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大柴想破头, 也没想明白，黎昀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乌大柴时常感觉自己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
也罢。
他和黎昀之间隔了七百岁, 有些事情，不必强求。
不过收南絮为徒的事情，却是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先不说他与韩玉的那个赌约。
就黎昀这幅古怪模样，他真怕她孤零零一只小猫，被黎昀欺负了还没人给她撑腰。
乌大柴道：“明日便回太玄宗了，回去后, 我与你将收徒之事办了。”
黎昀没有异议。
两人聊完，黎昀回到屋内。
小猫刚刚发现人不见了，迷蒙睁着眼睛找他。
见他回来，小猫那睡不醒的眼睛闭上, 循着味道朝他拱过来。
黎昀看着满心依赖着他的金色小毛球，伸手摸了摸它。
小猫打了个滚，歪着头，睡得七荤八素，喉间溢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看了它许久, 微微有些出神。
而后他拿起一本书，翻开书页, 在小猫的呼吸声中，一盏暖黄的云灯, 照亮了他这长夜。
……
次日，晴空方好, 天朗气清。
一大早, 黎昀便出去了。
南絮趁机溜回了乌大柴的院子。
乌大柴带她上了太玄宗的仙舟, 时隔好几天, 南絮重新又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小姐妹。
“阿絮！”
俞悦眼眶一红, 眼看着又要哭了。
俞悦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眼泪强忍了回去：“那天真的吓死我了……”
“别担心，是……我哥哥得罪了人，”南絮安慰她，“现在已经好啦。”
周胜男也道：“没事就好。”
三人聊了几句，俞悦就迫不及待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分享给她：“阿絮，胜男被一个小弟弟给缠上了！他说要给胜男当剑童，一辈子跟在胜男的身边！”
“小弟弟？”南絮四处望了望，“人呢？”
周胜男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太玄宗的仙舟，不能上外人。”
周胜男抿起唇，硬朗的面容带了些冷酷的棱角：“我告诉他，他若是想跟着我回太玄宗，便自己想办法。”
南絮问：“……啊？那小弟弟多大啊？”
俞悦道：“没问过，不过应当是十七八岁吧！”
南絮：“……”
你也才十八岁，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是小弟弟的。
不过相对周胜男的年纪来说，就是纯纯的小奶狗了。
周胜男似乎不愿意多提那个小弟弟，与她们聊了几句就去练剑了。
仙舟很大，几乎约等于豪华游轮，也专门留出了一块演武场，供太玄宗的卷王剑修们使用。
南絮和俞悦目送着周胜男那坚定的背影，互相对视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眼神。
卷王，恐怖如斯。
待到周胜男走后，俞悦趴在她耳边悄悄道：“我看到那小弟弟走的时候，胜男把自己最后一点灵石给他了。”
周胜男并不富裕。
俞悦从小在修真界长大，家族是个小修仙世家的旁支，有些余荫。她就不用说了，封异虽然是个狗东西，但却是个不差钱的主，来到太玄宗之后她卖丹药来钱也快，南絮也没感受过缺钱的滋味。
只有周胜男……
她是从凡间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凡间的金银财宝，在修真界一文不值。
约等于周胜男前三十余年的积累，都化为了泡影。
俞悦问她：“咱们要拿出点灵石来给她用么？”
南絮摇头。
她道：“她有需要的时候，会向我们开口的。没说就是不需要。何况她一直很勤俭，月初宗门不是会发放灵石么，我们来了蓬莱仙会，这才没领到。想必她也是想到还有这笔灵石，就将手里的灵石都散了出去。”
俞悦道：“是我想得鲁莽了。”
“不过……”她托着下巴，“胜男应当是真的不想那小弟弟跟过来吧。百草谷离太玄宗那么远，乘仙舟都要一天一夜。他一个半妖，就算是攒了钱也没有仙舟会载他，只能靠自己双脚一步一步走过来……”
南絮问：“半妖？”
俞悦道：“是啊。那小弟弟是胜男从那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浑身是伤，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你们还说我平时心肠软，我看她才是真正的豆腐心。半妖这么多，她见到一个救一个，哪里救得过来？”
“不行，”俞悦想到什么，握起小拳头，“我得努力写话本子赚钱。”
“嗯？”
南絮不知道她的话题为何跳跃得这么快，却听她又道：“我不快点赚钱，以后胜男只能流落街头怎么办？我多给她赚点灵石，让她想买多少半妖就买多少半妖！”
南絮：“……好志向。”
俞悦蹦蹦跳跳也走了。
南絮和她们聊完，正好瞥见黎昀站在仙舟下蹙眉眺望。
她立马溜回房间，变成只小猫，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黎昀的身边。
见到她回来，男人紧蹙的眉头舒展开。
他抱起小猫，伸指点了点它的脑袋：“初七，你又乱跑。”
“呜呜——”
小猫企图萌混过关，却被黎昀捏起了她脖子上的银铃。
他道：“这铃铛……”
南絮脊背一瞬间紧绷起来。
黎昀瞥见它反应，淡淡道：“蓬莱仙会，杂事甚多，倒是忘了找段璋修这法器了。”
南絮又松了口气。
别修最好！
她可不想背着一个定位仪在身上。
小猫咪甩了甩尾巴，眯起眼睛。
然后她听见黎昀低声道：“寄来寄去过于麻烦，下次不若直接请段璋来太玄宗。”
南絮：“……”
就跟着铃铛杠上了是吧。
哼，反正她能烧坏第一次，就能烧坏第二次。
大不了……就再被黎昀罚一顿嘛。
装猫这么多天，南絮已经彻底抛弃了脸皮，放飞自我。
装傻卖萌装可怜能解决一切问题。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南絮乘着仙舟回了太玄宗。
在仙舟上的一天一夜有些难熬，她给自己贴了好多张隐身符，才成功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饭点回去和周胜男俞悦她们说说话，吃完饭再回去装猫——
回去之后还得再被喂一顿猫零食。
一天的仙舟坐下来，最后她回到小弟子们居住的飞花斋时，被周胜男多看了几眼。
“阿絮好似……”沉默寡言的周胜男一开口就是暴击，“胖了。”
南絮：“……”
可恶。
也就是这两天吃得多了一点，怎么就胖得这么快！
周胜男安慰她：“明日便要练剑了，你与我一同练剑，很快便会清减下来。不若我们从今晚开始？”
南絮：“…………”
那她宁愿胖点。
她！不！想！练！剑！
南絮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尽管如此，南絮还是跟着大家一起练了三天的剑。
名义上，她还是个剑修，不能做得太出格。
在她辛苦练剑……咳咳，不是，摸鱼练剑第三天，乌大柴又又又找上门来。
这一次找上门来，似乎有一丢丢隆重。
乌大柴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身着玄衣的记事堂长老。
太玄宗的记事堂是个庞然大物，所管甚杂，约等于人事部、行政部、财务部的综合体，掌管着弟子们的月俸、宗门任务交接、进出秘境资格……自然也掌管着宗门名册。
不管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真传弟子还是影徒，都需要严格记录在案——
没错，乌大柴这次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让她转专业的。
她现在已经是黎昀门下的弟子，为了防止太玄宗内斗，抢弟子这件事是不能在太玄宗发生的。
她要转为乌大柴的弟子，只能成为影徒，可以跟着乌大柴学习，却不能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
并且，规矩上，黎昀还是她的师父。
乌大柴道：“南絮，跟我去赤丹峰。”
有记事堂长老在，南絮也就没有了在百草谷住着时和乌大柴相处的那种放松。
她规规矩矩道：“多谢乌峰主厚爱。只是此事……应当问过我师尊。”
乌大柴道：“我已问过你师父，他同意了。”
啊？
这就同意了？
南絮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失落。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做猫的时候和黎昀交集多，披着这个小弟子的马甲，却几乎和师尊连句正经话都没说过。听他说的最多的话，也就是教授弟子时候，与众人一起听的。
她身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弟子……乌大柴来要人，黎昀直接放人，也很正常吧。
南絮低头道：“师尊同意了，那我便谨听师尊教诲。”
乌大柴馋了这么久的徒弟终于到手了，眉飞色舞：“走，现在你收拾东西，便跟我回去。”
“乌峰主！”南絮请求道，“能不能……让我先住在飞花斋？”
南絮倔强地没有忘记自己卧底的使命，要是搬走了，都不好和封异交代。当然——
也是为了晚上方便吸止痛药啦。
南絮道：“我……有些怕生。”
乌大柴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哼。
什么怕生，每晚溜到黎昀那里去就不怕啦？黎昀不比他难相处多了？
乌大柴没好气道：“那你便先住在着儿，每日自行来赤丹峰罢。”
南絮道：“多谢乌峰主。”
小老头胡子飘起来，睨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南絮：“……多谢师父！”
乌大柴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记事堂的长老登记了证明她身份的玉符，给她记入乌大柴名下，同时让她能够通过赤丹峰的阵法。
一套流程下来，她就顺利转专业了。
刚转完专业，乌大柴道：“你别练剑了，跟我去炼丹。”
炼丹好哇！
炼丹多轻松！
终于不用苦逼练剑的南絮跟着乌大柴回了赤丹峰，开始学习炼丹。
本以为乌大柴会像之前一样上手就把她带到丹炉面前，没想到乌大柴直接把她带到了一间书房前。
乌大柴道：“这些书，你一个月背完。”
南絮看着那一整墙的、比砖头还厚的几百本书，喉头发涩：“……一个月？全都要背完？”
“当然。”
乌大柴翻脸无情，板起脸来，严厉道：“不背完这些书，你如何懂药性？药性之间若是冲撞，轻则练废一炉丹，重则使吃下去的人毙命！你好好背书，一个月后，我自会考校你！”
乌大柴走了。
南絮被他孤零零地扔在书房里，茫然地看着那一堆书，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吗？
救命啊，为什么在修仙世界也要背这么多书。
呜呜呜。
她不要做人了，她要做神兽。
做人真的好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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