浓的心意,可谓诚恳。
至于为何这么急, 一副赶鸭子上架的作态,追其根本,还得从徐家大舅的升职讲起。
前两天,在xx局兢兢业业干了二三十年的大舅终于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成功升至局里的二把手, “某主任”的头衔变为了“某副局”,倏地扶摇直上,高跳了一大截。
家里出了这么个人物, 徐家也必定跟着一同沾光, 不可与昨日相提并论。
虽然现在上头严打作风方面的问题, 抓得很紧,大舅也是个正派角色,干不出以权谋私之类的行径,所谓的“光”仅仅是大众的臆想,压根不存在,但社会地位这回事很难厘清,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如此。
如今的徐家是香饽饽,徐行简这个家中唯一的适婚男青年也又一次成了大家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南玺平原本只是较为满意徐行简,念及他家世清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也勉强能与南迦匹配,可多少还是看不上那边的家底,始终差了一大段,仅将其作为备选,直到大舅的晋升横空出世,他又改变了想法,当机立断就下手,势要促成两个年轻人,一定拿住徐行简。
不管女儿是否愿意,先一步行动总是不亏,起码赶在前头。
凭南家和徐家这么多年的至交往来,这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徐行简年轻有为,样貌英俊、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潜力股。有了家里的支持和大舅的铺路,从今以后人脉圈子绝对不愁,他将来的路,起码十年以内,定然光明通顺,百分百会大有作为。
南家当缺的就是这种助力,这家里商业上有南迦,做生意不差钱,其他三个儿女也还行,特别是南俞恩,走的就是南玺平设定妥的那条路,不负家中的期望,假以时日指不定就是第二个徐家大舅。
南玺平有主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无论从南迦的角度,还是家里其他人的利益出发,两家联姻都显得很有必要。
徐家的打算也如出一辙,与之完美契合。
南迦的头脑和财力,以及她本身在艺术方面就有一定的成就,有不小的名气加持,又是z大的名誉教授,既能干出色,又优秀有气质,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更重要的是,南迦做生意的手段上得了台面,底子干净,经得起细查。
这种家庭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本人又在各方面都突出的对象,向来是最受徐家那种家庭稀罕的儿媳人选。
在两家看来,婚姻的本质就是利益的交换与联合,双方的结合必须要有一定的突破,说白了,可以相互帮衬,这才是理想的联姻。
爱情什么的都是其次的了,可以后期再培养。何况南迦和徐行简从小到大都认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基础,这青梅竹马的,在外人眼中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一对。
今晚山庄里来了那么多宾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喜事将近,两家估计快要成了。
毕竟南玺平见到徐行简就像看到亲儿子似的,明摆着是要通过此次的寿宴表态,终于肯给准话了,变相认下徐家。
席间,徐家亦给足了南玺平面子,即使有的事口头上不讲明,可意思很直白。
两方都这样了,多半下次再公开请客,就该吃俩年轻人的酒了。
大家心里有数,一个个都懂,因而当面陪笑,背地里才谈论几句:这俩家都有够现实,得亏当事的男女从小一起长大,看样子应该能成,否则又是一出实打实的逼婚戏码。
过道那俩客人讲起这事还怪感慨,艳羡南迦和徐行简。
这二位能在南玺平的强势下坚持到现在,眼看要修成正果了,也是不容易。
其中一个客人不屑南玺平的做法,私下酸溜溜讽刺:“这姓南的也真的够那啥的啧,若不是惦记着徐二身上有利可图,哪里肯点头,之前不一直看不上眼么,好几年都不松口,现在又上赶着,生怕被抢先,恨不得立马把人送徐家去了。”
另一个客人也看不上南玺平趋炎附势的势利眼样儿,但不评价别人的家事。
纪岑安路过那里,听的就是这段,大致从中琢磨出今夜的宴席经过。
到底是那样的场合,有众多客人在,亲戚好友和各类生意伙伴都来了,不管南玺平唱的什么把戏,南迦都只能一律接下,不可能当场拆自家人的台,等宴会散场后再说。
纪岑安太了解这种所谓高级场合的规矩了,脸面大过天,只要进去了,再怎么不适应也得受着,必须保持温婉大方的状态,时刻紧绷,得游刃有余地应对,世界崩塌了都得忍,不能有任何懈怠。
南玺平就是有心作妖,故意这么搅和。
放在往常,南迦不会听他的废话,但今晚不行众多宾客都看着,南迦不能阻止,至少面子功夫得做足。
前边的宴席还在继续,与此处的沉寂幽静截然相反。
纪岑安情绪波动大,戾气有点重,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她一只手摁在南迦腰上,按着,手背上隐隐都现出了皮肉下的血管纹路,青筋微微鼓起。
不知她中了哪样邪,南迦的脾气也不怎么样,压着声音道:“你发什么疯”
纪岑安执拗,只要答案。
“是不是”
南迦没心情安抚她,亦不想弄出动静被发现,只道:“这跟今晚的事无关。”
纪岑安置若罔闻,顽固得要命。
“先回答我问的。”
被她弄得疼了,南迦闷哼了声,有些吃痛。
不喜欢她的逼迫,也排斥这样的强势,下意识就要避开。
这人却更使劲,几乎是把南迦死死控住,丝毫都别想挣脱。
大半天没见了,也被关了大半天,两人又是以争执开场,颇有当年的遗风。徐行简就是一处逆鳞,触碰不得,碰了就会发作。
答案是肯定的,可南迦不想说,拍了对方胳膊两下,勒令般说:“松手,听到没有”
显然,这无疑是默认。
纪岑安顿了顿,嘴唇翕动:“你答应了”
懒得搭理她的神经质,待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南迦只道:“孙铭天十一点之前要走,不会在这里留太久。”
“别转移话题。”纪岑安开口,隐忍不发。
处理了一天的人际交往,南迦很累,不愿在这种紧要时候掰扯不清,提醒对方:“先办正事,其他的路上再说。”
纪岑安不关心那些,倔得要死,没了白日里的听话从容,分不清轻重缓急,仍是问:“答没答应”
南迦拧眉,不理解她的任性。
“这很重要”
纪岑安定定说:“重要。”
南迦维持着冷静,还是执意揭过这篇,没心思细谈,径直讲正经的。
“晚点孙铭天可能会跟你单独谈,自己收着点,别太过了。他应该要问你西盛,也许是另外的,试你手里有多少底牌,你别全都告诉他。还有,他不知道我和你”南迦停了两秒,未讲得太明白,总之就那个意思,她抬抬下巴,有意忽视纪岑安的反常,自顾自不放心叮嘱了一通,“你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我教。”
纪岑安眼球里都爬上了些许血丝,可惜周围黑魆魆,面前的人看不见。她现在不大理智,脑子里能装的就那么点东西,像是多日积攒的不爽莫名被引爆,全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了。
南迦越是搪塞,纪岑安就越发凝重,又往下沉了两分。
态度的偏向很能说明问题,模棱两可就是闪躲,即便没点头,可后续也很可能会朝着这个方向进行。
纪岑安让人头疼,非得弄个透彻,强迫症犯了似的,必须要把这事像纸一样展平。
“现在徐家对你很有用,还是南玺平做了什么”
南迦也来火了,“纪岑安”
可惜无用,治不住对方。
“应了,还是没应”
“”
双方僵持,各自固执已见。
暗沉中,她们近乎贴合在一起,相互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跳动。纪岑安远比南迦想象中要偏执,这人一如当初那样不可理喻,所有的都可以抛开,在某些方面异常能沉得住气,认死理,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旦触及底线了,便是随时都会崩塌的疯样。
纪岑安另一只手掐在了南迦肩上,禁锢着她,如一块硬邦邦的、冥顽不灵的石头。
南迦被迫经受,感知到肩上的痛感,又紧闭着唇,缄默不言。
对峙良久,还是南迦先放弃,不再死守坚持,红唇轻轻张合:“没有。”
纪岑安这才松开了些,但不是完全放过,以占有的姿态拥着人,半晌,伏南迦耳畔,差一点就偏靠上去,喑哑道:“你敢同意试试”
南迦骂她:“疯子。”
纪岑安真有病发癫:“你跟徐行简结婚,我就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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