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暗自许下了什么样的诺言,但是林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当然也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但是,站在一个子臣的角度,圣旨也是他不会违抗的。
所以靖王殿下对着过来给自己践行的林殊说道:“我可和你说了啊,霓凰的喜酒是要先喝的。”
“瞎说什么呢,你靖王殿下不成婚,我们谁敢婚嫁呀!”
“嘿,我说你……我再和你说正经的呢!”
“知道,知道!我都在穆大帅跟前立了军令状了,霓凰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回。”
“嗯。你在北境,也要多加注意,边关重地,容不得马虎。”
“哟,咱们的靖王殿下也会关心我啦?”
“谁关心你了!少不得你缺胳膊断腿的回来,心疼的还是我妹子!”萧景琰嫌弃的推了一把林殊。
“放心吧,我自己怎么疼都舍不得阿窈疼的,心疼也不行!”林殊一伸手勾过萧景琰的肩膀:“不过,你这次去东海,记得给我带颗鸡蛋那么大的珍珠回来!我要镶在阿窈的凤冠上!”
“哪有这么大珍珠!”
“……那就鸽子蛋那么大的!不能再小了,再小就配不上阿窈了!”
“知道啦!”萧景琰翻着白眼答应道,顿了顿,又一脸嫌弃的说道:“哎,这都是新相公讨好大舅子的,怎么到你这儿我还要帮你做事情?”
“别不要脸了!我就一个大姨子。要真有大舅子,那也是祁王兄,你顶多就是一个七舅子!”
“好你个林家小殊!我看你就在梅岭呆一辈子吧!舒窈的婚事,自有我给她张罗!”
那时,微风三月,春暖花开。尽管风光的日子里略有些挫折,但是少年人的心性却还是那般明亮犹如赤子;虽有过无奈但是心中的温情与敬爱仍旧存在。
三月初九,萧景琰前赴东海练兵。
三月二十,赤焰军出征北境。
六月初八,赤焰军班师回朝,赤羽营全营留守北境。
十月初七,北境告急,赤焰军出征。
十月二十八,赤焰军主帐下前锋疾风大将聂锋加急密信。
十月二十九,驸马谢玉奉旨,协圣旨,率十万大军出征北境。
十一月初五,云舒窈无故心口绞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十一月十一,北境八百里加急密函送入宫中;同日祁亲王萧景禹褫夺封号,幽禁祁王府,悬镜司上下奉旨彻查祁王赤焰军勾结大渝意图谋反一案,朝野动荡。
云舒窈自那一日,昏迷之后,辗转了半月才将将醒来。
她这次大疾来的凶险,好的也诡异。哪怕是云家圣手也不知道何故。反复搭脉,却不知所以然,云舒窈除去小时候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直都很好,而且云舒窈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伤痕,但是她的脉象却像是身受重伤濒临垂死一般。要真说有哪里不一样,那边是胸口无故多了一颗红痣原是小时候没有的。
而现在也好得奇奇怪怪的,就好像之前在病榻上躺着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处醒来还有些迷糊,但是却还是闻见了空气里的弥漫着的血腥,本能的朝屋外瞧了瞧。
瞳孔一缩,攥紧了云飘蓼的手。那随着寒风舞动的缟素,像是一把利刃,封住了云舒窈的喉咙。
云飘蓼虽然年长了云舒窈一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经历的比云舒窈要多。更何况,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举国动荡的事情,对她来说,本也是一个难以抚慰的伤痛,这个痛也曾让她一度昏厥过去。所以面对云舒窈的质问,云飘蓼只坚持了片刻,便松动了牙口。
祁王与林燮谋逆,留林殊借口镇守北境,勾结大渝意图谋反。前锋大将聂锋察觉,拼死送信,被主帅斩杀于梅岭。梁帝命谢玉率军前往招降不成,唯有屠之。悬镜司上下全部出动,公开调查赤焰一案,证据确凿,罪行滔天。祁王被赐鸠酒一杯,府上男丁全部抄斩,女眷投入掖幽庭。
祁王乃是当世贤王,即便是铁证十足的证实了这般罄竹难书,满朝文武敢于质疑的依然很多。祁王的罪行可以说是刺进了当朝梁帝的脊梁骨的一把剑,而那些站出来为祁王进言的人不亚于就是在那把剑上抹了毒药。所以,哪怕是以前和祁王政见不合到在御书房推翻了几案,但是在朝堂之上却依旧慈父形象的梁帝,这一次的铁血手腕可谓是狠绝无比。
无论是不理朝政安享晚年的太皇太后跛足批发亲上武英殿请求法外开恩;还是辰妃林乐瑶留下血书一根白绫自缢宫中,晋阳长公主持剑自刎于武英殿前;长辈的眼泪,妻子的血书,还有妹妹的鲜血都没有融化那帝王君心。
言太师八十高龄,急火攻心猝于朝堂;黎崇太傅德高望重却也被贬白衣愤然离去;而英王殿下,一杯鸠酒送回了英王府。念在一同长在太后膝下,又有太后求情,留了全尸,对外称暴毙,也留了一世清名。
至此,朝堂之上,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说半句了。
甚至,英王的灵位前,前来吊唁的除了门生旧友,一些心中存有悲愤的人再无其他。皇室子弟之中,除了同辈分的纪王爷,那些身为侄子的皇子,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一向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英王妃已然形容枯槁,但却依旧屹立。
在云舒窈醒来之后,她就立刻命人前请来了言阙和蒙挚。因为她知道,英王府上下没有人能劝得动她。可言阙不同,言阙曾是赤焰军中的使臣,随军出使多年。而且,云舒窈也在言阙的跟前受教过两年,所以言阙的话,云舒窈会听。至于蒙挚,他是云济的旧部,是赤焰军的旧部,是她的骑射老师,也是……即便动起手来也绝对能不伤到云舒窈半分还能压制住云舒窈的人。
言阙虽然应了英王妃所求,到了英王府,一向看人精准的言侯爷只是那么一眼,就明白了即使自己和蒙挚不过来,云舒窈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可是,因为受人之托,也因为对于云舒窈的怜悯,看破世间千万事唯有情关的言侯爷在云舒窈依礼送他和蒙挚出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唏嘘感叹了一句:“你的路还很长。且你身份特殊,此番无端昏迷数月,说是大病,却更像是云家有心庇佑你,你可明白?”
云舒窈微微抬了眼眸,看起来略微精神了些,但是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露出了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一个笑容。
这个表情,这个动作,过于细微。甚至细微到蒙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言侯却是明白了,这位也一身素缟的言侯爷露出了孝礼之时绝对不应该有的表情。那怅然一笑之中,带着看透了世间芳华繁琐的洒脱之意,可疲惫得有些模糊的双眼之中透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精光内却是一片惨淡。
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莫过于一笑。
大梁礼制,宗室亲王下葬可派子女守陵半年。英王膝下无子,只有一养女,所以这件事情自然是云舒窈的。守灵一月过后,云舒窈就进宫请旨了。赤焰与祁王的案子实在是太大,大到即便梁帝下令在年前就要完结此事,可终究这一年,尽管大雪纷飞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却也挡不住弥漫在金陵城内的血腥气。
即便正月十五都还没有过去,即便宫中依旧张灯结彩,却也挡不住满目的苍凉。
虽然这件事情和云舒窈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无论是她和林府的关系,还是英王府的关系,梁帝对她总归没有那般的殊宠了。虽然允了她的请旨,但是明里暗里却是告诫了不少。云舒窈无一不是低眉顺眼。这个不哭不闹的态度,却忽然叫梁帝平白生出一股火起来,脸色不善的哄走了云舒窈。
云舒窈也不犹豫,利索的起身,叩拜告退。
守陵的一切事宜都打点的很快,不过三日云舒窈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陵。离开帝都的时候,云舒窈终究没有忍住,撩开了窗帘,回首望了一眼金陵城。
“五岁,你给我取名叫阿窈;六岁你月月给我写信;七岁你托祁王兄给我带礼;八岁你抱我摘石榴;九岁你带我放风筝;十岁你带我踏青;十一岁你带我骑马;十二岁你教我舞剑;十三岁,你接我回金陵;十四岁,你陪我看花灯;十五岁,你问我可愿为你凤冠霞帔;十六岁……你许我一诺沧海桑田;十七岁,你留我一人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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