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坐在一堆书里面, 呆了好一会儿，终于沉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学吧，学。
学无止境。
磨刀不误砍柴工, 读完初中再打工。
她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拿起一本书，看着书名：《丹火要略》。
讲丹火的, 这个她应该能看懂吧。
作为一只玩火的狻猊, 丹火应该算她的老本行？
她翻开第一页, 小序上介绍了一下作者生平。
写这本书的是一位太玄宗化神期的丹修大佬，在他羽化之后，他的弟子将他生平所感所想收集成册, 印刷成了太玄宗丹修的内部教材。
看完小序后, 她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是目录。
上面的名字都古古怪怪的, 什么《三阳开泰》、《五虎搏兔》、《群雄逐鹿》、《独钓寒江雪》……
她好奇地翻到了《独钓寒江雪》那一页。
她倒是想看看，丹火这玩意, 是怎么能和寒江雪扯上关系的。
打开一看，第一段就给她看不懂了——
“五行之中，水可克火。雪为水，冰亦为水。余用冰雪淬炼丹火，取昆仑、烟洲、绍梨之雪, 庆山、望泽、九夷之冰, 以震川仙君之火蚕手, 辅以凌度仙人之赤虹吟……”
南絮一整个眼花缭乱了。
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起来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啥, 这是啥, 这又是啥？
此时此刻,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绝望的文盲。
……这本书真的适合她这个文盲看吗。
这位化神期大佬写出来的, 怕不是博士生教材？！
她“啪”得一下合上书，又换了一本。
这本是《灵根全书》。
这本的目录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就是……过于严谨。
比如，金灵根，下面分成了单一金灵根，金木、金火、金水、金土双灵根。后面还有金木火、金木水……金木火水、金木火土……
穷举出灵根的每种可能，然后每一种都详细分析，一家子整整齐齐。
南絮看得心累，又换了本书，《天衍本草经》。
谢天谢地，这是本图册。
不仅有字，还带图，详细画上了不同灵植的模样。
南絮看着那些画，感动得都要哭了。
原来穿越之后，她的文化水平倒退到了看图识字的地步。
她现在后悔来来得及吗？
嘤，她从不知道摸鱼练剑居然是如此轻松的事情。
诈骗！
她心中愤愤道：乌大柴这是诈骗！
先诱惑她去玩火，然后诈骗她来背书！
南絮举目四望，想要伤感做作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然而四周除了书，还是书。
一仰头看到满书架的厚重大部头，她心情更糟了。
唉。
还能怎么办呢。
学吧，学。
一个月要背完这么多书呢！
南絮面无表情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截绸缎，在上面写了行字，挂在小房间的书柜上。
待到乌大柴进来检查南絮看书进度的时候，一推门，看到十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乌大柴：“……”
他再一望向南絮，水灵灵的鲜嫩小姑娘看了一天的书，人都蔫吧了。
乌大柴于心不忍，道：“入夜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南絮这才恍如隔世般地从厚厚的书中抬起头来。
“啊？”她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晚上了？”
她站起来，对乌大柴行了一礼：“乌峰……”
她差点将往日的习惯带了出来，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又改了口：“师父，那我便回去了。”
乌大柴咳嗽一声，道：“好。”
他又严肃道：“明日你辰时过来，莫要迟到。”
南絮点了点头。
乌大柴看着南絮离开，摸了摸胡子。
这丫头每天来回，疾行符用得快，该给她再买一沓回来。
还有吃的，也得买上。
啧，消耗如此大，真怕她一个月下来，给饿瘦了。
……
南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飞花斋。
见她回来，俞悦和周胜男惊讶地看着她：“阿絮，你怎么累成这样？”
平常练剑，都没见她露出这样的疲态。
南絮都没力气说话了。
虽然她这辈子是神兽，但她并不是过目不忘，顶多就是记忆力好点。
记忆力好是指，她看个三遍以上，能够记下来；看个五遍以上，能磕磕巴巴背下来；看个十遍，能倒背如流。
到底还是要去下苦功夫。
……感觉神兽的金手指都点在长命上了。
论背书，她还不一定能比过一些不能修炼的凡人。
不过记忆力这回事，也和修为有关。
据说修为越高，记性越好。
南絮忽然又有了奔头。
等她修炼到元婴，过目不忘，岂不是就不用背书了！
……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人家修炼到元婴是为了秒天秒地，而她只想着背书。
俞悦给她倒了杯水，南絮喝水之后缓了缓，道：“我到那边去之后，压着我背书呢。”
“背书？”俞悦上回亲眼见着她炼丹，问道，“不是从炼丹学起吗？”
南絮摇摇头：“他让我先背书，背熟药性。”
南絮伸手比划：“就这个院子这么大的房间，满墙的书，全都要背完。”
俞悦和周胜男齐齐对她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俞悦小声道：“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咱们院子里都人心浮动呢。”
南絮：“嗯？”
俞悦道：“他们也想像你一样，被元婴修士接走，不像现在留在踏雪峰，跟着一个修为全失的师父，没有前途。”
南絮沉默了半晌。
其实她看过书，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事情。
然而真正听到这样的话，心情却替黎昀有些难受起来。
她道：“若是没有师父，这些人还在当着外门弟子，心比天高，麻雀就是麻雀，做着什么变凤凰的美梦！”
俞悦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阿絮，你怎么这么生气？”
南絮道：“师父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当初师父说得清清楚楚，跟在他身边没有前途，若要去其他各峰，他可以安排。结果这些人当时胆小未离开，现在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嫌弃起师父不好来，真是白眼狼！”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说完之后呼呼地喘气。
周胜男和俞悦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周胜男本就是为了学剑而来，在上了几堂课，见过师父演示的剑招之后，更是对师父从身到心都十分敬佩。
她道：“师父佩剑虽断，断剑却未必没有重铸之日。那些心思浮动的同门……呵，此生都再难寸进。”
俞悦道：“就是。若是觉得自己练剑没有天赋，像我这样另外找个出路也罢，他们却只想一步登天。只看到阿絮被乌峰主接走光鲜，却不知阿絮这么辛苦。”
闺蜜夜谈一下变成了小型讨伐会，三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连平常话少的周胜男都说了许多。
一通发泄完，南絮终于觉得畅快，神清气爽。
俞悦却突然问她：“阿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师父才不许别人嫌他不好？”
南絮：“……？”
俞悦道：“我从前喜欢我表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南絮道：“那不是一回事。”
猫咪护食，她护着她的止痛药有问题吗？
搞什么情情爱爱的，不健康。
俞悦满脸写着不信。
南絮道：“你喜欢你表哥的时候，是不是天天想去见他？”
俞悦点头：“对啊。”
南絮道：“我要是喜欢师父，干嘛要去赤丹峰学丹道，留在这边练剑，岂不是才能天天看到他？”
“对哦……”
俞悦迅速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但她敏锐的直觉依旧觉得南絮和师父之间有什么问题。
每次提到师父，南絮都像是炸了毛的猫。
俞悦还想说些什么，被周胜男扯了扯袖子。
南絮说自己太累，回房休息去了。
姐妹夜谈会结束，余下周胜男和俞悦两人，周胜男才道：“阿絮不想提便不要提了，徒弟恋慕师父，也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声。”
俞悦心中一凛。
天衍大陆风气开放，师徒恋倒也不是什么禁忌。但耐不住有些人保守，传出去终究于两人名声有碍。
俞悦问她：“你觉得阿絮和师父能不能成啊？我看话本子里，那些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不舍得放她走。师父让阿絮这么去了赤丹峰，应当对阿絮没什么感情吧？”
俞悦说完，自顾自又道：“而且师父也没和阿絮说过话。阿絮这难不成是单相思？”
周胜男抿唇笑了笑：“你还年轻，这世间的爱并不止于此。有人的爱是将人囚于身边，有人的爱，却是让人展翅高飞。”
“何况，”她又道，“有没有结果没那么要紧，阿絮也还年轻，说不定以后会遇到更喜欢的。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个结果的。”
俞悦听完后道：“胜男，你别练剑了。”
周胜男：“？”
俞悦：“来跟我一起写话本子吧！”
周胜男：“……”
周胜男无奈道：“别闹。我看阿絮恐怕得累上一段时间，她素来不爱吃辟谷丹，赤丹峰想必也没有炼气期修士，我们给她备上一些吃的，省得她累得吃不上饭。”
俞悦道：“好，我去买！阿絮这憔悴的，我都怕她饿瘦了！”
……
南絮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小姐妹一起背后讨论了一番。
她回到房间，变回原形，又要飞去山顶。
……可恶。
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社畜生活，像是在赶场上班。
南絮心情极度郁闷地飞到了山顶，然后当她见到黎昀，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师尊身上好香哦！
南絮扑进榻上之人的怀里，猛吸了一大口。
然后她连血都没力气喝，直接睡着了。
黎昀低头，看着累到没力气的小猫，沉默着将它抱紧了一些。
他轻轻替小猫梳着毛，心道，她爱吃的那几样零嘴，明日替她多买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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