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薛林远一样迷信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凌燃临走时还收到不少队员的祝福和祈祷。
主要是这次f国分站赛摔了不少运动员, 连明清元都没有幸免于难,问题明摆着不全在运动员本身。
所以他们看上去都忧心忡忡,满含关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下第一倒霉蛋。
前不久在华国站和e国站都接收过这种目光的凌燃:……
这场景, 实在是似曾相识。
他也没那么倒霉吧。
反正大家都要在一块冰上滑, 倒霉也不止倒霉他一个。
关于这一点,凌燃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那么点迷之自信的。
但这样看他的人实在有点多。
凌燃被这种类似同情加怜悯的眼神看得背后发毛, 索性笔帽一合,把试卷收进背包里就出门上冰。
可在冰场里也没躲过。
明清元专门拿了个比成年男子巴掌还大的符纸来找他, 一脸的咬牙切齿。
“f国多少是有点晦气在身上的, 冰面也一直有毒,忽软忽硬的, 跟咱们都八字不合。这个事事如意符是我专门给你求的,你一定得带上,卖我的道长说这符开过光!”
说着就要往凌燃脖子里比划。
他很细心,怕符纸皱巴了,还专门拿去楼下打印店让老板加了一层塑封。
对,就是保存照片的那种塑封。
宽宽大大硬硬的一整张。
凌燃脸都木了下。
这么大个符, 挂起来跟工作牌一样,明哥是认真的吗?
可明清元还真就像是认真的。
他翻箱倒柜地找绳子, 打算把如意符系到凌燃的脖子上。
这份好意凌燃心领了,但挂在脖子上什么的,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出国后被人指指点点。
不, 如果他现在带上,可能在国内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看,那人脖子上居然挂了个符纸!
凌燃嘴角一抽, 几乎能想象自己脖子上挂着个符纸出门, 回头率倍增的场景。
“明哥, ”手握冰刀套的少年灵机一动,牙齿咬着领口,用空闲的那只手把拉链拉到锁骨以下,露出颈窝里那颗圆滚滚的翡翠柿子。
“你看,我戴的有柿子,也算是事事如意,这个符纸我放到行李箱里就好了。”
这话一听就求生欲很强。
明清元憋不住笑了,两指一夹把符纸递了过去。
“我就是逗逗你,怎么可能真叫你挂脖子里!”
凌燃双手接过,也跟着笑,“我知道的。”
明清元找绳子的动作那么浮夸,明明有绳子在眼前也一把拨了过去,明摆着就是在装模作样。
少年眼睫轻垂,小心翼翼地用冰刀套把如意符压在挡板上。
“我也会事事如意的。”
更会事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明清元就乐,“这可是你说的,flag立了可不能倒啊!要不然等回来了,我就罚你三天不许上冰!”
三天不许上冰?
不得不说这一下子就戳到了少年的心窝子里。
他僵了僵,“明哥,这也太狠了。”
一出手就是大杀招。
凌燃甚至觉得明清元这是想要他的命。
明清元趴在挡板边,费劲地探身去揉凌燃的发旋,笑个不停。
“所以还想上冰的话,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带着你的好成绩回来!”
凌燃心里暖洋洋的,用力点了下头。
薛林远搁一边看着,心里的愁绪也就淡了点。
可这勉强好起来的心情,在到达时发现f国居然不提供赛场练习的时候就再度跌到了谷底。
“怎么回事,都要比赛了,居然还封了场馆说要维护?赛前都不能上冰练习,难道只能靠比赛前的六分钟热身适应冰面?”
薛林远跟工作人员争执起来,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可挂着滑联工作牌的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语气非常的客气官方,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冰场维修中,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薛林远额角青筋都起来了。
不能提前上冰适应,搁别的国家也就算了,f国的冰面总出幺蛾子,不事先看看情况,谁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能预料的风险。
再说了,这里又不是国内,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去找新场馆练习?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还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办事不周全的主办方。
薛林远还想再理论,凌燃却已经拉住了他。
“他们不会答应的,”少年很清醒,他甚至看了一眼刚刚赶到的阿洛伊斯,冲着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薛教,我们走吧。”
时间紧迫,与其浪费在跟工作人员争执上,还是先去附近找其他场馆恢复正常练习吧。
凌燃心里也有疙瘩,但赛方显然打定主意,他们又不能强闯。
薛林远气得跺了下脚,摸出手机开始联系询问附近的冰场。
这是f国的海港城市,天然的地中海季候,受西风影响的冬季温和又多雨,却并不寒冷。附近就算是有冰场,也是商业性的冰场,想找个人少的地,怕是难如登天。
赛方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
阿洛伊斯和他的教练也被拦住,他们跟那个工作人员显然是熟人,但嘀嘀咕咕一番之后,也退了出来,没多久还赶上了凌燃。
“凌!好久不见!”
阿洛伊斯对凌燃显然很有好感,居然主动追了上来。
“你在华国站和e国站的表现很精彩,怎么样,对这次的比赛有信心吗?”
凌燃点了下头,“您在m国站的比赛也很精彩。”
他半点没提f国站。
没办法,f国站摔倒的运动员太多了,大家简直是摔成了一连串的滚地葫芦,阿洛伊斯也不例外。
凌燃隐约觉得,对方未必会喜欢自己提起,即使阿洛伊斯还是拿到了最终的冠军。
毕竟代入自己想一下,因为外界的原因没能好好表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真的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凌燃看过阿洛伊斯的全部比赛视频,也在e国近距离地看过对方现场,阿洛伊斯显然对动作有很高的追求,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
阿洛伊斯脸上笑意更深,显然是接收到少年的好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凌燃了,不止是因为对方出色的表现和成绩,还有这份为人考虑的心意。
好孩子就是讨人喜欢。
阿洛伊斯家里有好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作为家里的长兄,平时没少带调皮孩子,脾气好得吓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兄长的和煦味道。
跟凌燃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语气放轻。
“你的教练是在为冰场的事情发愁吗?”
阿洛伊斯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焦急打电话的薛林远身上,他似乎能听懂一些华国语。
凌燃顿了顿,“赛方不提供练习场地,我们正在联系新的冰场。”
阿洛伊斯就笑,“我认识一家冰场老板,他那里的冰非常的,”青年比了个大拇指,“人也不多,我正打算过去,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一举动不亚于雪中送炭。
少年的眼一下就亮了。
他很诚恳地道谢,“谢谢您。”
阿洛伊斯就摆摆手,示意凌燃去叫薛林远,“我的车在外面等着,一起走吧。”
薛林远也是喜出望外。
陌生的异国,陌生的城市,想要找到靠谱的冰场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阿洛伊斯可真是个大好人!
他们把行李留给秦安山几个,简单交待几句,就坐上了阿洛伊斯的保姆车。
阿洛伊斯拿到过上届奥运会的冠军,又蝉联最近两届世锦赛的冠军,目前总积分世界第一,是花滑男单的领军人物。
优雅,温和,彬彬有礼,几乎是他的代名词。
所以阿洛伊斯在国外的人气一直很高,不亚于娱乐圈的明星,也因此,他出门的时候都是由助理和保镖开着保姆车随行。
这倒便宜了凌燃和薛林远。
车子足够宽大,凌燃坐下之后,甚至能把装着冰刀的背包放在自己身边。
阿洛伊斯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成三份,分给了他们,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运动圈的脏污事又不是没有过,所以运动员都会特别注意自己的饮食。
阿洛伊斯这是很小心也很体贴的做法。
就是在明着告诉他们,这水没问题,尽可以放心喝。
难怪有冰迷说他是花滑男单有史以来最温和最没有攻击性的世界冠军,从为人一直到节目风格。
这还是凌燃从某站的弹幕上看见的。
他现在深以为然。
毕竟不是每个人对后起的晚辈都这么友善,还能事事考虑到位。
跟这样的人相处会很舒服,也怪不得明哥能跟他玩到一处,大概是心地干净善良的人都会相互吸引吧。
凌燃有心想说句谢,但阿洛伊斯似乎很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养神,呼吸都变得匀长。
少年跟教练对视一眼,也都默契地没有再发出声音。
只不过……
凌燃无意间发现一本夹在座椅缝隙里的备考资料。
少年的视线顿了顿。
不是崭新的,翻开的界面上甚至还有水笔勾勒的痕迹。
凌燃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仔细辨别半天,才勉强认出露出的几行小字内容是什么。
阿洛伊斯居然打算考裁判证?
这就有点出乎凌燃意料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阿洛伊斯的脚,摆放位置正常,刚才走动时也没有异样。
没有伤病,状态也没有下滑,阿洛伊斯就已经想退役了吗?
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跟明哥其实差不多,又没有明哥那么多的伤病,晚些退役也不是问题。
少年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从凌燃自己的私心里,他是想一直滑到自己不能滑的那一天,即使真到了不能滑,不得不退役了的时候,他也还可以办冰演,当教练,总之就是绝不会离开冰面。
所以对于阿洛伊斯的想法完全不能理解。
再说了,退役后当裁判,其实不是什么好的出路。
首先,国际滑联能给出的津贴很少,除去安排好的住宿之外,据说只能勉强实现三明治自由。其次,目前的大环境里,裁判员受制于人,就连裁判长都未必有打分自由,滑联和冰协的手伸得很长,赛前培训时被各种限制暗示打分,对真心热爱花滑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所以班锐这种已经在裁判界待了那么多年的资深裁判都萌生出要退的意思。
没道理阿洛伊斯作为一名顶尖运动员,明明深谙其中内幕,反而向往成为一名裁判。
凌燃不能理解。
但这是阿洛伊斯自己的选择,他也就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到了冰场,果然像阿洛伊斯说的那样,人不多,冰面很大很平整,老板也很和气。
解决了燃眉之急,薛林远登时就笑开了花。
凌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换好了冰鞋,开始绕着冰场小跑热身。
很快就听见身后有人逼近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阿洛伊斯脱掉外套追了上来。
“一起?”他笑得阳光。
凌燃就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绕着冰场慢慢地跑,甚至能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一直到凌燃觉得筋骨都活动开,才停了下来。
少年微微有些气喘,扶着膝盖弯了下腰,反观阿洛伊斯连呼吸都没乱多少,乌黑眼里不知不觉就流露出点羡慕。
阿洛伊斯就眨了眨蓝灰的眼,“我比你大这些岁,不是白长的。”
凌燃翘了下唇角,然后跟着他一起上冰。
各自活动一会,阿洛伊斯就滑了过来,语气很期待。
“凌,我看过你的视频,可以看看你的4f跳跃吗?”
凌燃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不远处的护栏边就有人高声喊起了阿洛伊斯的名字,还嗷嗷嗷地尖叫起来,堪比海豚音。
明显是粉丝。
阿洛伊斯有点无奈地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对方就捂着嘴蹦了起来,高兴之意溢于言表。
凌燃对阿洛伊斯的人气有了新的认知。
可同时也有点怀疑,冰场人是少,但如果总有阿洛伊斯的粉丝来往,大概也会很热闹吧?
可阿洛伊斯的下一句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是约翰大叔的小女儿,”他指了指冰场外还在兴奋小跳的可爱小姑娘,“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她一直很喜欢看我的比赛。”
“她不会打扰到我们,只是太久没见,打招呼的方式热情了些。”
阿洛伊斯的脸上挂着点无奈的笑,“放心好了,约翰大叔会替我们拦住那些狂热的粉丝们。”
他话音一转,显然没有放弃刚才的请求,眼里很是期待。
“凌,4f,可以吗?”
凌燃看他一眼,足尖轻动,后退着滑开。
少年现在的体力还做不到不需要助滑就原地干拔,他需要更大助力的空间。
冰场边的小姑娘梅丽就嘟起了嘴。
阿洛伊斯还在跟他说话呢,那个少年怎么突然滑走了?
那可是阿洛伊斯啊!
他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梅丽在心里腹诽,看见阿洛伊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瘦瘦的华国少年,就有点酸酸的,看他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呢?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情绪上头起来完全不讲道理。
她对花滑不怎么感兴趣,喜欢的只是从小就一直喊哥哥的阿洛伊斯而已,所以对凌燃这张花滑界才出道的新面孔还真是完全不认识。
她只是酸溜溜地发呆。
然后就看见少年向前压步,单足在冰上一个转体,然后就点冰跳起。
眨眼间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唰得一下落冰。
咦?
小姑娘梅丽愣了一下。
这个人的动作好像有点帅气。
跳起的姿势很好看,双腿都夹得紧紧的,整个人紧紧绷住,纹丝不乱。
落冰的时候姿态就更好看了,双臂像翅膀一样往后舒展开,没有落冰的那条腿很优雅地在空中划完弧线才慢慢落下。
不爱滑冰却喜欢舞蹈的梅丽甚至觉得少年的动作透着一种,舞蹈老师总说的,肢体延伸的美感。
可那又怎么样,也就是跟阿洛伊斯勉强打个平手。
她戴着十级粉色滤镜,有点不服气地想。
然后就看见阿洛伊斯也用相同的方式起跳,结果一下摔倒在冰面上。
“啊!”梅丽下意识捂嘴惊呼。
可阿洛伊斯自己很快就站了起来。
梅丽目不转睛地望着,生怕暗恋的大哥哥真的受伤。
冰上,阿洛伊斯一边抖落身上的冰碴一边苦笑。
“f跳也一直是我的短板。”
凌燃扶着挡板,生硬安慰道,“但除了f跳以外的其他跳跃,您都掌握得很好。”
这话不是假的,阿洛伊斯曾经在赛场上跳出过4lz,4lo,4s,4t,这可是足足四种四周跳,虽然并不是在一场比赛中全部跳出来的,但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像自己一样集齐五种四周跳……甚至曾经梦想过六种四周跳。
以滑联这个赛季公布的裁判技术手册规则来看,他们的确在鼓励运动员们冲击更多的四周跳,但并不是说一定要集齐所有的四周跳才能拿到最高分。
扬长避短的编排只需要运动员掌握部分四周跳,就已经足够。
别的不说,4lz比4f的难度差别不大,但从分数的角度来说,4lz反而会更划算一点。
可阿洛伊斯那双蓝灰色的眸子却像是直直望进了凌燃心底,“这话很中听。但如果是你,你会甘心吗?”
即使能拿到高分,但始终存在攻克不了的跳跃,你能甘心吗?
凌燃手指蓦得收紧,然后缓缓摇了下头。
他想拿到所有的冠军,但他更希望自己成为行走花滑道路上的挑战者。
不断地挑战更难的高度,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极限。
一次又一次突破自我带来的满足与自豪感,其实并不亚于金牌能带来的快乐。
这也是他前世能咬牙撑下来的原因之一。
阿洛伊斯拍拍少年的肩,很是遗憾,“我大约是年纪大了,有点练不出来了,但你却可以。加油,我很期待你能在赛场上为我们带来全五种四周跳的那天。”
说起这样美好的愿景,凌燃眼眸瞬间变亮。
“我会努力的。”
阿洛伊斯就笑了起来。
他们很快分开,继续自己的练习。
一直到天色变黑,才恋恋不舍地一起下了冰。
凌燃的训练时间一直很长,还是头一次见到能跟他一起从上冰练到下冰,连休息都在冰面上的。
甚至有一种遇到知己的爽快感。
他不由得多看了阿洛伊斯一眼。
阿洛伊斯能站到现在的高度,应该是付出过不少努力,那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
少年暗暗下定决心。
一连赛前的几天都泡在冰场里。
他跟阿洛伊斯就像是暗地里憋着一口气,两个都需要倒时差的人愣是几乎每天都一起同进同出,一点都没有荒废过时间。
一眨眼,就到了短节目抽签当天。
凌燃一进后台,就发现位置上坐着的都是熟悉的身影。
卢卡斯坐在第一排,大大咧咧地挥手,“hey,小鬼,我们又见面了!”
他大约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美味的饺子,脸上的笑都变得真切。
西里尔把玩着昂贵的钢笔,懒洋洋地抬起眼,一副贵族少爷的做派,在凌燃望过来的时候就矜傲地点了点头。
安德烈轮廓深邃,颜色浅淡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凌燃客气地一一回望,视线在第三排的另一张东方人面孔上停了一下,见对方含笑内敛地点点头,就也客气地点了下头。
这应该就是还没有在比赛遇见过的牧野千夜了。
凌燃收回视线,见阿洛伊斯冲他招手,就坐到了对方身边,顺手解开了正装下摆的两粒纽扣,正襟危坐。
赛方的工作人员正在宣读相关规则。
薛林远在旁边看着,心里就高兴。
上一次世锦赛的时候,还是明清元领着引荐,这些花滑界如雷贯耳的名人们才敷衍地多看了自家宝贝徒弟两眼。
谁能想到,才刚刚一年!
不不不,甚至还不到一年!
他们家凌燃就凭着自己的实力让这些人都不得不多看一眼。
薛林远心里感慨万分,看着自家徒弟一脸平静地坐在阿洛伊斯旁边,心里就更自豪了。
跟这些顶尖选手坐到一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还能不显山不露水,不骄不躁的。
这孩子别的不说,心性那叫一个稳。
稳点好稳点好,多少天才流星一现,不就是因为骤然成名后心态失衡吗。
他们家凌燃肯定没有这个烦恼。
薛林远正想着,赛方的工作人员就拿着抽签袋走到了选手们的身边。
赛方要求按照世界排名抽签。
阿洛伊斯第一个上前,顺利抽到四号。
算是很不错的顺序,他挑挑眉,心满意足地走回座位。
其他几人也依次抽出了三号,二号,六号。
就剩下凌燃和西里尔了。
眼瞧着西里尔就要上前抽签,薛林远的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袋子里只剩下五号和一号了。
可千万别抽到五号,他盯紧西里尔的手,在心里一个劲地替凌燃祈祷。
其他人则是一脸兴味地在看笑话。
没办法,人类的本性就是幸灾乐祸和吃瓜。
他们都忍不住地想知道谁会是抽中第一的幸运鹅。
西里尔屏住呼吸,飞快把手伸进袋里又抽出。
他刚展开纸条,薛林远就无意识踮了下脚。
可惜离得太远,看不见。
西里尔其实也很忐忑,但在看见自己手中纸条上的数字的一瞬间,就挑眉戏谑地看了凌燃一眼。
凌燃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工作人员公布数字,西里尔果然抽到了五号。
少年垂着眼,任由卢卡斯哄笑地鼓掌调侃他。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其他人也都用看倒霉蛋的同情眼神看他。
看得凌燃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这是第几次了?
华国站这样,e国站也差不多,就连总决赛的这些人也都这样看他,他的处境真的没有这些人想得那么糟糕好不好。
不就是第一个出场吗。
凌燃沉默地把最后一张纸条抽出,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短节目第一个出场的选手。
记者们忍着笑疯狂按动快门,都觉得这个小选手也太倒霉了点。
第一次参加总决赛吧?
就抽到第一出场的顺序,啧啧,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远在华国的明清元通过媒体转播看见这一幕,第一时间就点开了某宝店铺的客服沟通窗口。
他气得连表情包都不发了,就发了两个大字。
“退钱!”
人工客服:您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人工客服:不好意思,亲亲,咱们家售出不退不换呢!
明清元气了个仰倒,跟薄航疯狂吐槽,“凌燃这手气也太黑了!我买给他的符纸居然没有用!那个店家之前说得那么好,结果就是个骗子!”
他已经开始提前替凌燃担心起来。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紧张?第一个出场的,裁判打分也会手紧吧?”
薄航有点神游天外,被叫了好几声才回过来神。
他最近总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听清了明清元的话。
“应该不会吧?”
薄航的脸都纠结成一团,“凌燃好像很少紧张。”
“这倒也是。”
明清元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等明天就知道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快进到明天的比赛。
凌燃也这样想。
他在其他人乐不可支的目光里忍了一路。
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凌燃很想这样说。
可其他人大概不会相信的。
少年吐出一口气,决心等明天短节目一定要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他吃过饭又去上冰,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刚刚好就撞见一行人从安德烈的房间出来。
安德烈似乎很不高兴,冷着脸用力撞上了门,发出好大一声砰的响声。
斜对面,西里尔吊儿郎当地穿了件真丝睡袍倚在门上看热闹,他的腰带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下一大片雪白胸膛,手里甚至还拿着个高脚杯晃了晃。
凌燃定睛一看,神色就变得一言难尽。
喝水而已,至于拿高脚杯吗?
西里尔别扭一下,下巴却抬得更高了,“屋里的瓷杯太难看,就这个杯子我还看得顺眼!”
他才不会承认,看安德烈的热闹就得配上红酒才能叫好。
可惜明天还有比赛,根本喝不了。
凌燃没有多余的好奇心,点点头就打算往自己屋里走。
可西里尔就像是好不容易打开了话匣子,非得说个够才开心。
他顺着门挤了进来,“嘿,你就不好奇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薛林远还真有点好奇,“你知道?”
西里尔瘦尖的下巴仰得更高了,“那是当然的!”
他自来熟地找到屋里最松软的沙发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丝质外袍就顺着大长腿滑落下来。
薛林远看得眼角一抽。
这要是他家徒弟,非得好好教教这小子好好穿衣服不可。
可西里尔显然放松肆意惯了,甚至还伸了个懒腰,跟慵懒名贵的猫儿一样眯起了眼。
他的眼睛是宝石一样的绿,在光下很是迷人。
“安德烈家境不好,之前为了给他母亲治病,跟他的教练,哦不,或许是叫经纪人才更合适,签了一份差不多算是卖身契一样的合约。他的所有比赛,商演,代言,都是他的教练替他接的。”
“安德烈又是个死板性子,打心底里感激他那个教练,一直以来都是任劳任怨,说一不二的,就连比赛时上什么技术难度都是他那个教练说了算。”
还有这样的隐情吗?
凌燃愣了下。
西里尔翻了个白眼,“这回会闹翻,是他的教练强压着他跟IR续约,安德烈不乐意,才跟教练发生了冲突。他也算是出息了,被压榨那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反抗。”
西里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的。
凌燃在一边收拾东西,闻言看了西里尔一眼。
心里诡异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怎么觉得,话虽这样说,西里尔好像没有他表面上那么讨厌安德烈呢?
薛林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IR的确不怎么样,但代言费肯定价值不菲,安德烈为什么要拒绝?”
西里尔啪得一下把丝绒拖鞋甩到地上,两腿都盘到沙发上。
“IR现在的名声早就臭了好吗!之前闹出的双重标准,现在谁不知道?要不是没有好的竞品牌子,我才不想穿他们家的冰鞋。安德烈签得早,那会儿还没有爆出来丑闻,新闻出来之后估计都后悔死了。那阵子我感觉他的脸都黑了一度!”
虽然但是,安德烈那张脸,真的能看出来神情变化吗?
凌燃一言难尽地看了西里尔一眼。
不过说到竞品,他收拾的动作就顿了顿。
少年果断把自己的冰刀从箱子里拿出来,“西里尔,这是我们华国生产的冰刀,如果你觉得不错,我回国之后可以寄给你一双。”
西里尔没想到唠着嗑还能遇到推广的。
他愣了下,就哈哈地笑了起来,“真的假的,你们华国也产冰刀吗?”
看来FS的名声还是不够响亮。
凌燃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西里尔打心底里对害得其他运动员出事故的IR憎恶不已,还真把自己的尺码报了出来,拍拍胸脯。
“如果真的好用,我以后就跟其他朋友推荐!”
穿着丝质睡袍的西里尔晃晃悠悠地走了,还没忘带走自己的高脚杯。
凌燃却灵机一动,“或许我可以给阿洛伊斯他们免费提供一双或几双FS的冰刀。”
品牌商想要接触这些顶级运动员很困难,根本绕不开他们的教练和经纪人。
但自己作为朋友的身份,赠送几双自己代言的好用产品,却很合理。
他摸出手机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发给了霍闻泽。
薛林远在一边看着,就有点好笑。
明个儿都要比赛了,凌燃还在想着推广冰刀呢。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短节目第一个出场的事对他的心态真的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薛林远把考斯腾从箱子里捡出来铺到床上,仔细检查有没有松动的碎钻。
毕竟有东西掉在冰面上,可是要扣分的。
薛教认真极了。
凌燃带着热气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很熟悉,甚至已经习惯了。
但每一次看见,都还会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暖流。
他没惊动薛林远,擦干头发,又把刚刚拿出来的冰刀放回背包里,就钻进了被子。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赛场。
一直到赛前六分钟练习,才终于第一次站到了比赛的冰面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冰面居然不软不硬刚刚好?
几个运动员面面相觑,都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眼神。
白担心这么久了!
他们都怕f国的冰面又出幺蛾子。
跳跃落冰时他们要承受超过体重十二倍的冲击力,如果冰刀再卡在冰上摔倒了,鬼知道会不会受伤。
就是万幸只跳空了没受伤,那也是决定奖牌归属的大事。
这谁受得了啊!
好在这次赛方好像做了回人?
他们在冰上滑行,就连阿洛伊斯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凌燃虽然觉得冰面的颜色有点奇怪,但脚感却也还好。
他沉下心,开始自己的练习。
场上的气氛随着运动员的出场变得热烈。
冰面上的六人都是目前花滑男单领域的佼佼者,这次比赛的观众席坐得尤其满,几乎没有空位。
放眼望去,各家的应援条幅争奇斗艳。
每当有人在冰上做出漂亮的跳跃动作,就会有观众高声喝彩。
很热闹。
气氛也很足。
凌燃看了眼场地四周密密麻麻的摄像头,还有四面挡板上几乎贴满的代言商广告,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的确在参加a级赛事的真实感。
仅次于s级奥运会的a级赛事。
一年一度的大奖赛总决赛。
可以验证本赛季上半程状态的完美收尾。
凌燃滑行着,忽然深吸一口气,从左前外刃纵身一跃。
少年用一个漂亮的3a与冰面和所有人打了招呼。
大奖赛总决赛,他真的来了。
为夺冠而来!
掌声也如雷鸣般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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