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想的是自己是否要表演并不擅长的风格, 薛林远考虑的则是,凌燃到底要不要上场。
说实话,他不太支持凌燃上场。
凌燃的脚踝韧带有损伤,本来就该好好休息一阵子, 表演滑什么的, 到底不是正经比赛,不去就不去了, 又不能怎么样。
薛林远抱着凌燃的考斯腾死活不撒手, “休息一阵子多好,你要上表演滑, 肯定得吃止痛药,是药三分毒, 多伤身体!”
凌燃一点点把那件白色的考斯腾从薛林远胳膊底下抽出来, 有点哭笑不得。
“薛教,我吃的是特别研制的, 没有副作用的止痛药, 又不是打封闭针。再说了, 就算是打封闭针,如果不过量, 对身体一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薛林远被他理由充沛地堵了回来,虚张声势地瞪了瞪眼,到底还是撒手了。
凌燃很顺利把考斯腾抽了出来。
崭新的考斯腾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是凌燃用惯了的。
考斯腾只能手洗,他又延续了前世的习惯,喜欢用香皂洗, 久而久之, 他的考斯腾上都是淡淡的皂角香味, 是一种干净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其实有些大大咧咧的人,他们的考斯腾从来不洗。
比如米哈伊尔。
所以前世的奥运会上,凌燃被对方抱住胳膊的时候,内心其实非常抗拒。
他的视力很好,能看见对方衣褶里甚至有汗液蒸发后凝成的白色盐晶。
这也太不讲究了。
有点洁癖的凌燃:……
虽然考斯腾上常常会粘的有羽毛钻饰之类,洗起来比较麻烦,但他的考斯腾是绝对不能不洗的,要不然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
所以短节目和自由滑一结束,那两件考斯腾就被他泡在了水里,搓洗烘干之后,又好好的收了起来。
等3a练好后,说不定可以在某场表演滑,或者冰演上,给观众带来一套完美的,带着3a的clean节目。
除了洁癖,还有点追求完美的强迫症的少年如是想。
凌燃检查了下新做的考斯腾,背对着薛林远,双手一搂,把身上的T恤衫脱掉,然后把新的考斯腾套到了身上。
窗帘拉上了,暖黄的壁灯却足够明亮,足以照清换衣的身影。
少年很瘦,却不柴,背上能看见细且精致的蝴蝶骨,但却没有瘦骨嶙峋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积蓄力量的匀称内敛感。
冷白冷白的皮肤上有不少细微的新鲜擦伤,已经结痂了,但颜色不深,都是练3a新摔的。
薛林远心疼坏了,见凌燃艰难去够考斯腾背后的拉链,就走过来替他拉好,然后拍了拍少年的肩。
“咱们别上了,休息一阵子吧。”
他是真的不想让凌燃上表演滑。
自打短节目被压分之后,凌燃就一直在死磕3a,摔了不知道多少回。
更别说,这三个月,凌燃吃了那么多苦头,薛林远都看在眼里。
为了提升自己决战世青赛,每天天不亮就起,回回练到晚上九点才能结束。就这,还要打着哈欠学习学到十点半,努力赶学校的功课。
那些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和严苛的饮食限制,更是让人听着就心神崩溃。
什么变速跑,折返跑,高抬腿,大跳,倒立,负重蹲行,卷腹,都是家常便饭。
训练前跑上十公里只能勉强算热热身!
在吃上更是遭罪。
那股子水煮西蓝花和鸡胸肉的味儿,哪怕一起吃饭的薛林远从没动过一筷,现在只要闻到都还想吐。
但凌燃可是足足吃了几个月,愣是坚持不懈地忍了下来,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就连谭庆长都私底下找了薛林远好几回,拐弯抹角地想打听凌燃的家庭情况。
他从教这么多年,带的运动员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谁这么能下苦功的,这小子这么能吃苦,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薛林远也犯嘀咕呢,他头一次见凌燃的时候,还以为就是个有钱人家矜贵娇气的小少爷,玩玩而已,谁能想到凌燃比谁都自苦自律。
薛林远越想越心酸,忍不住看了眼床头柜上那枚小小的金牌。
世青赛的奖牌很小,比硬币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么一枚小小的金牌,居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够到,还险些要被人抢走。
薛林远看看对着镜子整理考斯腾,跟没事人儿一样的凌燃,气得一拍大腿。
熬了那么久,终于摘到了世青赛的果实,还受了伤,就这,还不肯歇歇,还要上表演滑。
“咱们又不缺那点钱!”薛林远忍不住嗷一嗓子,即使他知道凌燃压根就不是为了表演滑那点钱。
别以为他不知道,凌燃的小金库充足得吓人,根本就不缺钱。
凌燃就着温水,咽了止痛药,一瘸一拐地把窗帘拉开。
明亮的光线照在少年脸上,将他的好心情显露无疑。
“昨天有很多观众支持我,我想用节目来感谢他们,而且,我也想尝试一下不同风格的节目。”
少年转过身,衬衫马甲的口袋里,金色的表链垂落下来,一晃一晃地闪着光,带着股玩世不恭的风流劲儿。
他把手插进裤袋,翘了下嘴角,斜倚在窗台上,长腿交叉着。
薛林远看着眉头就皱起来。
一本正经的少年僵了下。
电视剧里摆pose好像就是这样的。
太油腻了吗?
他微微皱了下眉,不至于吧。
少年不由自主地恢复成日常姿势,松垮的腰板一下变得挺拔。
薛林远立马就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一脸严肃,“我怎么有一种你长大了好几岁,马上要出去嚯嚯小姑娘的感觉呢?”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有嚯嚯过小姑娘的凌燃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很别扭吗?”他也是第一次扮演这种角色,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当然不别扭了!
凌燃的眉眼清俊,本身就是那种偏冷淡,气质型的长相,平时总穿修身的T恤和训练服,看上去就是个活力满满的运动少年。
今天突然换上这么斯文败类的一身,一股子富贵风流公子哥儿的派头,讲道理,画风一变,薛林远都有点不敢认了。
他忍不住地笑,“挺好挺好。”
薛林远不笑还好,一笑,凌燃更别扭了。
好在他心理素质好,打定了主意,就没再怯场。
表演滑之前,后台里,阿德里安几个小队员看着造型师给凌燃鼓捣头发,就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得直咂舌,“凌,你今天要表演什么节目?”
什么节目还需要用上发蜡?还需要把头发往后梳,再勾出几丝故意落在额头边?简直就像个花花公子!
而且这个衬衫居然还配了这么紧身的马甲,紧紧包裹着腰身,领口也微微敞开着,露出锁骨,像是在刻意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朴实的伊戈尔皱紧眉,“凌,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凌燃正在喝水,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缓过来之后就摇摇头。
他这副身体才十六,谈恋爱得算早恋。
来自浪漫f国的阿德里安马上就神色震惊,“男朋友吗?”
凌燃默了下,“我没有谈恋爱,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想?”
同为亚洲人的竹下川点点头,虽然他们国家允许早婚,但也听说过隔壁华国的学校里还禁止早恋。
兰斯洛特一拍胸脯,“我都交往过好几个女朋友了,我的女朋友们也都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了。”
凌燃突然觉得是自己有点没见过市面了。
不过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他哪有那个时间。
有那闲工夫,不如再磨磨节目。
一门心思只想花滑的少年盯着镜子,浑身都不自在。
造型师甚至还用什么亮晶晶的细粉,在他的眼尾点了好几下。
“这样看上去就更迷人了,凌!”一头红发,穿着花衬衫的造型师双手捧心,“你一定会迷倒所有人!”
凌燃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面上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盯着镜子里看上去成熟不少的少年,忽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讲道理,跟他的选曲也很搭。
少年站起身,开始活动筋骨,拒绝去看自家教练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开始琢磨一会儿的节目。
看上去镇定自若极了,如果忽略掉他不自觉泛红的耳根的话。
薛林远简直都要笑死了。
其实自家徒弟这身真的挺帅的,很有那么几分英伦范儿的雅痞,只不过凌燃平时就很有点糙,连洗面奶都没用过,突然这么正式,实在是有点违和喜感。
他开始期待一会儿的节目了,也不知道凌燃到底能不能放得开。
某个买了转播权的平台直播间里,弹幕已经迫不及待了。
【凌燃什么时候出场啊?他不是受伤了吗?真的会来吗?】
【应该来吧,主办方都公布他的名字了。没想到凌燃居然那么拼,受伤还要来表演滑,也不知道他要表演什么】
【上上次是血族王子,上次是假面公爵,这次应该是国王了(手动滑稽)】
【前面的,你漏掉了凌滚滚!】
【哈哈哈哈,对了对了,还有凌滚滚!我其实有点想看凌燃整活,哈哈哈】
【想看整活+1】
他们都迫不及待,但因为凌燃是本次世青赛的冠军,横空出世的那种,很多人还真是奔着这位花滑界的新星来的,主办方摸准了这种心理,硬是把凌燃的节目排到了倒数第二个,也就是压轴出场。
【好累啊,怎么还不到凌燃】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主办方拿了根名叫凌燃的胡萝卜吊着】
【凌燃快点快点来!】
一直到主持人喊出凌燃的名字,直播间里的人才猛地一激灵,也不瞌睡了,都睁大了眼看着屏幕。
凌燃的名字疯狂刷屏,见证着冰迷们对他的喜爱。
场馆现场,也有无数观众高喊着他的名字,尖叫或者欢呼。
聚光灯打在入口,一身衬衫西裤的少年踏着轻快的步伐滑了进来。
他的身姿轻盈,举止热情不羁,冲着四周点了下头,傲慢的下颌抬得高高的。
【好像有点嘚瑟啊!】
【哈哈哈哈,这身打扮,绝了哈哈哈】
在场的袁思思两眼都放光了,有点帅,还有点撩!这种一直看着长大的好大儿突然变成青年小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凌燃的确在扮演一个嘚瑟的青年。
他是伯爵的小儿子,天生受宠,就该有这样的自信。
凌燃没有控制自己的速度,滑得飞快,踩着摇滚步在场板边太空漫步。
他架着最高大的马车,载着衣着华丽的美貌女伴,飞驰在都城最宽阔平坦的大街上,遇见熟人,就挥挥礼帽,一双风流明亮的眼满满洋溢着快活。
花不完的金钱,最优渥的出身,无比英俊的样貌,让他成为全城男女目光的焦点。
他一掷千金,他挑战极限。
他追逐着尘世最奢侈最放荡的生活,并引以为荣。
毕竟,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容易。
在赛马场挥鞭驰骋,会收到无数丢来的帕子和鲜花。
在舞会上端着高脚杯,羞答答的公主也会邀他共舞。
这个青年人身上从没有过忧愁。
他的眼亮得像星子,唇边永远噙着最阳光的笑容,他是最受欢迎的宾客,风流浪荡的盛名在都城里流传。
热情大方,英俊俏皮的贵族青年,谁不喜欢?
直播间的观众们就很喜欢。
凌燃满场飞奔,速度奇快地冲着摄像机点头。
随即右手食指在眉间轻轻一挥,撩起一丝碎发的时候,弹幕飞快地刷了起来。
【有点被撩到了!】
【崽,你长大了!】
这个表演滑,其实并没有安排很难的跳跃,只在滑行上下了功夫。负责编排舞蹈动作的时灵珊女士解释说,是怕凌燃放不开,动作又相对复杂,所以把重点集中在表演上。
她解释的时候满脸都是揶揄的笑,显然知道自己这位弟子并不是热情奔放的性格。
不是热情奔放性格的凌燃正踏着炫酷的步法,从挡板边飞驰滑过,冲着观众们颔首点头,再搭配大开大合,无比撩人的肢体动作,完美地诠释了一位俏皮年轻的花花公子形象。
他觉得自己演绎得不错,甚至越来越放得开,把汗湿的头发往后一捋,轻松随性地来了个跪滑。
然而观众们的反应虽然很热烈,但更多的是笑疯了。
原因也很简单。
凌燃长得实在是太嫩了!
黄种人的长相本来就显小,凌燃本来就没长开,他做着那种自以为潇洒,展现男性魅力的动作,反而多了种说不出的稚嫩和青涩。
就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自以为帅气无比。
当然,以凌燃的长相,也的确能称得上一句帅气,只不过是还未成熟的帅气。
掌声和欢笑声响彻全场。
凌燃退下来的时候还自以为表演得很成功,然后就对上了嘴角不停抽搐的薛林远。
好吧,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过自己教练面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哈哈哈哈!”薛林远憋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表演滑很成功。
成功到明清元看完之后,大半夜不睡觉,还要用表情包轰炸凌燃的程度。
厉害了燃燃.jpg
叉腰.jpg
你超帅.jpg
……
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情包飞快被发送过来,凌燃选择跟竹下俊一样,把不停震动的手机放到一边,等震动声稍停,才又拿了回来。
机身都因为不断接收信息,开始发烫了。
明清元发了一堆表情包和哈哈哈之后,终于说起了正经事,“你的脚伤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再不回来,我过阵子就要飞e国去参加世锦赛了,你回来可看不见我了啊!”
凌燃愣了愣,“明哥,你的腿伤好了吗?”
“嗯哼~”
明清元傲娇地发了个OK的表情包。
但凌燃心里其实有数,明清元前不久在四大洲比赛上又受了伤,根本没那么快就好,估计还是要打封闭上场。
他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世锦赛跟世青赛其实差不多,下一年的比赛名额都是由上一年参赛国取得的成绩来分配的,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名额,就需要当年参加的选手取得更好的成绩。
而明清元要争的,也不止是下届世锦赛的名额,他是在为下下年的奥运会做准备。
世锦赛的成绩,不止会影响下一届世锦赛的参赛名额。
如果下一年是奥运年,参加奥运会的名额实际上是由上一届世锦赛参赛选手的成绩来决定的。
也就是说,如果明清元在本次世锦赛上拿到好的名次,那下一届世锦赛,华国可能会拿到更多的名额,如果能在下届世锦赛上取得好的名次,那么下下年的奥运会名额就已经稳了!
有点绕的关系,但明清元的确是提前在为下下年的奥运会做准备。
凌燃其实隐约有预感,以明清元的伤势情况,他可能坚持不到下下年就要退役。
但这并不妨碍明清元拼尽所有,为华国的奥运会名额赌上一切。
如果说顶级的运动员是赌徒,那么顶级且爱国的运动员,就是不计成本的赌徒。别说明清元只是受了伤,只要他腿没断,他就能站到冰上去为华国去争那多出的名额。
凌燃能理解,甚至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根本没法劝明清元什么。
“明哥,”他打出这两个字,然后有点出神。
手机那边马上发了一连串不重样的问号表情。
凌燃顿了顿,“我会早点回来。”
回来给你送行,也祝你能顺利得胜归来。
明清元就乐,在那边发了一大堆表情包。
凌燃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他又想到了那个升组的决定。
参加奥运的年纪要求不高,在奥运年上半年满16岁即可。
后年奥运的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完全够格。
少年的心怦怦怦跳了起来。
他一定要尽快升组,凌燃做出了决定。
他打定主意要回国,薛林远自然不会反对,倒是霍闻泽并不是很赞同他直接回集训中心。
“老爷子听说你又拿了一枚金牌,高兴得不行,想让你回家一趟。再说了,你又受了伤,回集训中心也未必能继续训练,现在又是休赛季,完全可以修养一阵子。”
因为观看比赛的缘故,霍闻泽已经抽空把花滑相关的一些规则比赛都弄明白了,连凌燃现在处于休赛季这种话都能轻松说出口。
凌燃就把明清元的事说了,“我想回去送送明哥。”
凌燃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清元现在的心情可能并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说什么想见自己这种话。
明哥的性子虽然有点黏黏糊糊的,但一般不会故意煽情。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但霍闻泽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少年让了一步。
“我送完明哥就回老宅。”
这话才像话,霍闻泽把笔记本合上,摘掉眼镜,“那我和老爷子在家里等你。”
家里?
这两个字让凌燃心里一暖。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好。”少年露出个笑,温暖又明亮。
霍闻泽原本因为公务烦心,见此也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
“这家餐厅的饭菜不错,尝尝?”
凌燃也不客气,用开水烫过餐具之后就开动。
前天夜里,突击检查禁药的人已经来过,他处于休赛期,现在已经没有禁口的要求,更何况,霍闻泽很照顾他,桌面的菜肴基本上避开所有需要禁食的种类。
嗯,味道也很好。
少年吃得很专心,认真地在享受美食。
吃不胖的体质,从来不需要考虑节食的问题。
这可就苦了薛林远了。
吃不胖是好事,但增肌就是个大问题。
吃了又不长肉,怎么把肉转化成肌肉呢?所以他顿顿都盯着凌燃,非得逼得他多吃一碗不可。
凌燃被盯着,倒也没什么不舒服,顶多就是觉得吃得有点撑,饭后需要多消化一会。
比起增肌,其实凌燃更担心的是生长发育问题。
他看了看对面坐着就比自己高一截的霍闻泽,忍不住问了句,“闻泽哥,你见过我的父母吗?”
霍闻泽比他大了六七岁,应该见过他的父母吧?
青年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凌燃也不避讳,“他们长得高吗?”
这个问题可算问住霍闻泽了,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扒出一对身影,“你父亲的个子很高,一米八几,你的母亲差不多……应该不到一米七。”
凌燃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那我长得像谁?”
不会是像这具身体的父亲吧?那个子不会也随着父亲吧?
一米八几,这种身高在普通男孩子眼里是好事,但对花滑男单运动员来说,简直是惊天噩耗。
身高太高,意味着更差的平衡力,重心也会随之变高,跳跃就容易不稳,三周四周跳的失误率也会变高。
而且个子长得太快,重心改变得太快,身体的肌肉记忆跟不上,一样会导致更高的失误率。
e国的小女单比韭菜都换得勤快,不就是容易因为倒在发育关前。
要不然怎么叫发育关沉湖,沉的就是e国的贝尔加湖。
凌燃上辈子长到178,就差点让薛林远愁白了头,也是他运气好,长势缓慢,对改变的重心适应良好,挺过了发育关没有沉湖,才让薛林远松了口气。
自己不会还有发育关难题吧?
凌燃虽然一直对自己没有180耿耿于怀,但说实在的,如果180的代价是发育关沉湖,那他宁愿一直170。
薛教不就才170,年轻时候根本就没吃过发育关的苦。
少年认真思考着,眉毛都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霍闻泽有点好笑,他在网上了解过发育关相关的知识,很轻易就猜到凌燃在担忧什么,他还真对凌燃的父母有些印象。
毕竟能让老爷子把凌燃当亲孙子带,还在遗嘱上特意给凌燃留下一大笔财产,想也知道,凌燃的父母跟老爷子的关系相当不错,年轻时候也是时常来往霍家。
霍闻泽细细打量凌燃的长相,“你长得应该更像你母亲。”
那要是身高也随了母亲就好了,凌燃轻轻松了一口气。
正要说什么,就被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打断,“凌燃哥哥!”
少年一回头,就发现这还是熟人。
就是全锦赛上那个给自己加油,笑起来缺了颗门牙的小女孩。
她笑起来时露出的黑洞太可爱,以至于这么久了,凌燃都还记得。
凌燃蹲下身,温和笑了笑,“你好。”
小女孩马上就捂着脸躲到妈妈腿边笑,很害羞的样子。
小女孩的父母穿着体面,含笑看着这一幕,也点点头回应,“你好。”
然后目光越过凌燃,落在了霍闻泽身上,“霍总,好久不见,你们是?”
年轻爸爸的目光在霍闻泽和凌燃身上来回,显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霍闻泽也很讶异,没想到自己想请的人居然会跟凌燃也认识。
他站起身,客气道,“凌燃是我的弟弟。”
年轻爸爸显然久居国外,对凌燃是霍家养子这件事不甚了解,他点点头,也没纠结这件事,“我的女儿很喜欢你的节目,我和我妻子也是,非常精彩的节目,我们以后还会来看的。”
凌燃道过谢,看向霍闻泽,“闻泽哥,这是?”
霍闻泽的态度很正式,对方应该有些来头。
霍闻泽微微笑,“这是汽车发动机领域的专家,廖航一,廖先生。”
凌燃一下就想到了p77事件,因为外国卡住发动机零件,所以生产计划破产,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华国缺少相关领域的专家。
怪不得霍闻泽的态度一下变了。
凌燃也稍稍正色。
对于这种行业领域内的专家,他一向很尊重,对方能做到顶尖,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年轻爸爸脸色僵了下,稍稍有点无奈,“霍总,我现在的确没有回国的意愿,你开出的待遇很好,但我在m国定居多年,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其实有点让人难堪,但霍闻泽神色未变。
他客气地将旧话重提,“我想邀请廖先生回国发展,自然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廖先生有要求但提无妨,霍家一定会尽力满足。”
年轻爸爸神色犹豫。
凌燃四下看看,见有人看了过来,就提醒道,“闻泽哥,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包厢吧。”
霍闻泽早有此意,见对方并没有明确拒绝,就叫来了服务员,换了个安静的包厢。
对方果然没拒绝。
凌燃一看就知道有戏。
他趁着过去的途中,轻轻附耳提醒霍闻泽,“闻泽哥,廖先生之前还带着家人去看全锦赛,他年底才回过国,我想他在华国并不是没有牵挂。”
一个定居m国多年的人,还会回国,还会去看全锦赛,他对华国一定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无情。
更何况,如果真的想拒绝霍闻泽,他一定不会跟着霍闻泽去包厢,那么体面的一家,总不能只是想来蹭个饭吧。
凌燃的所思所想,霍闻泽一眼看穿,他扬了下眉,没想到凌燃年纪小小,就拥有这么敏锐的直觉。
事实上,他跟廖航一私下联系过,已经差不多摸清对方的顾虑,刚才的话,也是故布疑阵而已。
廖航一的身份敏感,回国只怕要受到阻拦,明面上一再拒绝自己,才会让他的回国之旅更加顺利。
霍闻泽计算得好,却没想到凌燃会主动掺和其中。
他也没揭破,甚至还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凌燃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霍闻泽阅历丰富,哪里还需要自己提醒,是他班门弄斧了。
但说到底,如果能请动廖航一回国,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凌燃不由得替霍闻泽高兴。
几个人到了包厢,小女孩,也就是廖悦玥就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凌燃。
她的母亲秋雨初是位医生,待人接物很是得体大方,说话声也是温温柔柔的,“宝贝在看什么?”
小玥玥就眨巴着忽闪忽闪的长睫毛,脆生生的,“我想看哥哥跳跳!”
秋女士早就注意到凌燃虽然没拄拐杖,但走路很迟缓,显然是伤还没有好。
她略显尴尬地看向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哥哥没有在冰上,怎么能跳跳呢?下一次妈妈还带你去看哥哥的比赛好吗?”
小玥玥看上去很失望,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凌燃哥哥加油!”
她握紧拳,说话都漏风,还在给凌燃打气。
少年一下就被萌到了。
他喜静,也不喜欢吵嚷的小孩,但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又很懂礼貌,他还真不讨厌对方这种类型的小朋友。
说起来,所有的跳跃都是在陆地上先训练成功,才会上冰,给小孩子看看也没什么。
凌燃把外套脱掉,适当活动了下筋骨,在原地跳了个两周。
他不是不想跳更厉害的,但是他右脚还没有好全,只这一下子就已经疼得后背一凉了。
小女孩近距离地观看,瞬间睁大了眼,葡萄一样的眼里盛满星星,“凌燃哥哥好厉害!”
她高兴得蹦了起来,“妈妈我也要学滑冰!”
秋雨初女士点点头,随后有点歉意地看了看凌燃,但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凌燃不在意地摆摆手,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学滑冰很苦的,如果你喜欢,就来滑,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也可以当做业余爱好。但是如果你真的爱上滑冰,想一直滑下去,那么就千万千万不要中途放弃。”
廖悦玥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有些种子,被种到土里,虽然不会很快发芽,但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若干年后,华国女单新任一姐廖悦玥站到奥运会领奖台上的时候,还会想起幼年时遇到的那个小哥哥的话,也很庆幸,自己居然真的坚持下来,像他一样,为华国在一向式微的项目上摘到了奥运金牌。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凌燃也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成了新的种子。
他跟小玥玥的交流,被桌边的两人收入眼底。
“令弟很好,心思很干净,他一定会在花滑上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
廖航一也是个冰迷,他对凌燃很是看好。
他身在m国,对m国在花滑上的那些小动作一清二楚,对梁侨丹尼尔那种强捧出来的新星毫无好感。
竞技体育竞技体育,奋力拼搏的运动员如果没有一颗澄澈的心,成天就想着经济和利益,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提升自己,冲击更好的成绩。
霍闻泽微微笑,“我也这样认为。”
凌燃一颗心都扑在花滑上,对其他事都抱持着平淡且好奇的目光,或许这就是赤子之心。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计较得失,才会一往无前。
说起来,这样的心态,有时连他也会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他还是要在污浊混乱的泥坑里打滚,费尽心思在隐形的战场上继续冲锋陷阵。
廖航一叹口气,不好意思道,“一切就拜托你了,霍先生。”
他知道自己回国的不易,但他只是一介技术人员,除了做研究,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拜托给霍闻泽了。
霍闻泽点点头。
再看向凌燃时,神色更加温和。
少年是在用心帮自己,他把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放到了心里。
凌燃被霍闻泽看得毛毛的,只当没看见。
他被小玥玥缠着问了一大堆花滑知识,始终耐着性子回答,一直到回程,才松了口气。
小孩子的好奇心真的很旺盛,凌燃有点感慨,拧开车上的水,猛灌一口,才觉得缓过来一点。
完全不知道霍闻泽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一瞬。
凌燃在m国没有逗留很久,没两天,就飞回了h市的训练中心。
等他一回去,就发现整个训练中心的氛围不太对,好像迎面而来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愁容。
就连罗泓和焦豫也都愁眉不展。
按理说,自己带回了三个名额,他们两个明年都有可能去参加世青赛了,怎么还这么愁云惨淡的。
凌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直接就奔去了明清元的宿舍。
明清元的宿舍挤满了人,队医,陆觉荣,周誉,谭庆长等人基本上都在,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唯一轻松,也只有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一看见凌燃来了,当时就要蹦跶起来,然后被眼疾手快的陆觉荣一把摁住,“老实躺着!”
凌燃下意识地看明清元的双腿,没有石膏,没缠绷带,双腿没有明显的伤势,那这是怎么回事?
陆觉荣气得不行,“你还起来,你还起来!你都不觉得疼吗?还活蹦乱跳的!”
明清元疼得脸都白了,还笑嘻嘻的,“又不是腿断了,就是普通的腰伤,忍忍就好了。”
周誉也是一脸火气,“要只是普通的腰伤,你能疼得起不来床?”
明清元就不说话了。
他看着凌燃就跟看着救命稻草一样,上来就是故技重施,“腰伤怎么了,腰又不是腿,不信你们问问凌燃,他要是腰伤了,会不会继续比赛?”
还没等凌燃回答,谭庆长就冷笑一声。
陆觉荣也黑着脸,“这还用问?我看你们俩都差不多,只要腿没断,就还能滑!一个二个的,都倔得吓人!”
进屋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被波及的凌燃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选择静静坐到一边。
经过f国那一遭,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知到这件事的结局。
果然,僵持很久之后,陆觉荣一行人沉着脸离开,到底还是顺了明清元的意。
明清元大获全胜,疼得嘴里嘶嘶喘气,还不忘支使凌燃,“快快快,赶紧给我倒杯水,跟他们掰扯半天,我嘴都干了,薄航那个没眼色的,也不知道给我倒杯水。”
凌燃把水倒好端来,才扶着明清元坐起来,“明哥,水来了。”
明清元灌了一大口,才舒服过来。
他先是高兴了一会,随后又唉声叹气,“真真是流年不利,我伤了腰,我听说隔壁速滑的冷余也伤了腰,都是运气不好。”
冷余?冷锋寒的儿子?
凌燃一下就想到了秦安山的话。
说起来,冷锋寒前一阵才去世,冷余现在又受了伤,还真是出师不利。
花滑,速滑都遇到了危机,凌燃原本还很轻快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但明清元却很乐观,“冷余那小子肯定不会退的,到时候要是他上了,我没有,肯定要被他笑话的!”
他话音一转,眼里有点期待,“说起来,你到时候去看我们比赛吗?”
明清元有私心,他现在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伤得狠了就要退役。
他想亲自带着凌燃到国际成年组的赛事里多转转,有时候,圈子也很重要,竞技运动不需要抱团取暖,但如果完全不跟对手交流,也容易故步自封。
他想趁着自己还在,把这些人脉都介绍给凌燃。
嘿,怎么有一种武侠小说里传内功的感觉,明清元自己先乐上了。
凌燃领会到了他的好意,算了算时间,比赛很快就要开始,耽误不了很长时间,跟爷爷说清楚就好。
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就跟明清元等人一起飞了e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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