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滚滚这件事情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范闲这几天再也没有在费灿面前出现过。
费灿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让范闲给自己塞狗粮。结束了自己迟来的新产品的上市之后,她就回归了鉴查院迟到早退的日子。
这日,费灿提着一屉小笼包去上班。远远的就看见了不少同僚都是都带着武器急急忙忙朝一个地方跑去。心里还在嘀咕五鼠闹东京了吗?鉴查院这么大阵仗。结果进门就和王启年撞上了。
她和王启年有着那么些许半吊子的师徒情义。毕竟她现在还能拿得出手的轻功就是王启年教她的。
对于这个有着一身追踪绝技但是却心甘情愿屈居在一处当个文书的王启年,费灿很是喜欢他。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惧内。当时言冰云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半天没说出话来。如今回忆一下,他的表情也是相当丰富。
如今见王启年一副投胎的样子,费灿还开了个玩笑:“哟,是家里夫人又交代了什么事儿没做好啊?”
“人命关天了,您还开什么玩笑啊!”王启年顺手拽着她也跟着往外跑。
“不是,干嘛呀?”
“程巨树在牛栏街当众杀人啦!!!!”
!!!!
费灿连包子都不要了,言冰云还在北齐呢,现在一个北齐的八品高手就在大庆的皇城底下当街杀人,还能不能行了!
她努力跟上王启年的步伐:“北齐程巨树,他怎么会在京都?”
“我哪儿知道啊!!”
“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因为他动手的对象很有可能是小范大人!!!”
费灿踩碎了一块瓦片,差点没从屋顶掉下去。艰难的稳住步伐,重新跟着王启年朝牛栏街去。
以前费灿就经常吐槽警察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
而现在,她成了那个警察。
虽然她及时赶到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毕竟她的身手,到了也只是个累赘。
但是和范闲虽然说只是塑料师兄妹。可毕竟她有些话只有范闲能听懂,就像他们一起吐槽范思辙的名字,一起开心的抛梗完全不会担心对方听不懂;有一种乡愁也只有范闲能懂,毕竟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王启年前脚到,她后脚也跟上了。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满目狼藉,就给范闲搭脉。
“伤的重吗?”王启年问。
费灿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备上合适的药。一场激斗,范闲体内的气血翻涌,极其不稳定。她从头上拔下了簪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银针替范闲扎了两下。
“能行吗?”
“闭嘴!”
费灿刚吼完,范闲就醒了。看见了是王启年和费灿,他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指着一旁整个人都扭曲了的滕梓荆:“去看他。”
这话,是冲着费灿说的。
费灿望了一眼在地上扭曲的滕梓荆,面色复杂。
她对滕梓荆其实一点都不熟悉。也就是她把他带进了鉴查院这一点。但是她却又很了解滕梓荆的情况。因为他的妻儿都是她安顿的。
而如今,滕梓荆死了。
但是范闲不相信啊。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扯着费灿让她过去:“你去呀!”
滕梓荆的第一个死讯是费灿带出去的,但是如今她到是说不出口了。
王启年是知道费灿心软的,扶着范闲开了口:“大人,他……救不回来了。”
范闲花了一点时间反应了一下,也或者是在养精蓄锐。他站起来亲自验证之后,就要去杀程巨树。
“大人!程巨树如果死了,幕后主使就真的查不出来了!”王启年连忙拦住他。
“谁来查?”
“鉴查院。”
范闲别过脸,去看费灿。这个封建王朝,滕梓荆的身份微不足道。他还不相信王启年,但是他相信费灿。
“好,那我等着。”他说。
可范闲等到的结果,是鉴查院要把程巨树放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费灿,问问她怎么连你也不知道鉴查院门口的那快碑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可惜,被王启年拦住了:“命令是刚下的,费姑娘被叫进宫了,还不知道。”
费灿确实不知道,因为她正在宫里陪庆帝下棋。
然后鉴查院送来了一份密报,要把程巨树放了。因为北齐的某位将领和程巨树有交情,他提出了愿意通敌叛国来换程巨树一条命。
庆帝看完之后问她:“你觉得合适吗?”
费灿正在偷偷摸摸吃李子。今天被叫的突然,她虽然吃了饭,但是架不住和庆帝在一起用脑过度。冷不丁被问了一句,差点把果核吞进去。
她窘迫的转过身去把果核吐在手里,然后面露犹豫:“陛下,这些大事儿,我怎么知道。”
“言冰云还在北齐,你就真的没点想法?”
狗皇帝最狗的地方,就是比李承泽更加肆无忌惮。
言冰云在北齐,她当然担心了。但是这事儿如果言冰云在的话,那也不会同意。
费灿想了想,贼眉鼠眼地问:“那……您不论罪。”
庆帝很大气:“不论罪,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朱大人大概是想找回面子吧。北齐的人在咱们京都当街杀人,他一处难辞其咎。而且根本就是把他一处的脸都踩进地底下了,他当然想将功补过,扳回一局了。”
庆帝看了她半天,话里有话:“确实是把面子都踩进地底下了。那你说,如果范闲知道了,能找回面子吗?”
费灿在心里扎小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她想了想,装作无辜:“这和范闲什么关系??”
庆帝大手一挥:“侯公公,听见了么?”
?????!
听见什么了?费灿震惊的求助侯公公,她想让范闲知道的意思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侯公公比她还要为难,一脸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有点寄希望于费灿能不怕死地继续问问。
费灿当然选择明哲保身了。坚决把好奇心掐死在摇篮里。
侯公公进退两难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庆帝就把他喊住了:“顺便再给她上两盘点心。”
这个“再”就是给侯公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喜开颜笑的连连称是退了出去。徒留费灿一个人怀疑人生。
怎么个意思,告诉范闲就算了,还要留她下来一起等结果?
费灿写满了震惊,但是她不敢问。她怕现在忽然跑过去制作穿甲箭的庆帝把她当作靶子。
不过好在范闲是个行动派。
麻利儿地就杀了程巨树。当街杀的,就在程巨树刚出鉴查院门口就动手了,嚣张的不得了。
但是庆帝蛮开心的,还夸了两句。
大佬开心了,费灿就安心了。就连庆帝老谋深算的笑容洋溢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赏心悦目了。
捧着庆帝下的密旨,就回去了鉴查院。
回到鉴查院的时候范闲都快被送到地牢门口了,王启年抱了一堆的卷宗,一脸苦凄凄。
“哟,老王,又被夫人打了?”
王启年登时容光焕发:“费姑娘您可回来了!”
朱格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久别重逢似的打招呼方式,瞧着费灿:“费灿,你要想清楚冰云是因为谁才被革职查办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这个心思。”费灿用最随意的口吻讲着这个时代最牛气的话:“我就是替陛下送个密旨。”
朱格的脸色登时就成了猪肝色。
费灿继续笑嘻嘻:“朱大人,您打算站着接吗?”
朱格当然不敢站着接了。
费灿本来是对宣读密旨没什么心思的,但是看着朱格跪在自己跟前,那就不一样了,相当老实的把密旨读完了,读得还抑扬顿挫,情感丰富。
完了之后还赠送了一枚纯真笑容:“朱大人,陛下还说了,提司腰牌也还给他。”
范闲依旧是站着听的,听完之后也学着费灿的样子:“朱大人,劳驾。”
朱格当然是不可能亲自给他松绑的。只等着王启年给范闲松了绑之后就把提司腰牌丢了回去。
范闲收好,客气的和朱格打了个招呼,然后喊上费灿和王启年一起走。
费灿刚夸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是言若海。
她一个踉跄,乖乖的站在了原地。
范闲觉得奇怪,但是被王启年一句“那是费姑娘未来的公公”给一笔带过连轴转推着出去了鉴查院。
言若海把费灿叫住了,但是冲她提问的是朱格:“不是,陛下为什么要放人啊!?你和陛下说什么了?”
问的是费灿,但是回答的是言若海:“她不用说什么,陛下也知道人言可畏。”
言若海就这四个字给朱格解释了一番。翻译过来就是你不嫌丢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北齐人打了自家的提司,陛下还嫌丢人。
确实很丢人的朱格叹了口气,斜了一眼费灿双手套进衣袖就走。
于是现场就只剩下了费灿和言若海。
费灿有点怂。
“你与范闲何时相识?”
费灿惊了一下,怎么现在言若海也来问了。
她舔了舔嘴角:“……送言冰云北上的路上,见过一面。”
“是吗?”
“是啊。”
言若海也斜了一眼费灿:“范闲牵扯内库,直接干系皇子相争。而且程巨树一事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的……还是要多留心眼,免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费灿觉得言冰云他爹刚想说的是“你的智商不够”,但是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因为和他们比起来,她确实智商不够。
“京都纷乱已在眼前,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是要好好磨一磨了。这几日把家规好好抄上十遍,静静心。”
言若海说什么,费灿都忙不迭的点头,甚至对方从衣袖里拿出家规的时候都急急忙忙接了过来,连声应下。
应完之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过来不对劲:“言氏家规?”
“怎么,费介也有家规?”
“没有啊,但是……”
“那不就得了。嫌少?”
费灿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够了够了,十遍够了……不是,十遍刚刚好。”
言若海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里透着些“还是傻了点”的意味。
费灿抱着言氏家规,目送了言若海。确定言若海走远了,才哀嚎了一声,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耷拉着脑袋往办公室走了两步,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刚刚怎么就被言若海绕进去了?!言若海凭什么管自己让自己抄家规?她又不是言冰云!
但是,她也只敢在心里咆哮一下。陈萍萍面前她还敢哭诉两句,可要换成言若海,再多委屈也只敢吞进去。然后在言冰云身上把场子找回来。
但是现在言冰云在北齐。
费灿站在言冰云的办公室门前委屈巴巴的:“京都纷乱就在眼前了……才刚刚开始我就hold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胖达。
“儿砸,妈妈想你爸爸了。”
胖达歪了歪脑袋,把它的玩具球递给了费灿,然后自己跑远了举起爪爪,一副陪我玩的样子。
费灿:“……”
费灿回办公室,寻找了本小本本,先把今天这笔账记了上去。然后,才开始乖巧的抄写家规。
这么一个庞大工程量,自然是没工夫管范闲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她还在挑灯夜战,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近来的是王启年。他瞧见了费灿屋内趴着小憩的胖达,一个哆嗦,连忙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迅速跑到了费灿身边,求庇护。
因为他为了帮范闲,夜闯了朱格大人的办公室偷看了一份密报,现在正在被整个一处追捕。
费灿把手往膝盖上一架,一副大爷的样子:“嚯,老王,搞事情啊!”
王启年蹲在一旁,身心疲惫,苦不堪言:“唉,小费,没办法呀!”
费灿挑眉,等着后话。
门口依稀传来追捕的声音,还有胖达似乎也有了醒过来的迹象,王启年连连交代:“是院长让我跟着您师兄!”
费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告诉我师兄,司理理是北齐暗探,那块令牌八成就是她手上给出去的。想要报仇,务必找到司理理。”
这下轮到王启年露出疑惑了:“你怎么知道?”
“谁让司理理的前辈柳萧萧捅过我呢。我看她不爽,这事儿发生之后,我就让人往死里查了。朱大人也知道了,所以今晚在这儿这么严防死守的等着瓮中捉鳖呢。你们要想抓就要抓紧了。”
“我还是不信,这么关注院务,这太不符合你的性格了。”
“……言冰云还在北齐,我草木皆兵,容不得半点纰漏!”
王启年这回信了:“早说是因为小言公子啊!你说你,放心,一定告诉您师兄!哦,言氏家规,好好抄啊!”
费灿:“……”
费灿很生气,也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她拿过小本本又记了一笔: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王启年嘲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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