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电梯里, 暗香浮动。
季郁彤目光笔直地望着镜面上的吴应,漂亮的黑眸里带着几分探究,似乎是在审视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吴应亦没有躲闪, 而是神色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任由她从眼睛看进心里。
他的泰然处之, 让季郁彤隐隐感受到些许慌乱, 比早上在他家与那位自陈暗恋他多年的女人更乱,甚至比他前一秒说要娶别的女人更加令她不知所措。
这对季郁彤而言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这么多年,无论是他,抑或别人;无论在生活,工作, 还是感情上, 她都是进退自如, 游刃有余,从未有过这样不可控的失措感。
她捻了捻手指,盯着厢门上的吴应, 问:“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你想来,我会给你发喜帖。”吴应说。
季郁彤凝着他的眼睛, 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握紧拳头,深吸口气, 说:“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对你死缠烂打……”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说这话时,仿佛看见吴应皱了一下眉头。不过, 没等她想太多, 电梯到了她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梯门应声打开。
她拎着包步出电梯,然后在门往里合时,转头对吴应说:“我不想去,但我会给你封一个大红包。”
说完,她转身,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走向办公室。
咚,电梯门合拢。
光可鉴人的厢门上,映出一道颀长却不那么挺拔的身影。
吴应半垂着眼睑,怔怔的望着地面,直到电梯再次停下来。
他收回思绪,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时隔九个月,他再一次行走在这条他穿行过许多年的行政走廊上,望着一路上熟悉的布局和一花一木,他心里竟有一点淡淡的感伤。
坐在最外间的秘书看到他霍地站了起来,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吴助”,叫完又立即改口,“吴总。”
吴应朝她轻点头,问:“宁总来了吧?”
“刚到。”秘书小声地补了一句,“现在宁总上班比之前会晚一点。”
吴应做助理时,宁延基本上会提前一小时来公司,但自从两次手术后,他早上都要先送完周奚,再绕回来,就比原先要晚一些。
吴应心领神会,又道:“我和宁总约了时间汇报工作。”
“知道。何助和宁总都交待过,你来了,请你直接进去。”秘书笑盈盈地说。
吴应言好,跟在她身后,来到宁延办公室门口。
刚要敲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和他们撞了个正着,此人正是接替吴应担任宁延助理的何一鸣。
何一鸣同他打了招呼,立马将他请进房间,并对宁延说,“宁总,吴助来了。”
宽大的办公桌后,宁延抬头冲吴应笑了笑,“回来了。”
“宁总。”
宁延轻点下巴,示意他坐。何一鸣则亲自出去帮他冲了一杯咖啡,再带上门离开。
“怎么感觉你又瘦了。”宁延打量着他瘦削的脸颊说。
“都差不多。”吴应含糊过去,视线却落在了宁延左手无名指的那个素净的戒环上。如果他没有记错,半个月前,在印尼的剪彩仪式上,宁总手上还没有这个戒指。可是,这段时间,并没有接到宁延婚讯的消息。
应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宁延主动道,“我们没办结婚手续。”
吴应恐怕是最清楚宁延和周奚感情的外人,尤其是宁延两次手术时那些经历,让吴应深切觉得那一纸证书和法律的关系,于他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他望着那枚简单素净的戒指,由衷道,“宁总,恭喜。”
宁延言谢,说,“我听一鸣说你昨晚很晚才到。”
“航班晚点了。”
宁延看着他,默了两秒,终究还是没多过问太多,而是把话题引到了公事上,“印尼矿业的项目……”
谈及公事,吴应一扫眉宇间淡淡的忧伤,立即进入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他做了三年多的特别助理,早已摸透宁延的工作方式和节奏,汇报起工作来驾轻就熟,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宁延上回印尼之行初步谈下的一些合作和项目的进展,及下阶段工作计划方案干脆利落地讲完。
宁延对他的工作向来满意,而这回听完汇报后,更是不吝夸赞,“周奚说得对,让你做特助是暴殄天物,你现在,越来越有一方诸侯的气势了。”
这话是周奚在宁延第一次手术时说的。当时,他尚躺在医院,前方交给了吴应和季郁彤。季郁彤负责稳住kr的日常经营,而吴应则带着kr的操盘手,快狠准地围剿长山及其关联公司,同时还手起刀落切断了长山及幕后老板们想通过空壳企业从商业银行骗贷的求生之路。
“够黑够狠够稳,这么好的将才你用来做助理,真是暴殄天物。”周奚吐槽完,不忘挖墙角,“kr要是没位置给他,不如让他来我这里。”
宁延当然不会放人。他的事业蓝图里,kr的足迹绝不会仅限于内地,有朝一日kr必定会像鸿升等老牌投资机构一样,遍布世界各地。而在支脉蔓延的过程中,他最缺的不是钱和项目,而是可以开疆辟土,独掌一方的管理者。
当年,他在一干vp里选中年仅25岁的吴应来做助理,正是看出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将帅才能。故特地将他放到身边,让他快速成长,早日主掌一方。
如今看来,无论是做稳重老道的吴特助,还是做杀伐果断的吴总,吴应都表现得非常好,就是……
宁延偏了点视角,看向电脑上何一鸣早上拿来让他过目的本期高级管理人员轮训班的手册,在心底浅浅地叹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何一鸣来敲门,提醒:“宁总、吴总,你们差不多可以去楼上开会了。”
本期高管轮训的开班仪式9点45分开始,按照议程,宁延会出席做一个简短的讲话。
宁延再次瞥了眼那个手册,推开椅子站起来,说:“走吧,一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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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延带着吴应、何一鸣乘坐电梯上楼。一进会议室,其他人就纷纷站了起来,以示欢迎。
宁延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吴应则按照hr排好的位置,在下面找到了自己的名牌。
周围的人均客客气气地喊他,“吴总。”
吴应点头示好,拉开椅子坐下。环视一圈后发现这次参加轮训的一共13人,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副总监级别以下的。
kr高级管理人员轮训,专门针对公司高级vp以上人员,每年举办一期,每期最短一个月,课程从理论到实操,除了宁延和本公司的其他董事会去讲课,还会邀请海内外投资界的大佬来做分享,让学员能够面对面与大佬们探讨对话,是非常珍贵的学习晋升机会。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吸引之处,那就是每期培训都采用半封闭模式,地点则会选在北城以外的其他地方,故这个培训也被职员们视为顶级福利。
吴应是直接从vp成为宁延特助,四年不到,升了五级,现在已位列总监。但这几年他太忙了,尤其做特助时,根本抽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去参加轮训。这回,还是宁延强压着他来。
“听说咱们这次集训放在双子城。”坐在吴应旁边的人说。
“我也听说了。”另一人接过话,“他们去年轮训的人都快羡慕死了。”
去年集训地放在琼州,这回则是直接安排在境外。虽然对他们这群成天都在出差的人来说,去趟双子城根本不算什么,而且论环境和各方面的条件,指不定还不如琼州。可是吧,因为这是首次尝试放在境外,大伙儿就莫名地兴奋和期待。
和其他人的兴高采烈相比,吴应显得很平淡。
他半垂着眼睑,望着面前的名牌,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去双子城吗?挺好的,远离北城就行。
三分钟后,会议正式开始,宁延代表公司做了简短的动员讲话,而负责此次集训的hr副总则讲解了集训相关的内容和事项。
传言不假,这次集训地正是双子城,培训时间是4周,加上来去行程,正好一个月,而根据安排,他们将搭乘周日下午的航班到双子城。
讲解完所有事项,hr副总看向自家老大,问:“您这边还有什么补充吗?”
“没什么补充的。宁总,您这边还要讲两句吗?”
“不用。”
见boss们都没有话要讲,hr副总便宣布散会,并让大家各自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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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现在仍挂着印尼分公司的CEO,不像其他人会后还得回去再交接交接工作。散会后,他本想去几位熟悉的老总就回家,却被何一鸣叫住:“师兄,你中午有空吗?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吃饭,我请你。”
见吴应下意识地看向前方和霍总并肩而行的宁延,何一鸣忙解释:“宁总中午约了周总吃饭,不在公司用餐。”
确定不会影响对方工作,吴应才点点头,“好,出去吃吧。”
“行。”何一鸣笑道,“我先送宁总出门,等会儿,咱们楼下汇合。”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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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到楼下和两位要好的老总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婉拒了对方的邀约,下楼等何一鸣。
kr员工餐厅非常不错,但每天吃,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一天,所以下班后,还是有不少职员会相约去外面吃饭。
吴应站在大厅一隅,低头看着手机,不时抬眸回应一两句来自出门用餐职员的问好。然后,在最后一次抬头时,见到了大步流星的何一鸣,也看到了他的斜后方,正与另一位投资部总监边走边聊的季郁彤。
“师兄。”
“吴总。”
何一鸣和那位副总的呼声同时响起。
何一鸣回头,在看见季郁彤时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常色,喊道:“季总、阮总。”
两人皆是同他点了点头,而阮总则走到了吴应面前,笑道:“知道你早上要来,但和季总一直在忙,都没时间去和你打个招呼。”
“没事。”吴应微笑。
阮总又问:“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吧?”
“对。”何一鸣回。
“我和郁彤打算去吃川菜。”阮总问吴应,“要不一起?”
吴应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眸光掠过他看向季郁彤,不想正正撞上她投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吴应心口晃了一下。
季郁彤却立即移开眼,侧头对阮总道,“我突然想起来要给一个lp回电话,你们去吧,我还是餐厅解决。”
说完,也不等其他三人同意,转身就走了。
“你说这人……”阮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吐槽,“把我叫下来吃饭,自己跑了。”
何一鸣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吴应,尴尬地笑了笑,“估计是急事。”
“不管她。”阮总拍了拍吴应的手臂,“咱们吃饭去。”
吴应颔首,转身时看了眼站在电梯口的袅袅背影,半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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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周日,集训人员各自前往机场,准备出发去双子城。
距离上机时间还有20分钟,集训队均已到了贵宾室,闲聊着等待上飞机。
谁知,负责带队的hr副总在转了一圈后,却突然来了一句,“还有一个人没到。”
“还有一个?”大家面面相觑,13个队员加2个工作人员,不是全到齐了吗?
“陈总,人不是都在这儿吗?”有人问。
陈总推了下眼镜,没来得及回答,一记脆亮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过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众人循声看去,均是惊讶。
“季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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