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介从北齐奔波回来,受了重伤。费灿索性给他准备了药浴,三次一个疗程。范闲率领使团离开的第二天,第三次药浴结束。
洗完澡的费解神清气爽。
“舒服吧?”
“舒服,哪儿哪儿都通了。”费解撸了撸袖子,瞧着一桌子的素材,啧了一声:“清汤寡水的,我怎么喝酒啊。去,拿盘花生米。”
“吼,想什么呢,还想喝酒?美的您!吃素,没商量!”费灿把米饭往费解面前一放,态度强硬。
“不喝酒怎么给你践行啊!”
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什么,践行?”
“你去北齐啊?”费介说的理所当然,顺便把自己给费灿收拾的包袱也拿了出来:“这里边有我新研制的迷药,就算是大宗师来了,也要睡上一会儿。但是不多,省着点用。还有别的药你都知道,那个袖箭啊也给你放里面了……”
费灿连连打住费解:“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去北齐的队伍早就走了一天了。我呀,哪儿都不去,就在京都盯着您养伤!”
费介笑了笑,很是满足:“要不她怎么说,女儿是小棉袄呢。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是我亲手捡回来的不是。”
“这个她是谁,您相好??”
“去!”费介斥了她一声:“胡说什么呢!”
“胡说的是您。快吃吧,这块香菇很好吃的,新做法,雅称素鲍鱼,您尝尝。”
费介尝了一块,很满足:“嗯,味道不错。我喜欢!”
“喜欢就多吃点。”费灿又给费介夹了一块:“吃饭都堵不住您的嘴。”
费介没有再吃,而是拿出包袱里给费灿拿出了个匣子给她。
是一只镯子,上好的和田玉镯子。
无论是色泽成色还是质地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费灿相当不客气,伸手就给自己套了进去感受了一下。稍微有一点点大,但是相当好看。
“这么大手笔,真的给我?”
“不给你给谁啊!”费介撩了撩头发:“行了,别臭美了。快吃饭,吃完饭,你就出发。”
“老费……”
费介打住了费灿,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去,你想去找言冰云,你担心他。虽然我是真瞧不上他。是,他……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文韬武略,没什么不好。但是……他心思太深,太隐忍,和他爹一样。言若海这个人吧,他发妻走的也早,这么些年也没续弦,可有什么用呢,人都走了我们看见了有什么用。对他儿子也是,从小没个好脸色。言冰云也是,他是对你好,可是他不说呀。不说谁知道呢,你又是一根筋。我呀,就想你找个范闲这样的,活泼的,陪你一起开开心心的,会逗你笑的。言冰云要被送去北齐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没准你们分开了,你也就不喜欢了。可谁知道啊,阴错阳差你这个时候开窍了,你说,你怎么就开窍了呢。”
费介是真的很忧伤,眼眶里都有了泪花,
费灿伸手,替他抹了抹。老费对她一直都是放养状态,任她自生自灭就好。她也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煽情的事情。
“早知道是这个心情,当初就该捡个臭小子回来。养大了还能给自己再带一个回来。”费介嗤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费灿的脑袋:“哪像臭丫头呀,早晚要嫁出去。而且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两天我一直在看你,你说留下来你做到了,我知足了。所以,去吧。吃完饭就走,赶一天还赶得上使团。陛下那儿不用担心,有陈萍萍。陈萍萍那儿,有我!我罩着你!”
“……嗯。”
“但是你要记住了哦,言冰云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回来一定告诉我,我削死他!”
费灿破涕为笑,使劲儿点头。
吃完饭,自己又装了点东西,狠狠的抱了一把费介才走。
可才刚刚跨进荒郊野岭的山路,就看见了陈萍萍的车架,还有站在旁边的影子。
“他要见你,上车吧。”
陈萍萍看见费灿一点都不意外,笑得还相当的慈祥:“小姑娘家家,还是女装好看。”
费灿摸不准陈萍萍是什么意思,回了句,男装路上方便。
“也是。范闲他们走的也不快,你快马加鞭赶过去,范闲到沧州的时候应该能追上。嗯,你这镯子不错,新买的?”
“老费送的,戴上之后拿下来太疼了。”
陈萍萍笑了笑:“那就戴着吧,小姑娘戴玉好,养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次回来,言若海是要给你们筹备婚礼了吧?”
“emmmm,可能吧。”
陈萍萍很欣慰:“真想喝你们的喜酒。”
费灿现在头皮发麻想跳车。
她觉得陈萍萍这么莫名其妙地这个时候和自己聊家常有点恐怖。
“您专程等我,是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是有些话。不过主要的还是叮嘱你路上小心。还有有些事情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这些年,陛下和我对你有意无意的试探,你应该一直有感觉吧?”
话题跳的太快,费灿一下子摸不准自己是要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不过陈萍萍也不是想要她说什么,问完之后自顾自继续说了,而且权当费灿就是已经知道了一样:“确实和叶轻眉有关系,也确实和神庙有关系。陛下怀疑你也接触过神庙的人,或者说你也来自神庙。因为当年你被卖之后,有两个时辰,被关在房间里,没有人见过你。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能躲过这么多壮汉,逃出青楼,逃出城,太匪夷所思。而你再出现就刚好遇上了费介,跟他回了京都。太巧合了。”
“就因为这个巧合??”
陈萍萍回她:“神庙之事,不可马虎。”
“那您现在是为了这个秘密,想借我独自一人离开京都的时候,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
“这倒不至于。”陈萍萍换了个坐姿,其实也是从靠这边换成了靠那边,问她:“你觉得你在冰云心里的地位怎么样。”
陈萍萍在笑,但是费灿觉得阴森森的。她望着陈萍萍,在黑暗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一缕光都没有。
“您问这个干嘛?”
“我看着他长大,对他还算了解。有思想,有判断,又忠君爱国,是个好孩子。虽然瞧着冷淡,不过骨子里也是个有怜悯,有温度,有情感的人。这些温度和情感,其实都来自你。起初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你们青梅竹马,有感情很正常。直到,冰云让我给你带回那封信为止。接近沈婉儿是探取情报所需,是公务,可冰云却更在意你的心情,这是大忌。”陈萍萍目光幽幽,泛着寒光毫无预兆地开口:“从那时候起,我就下了个决定。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时机到了。”
费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陈萍萍的这个眼神,她觉得恐怖。
陈萍萍递给了她一个小玉瓶。他说:“你可以去见冰云最后一面。”
瓶子里是什么,不言而喻。
费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死死地攥着瓶子:“你让我走?”
“当然,久别重逢,劫后余生。这个时候的痛苦才是永生难忘的。冰云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总是一心有所念,一年有所执的,不是吗?当然,你在北齐不吃也没关系,和冰云开开心心的也好。留点美好的回忆,也会更伤心。等你回到庆国,我再动手也不迟。在庆国我要杀一个人,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陈萍萍的这句话是威胁,却也是一句实话。
费灿在挣扎:“你……你不想知道神庙的秘密了吗?”
“神庙的秘密,我还有别的方法。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话你应该听过吧?”
“……”
“我也不忍心。毕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去北齐,算是我对你的弥补。”陈萍萍的语气很哀婉:“我也没办法,但我决不允许冰云这把刀有任何的铁锈。”
“言冰云是个人!他不是你的一把刀!!”
陈萍萍轻笑了一声,甚至还露出了些许慈祥:“去吧,去找冰云吧。”
费灿下了马车去没有走,背对着陈萍萍:“院长,要么您现在就动手。不然……言冰云说过,他不会让我死,我信他。”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其实费灿比谁都要害怕。她像是一只刚刚逃出牢笼的小兽,看谁都是警惕。翻身上马还未坐稳,影子帮她拉了一下缰绳,只那么一下,她就杯弓蛇影的放了一根袖箭。
影子接的很稳,甚至还帮她安装了回去,顺便还送了她一把匕首:“你送我镰刀的回礼。再往前走的客栈,言若海在等你。”
说完,也不管费灿怎么想,转身就去帮陈萍萍驾车离开。
费灿骑在马上,望着那黑漆漆的马车不见了,才回过神来,朝北齐方向去。一路上都是陈萍萍和自己说的话。
陈萍萍想杀她,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然,他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可她现在却更想听听言若海是为什么来找她的。
就如同影子说,言若海在前面的客栈等她。
他是来送两个保镖给费灿的。这两个也是他的亲信,能力值杠杠的。除了护送她,也是给言冰云的两个帮手。毕竟北齐于他们而言,危险重重。没两个信得过的且有本事的人在,他不放心。
对于言若海的叮嘱,费灿听的极不认真。她满脑子依旧还是陈萍萍刚刚和自己说的话。
他把言冰云当作了自己的一把刀,就像鉴查院内很多其他的人一样。
她想忽然质问言若海:“言冰云是您儿子吗?”
言若海因为费灿忽然砸过的这句话错愕不已,怔在原地:“小时候的玩笑还不够吗?”
“当时是陈院长说的,您没说!”
言若海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这荒郊野岭等两天是为了什么。”
“我要听您亲口说!您现在和我说的这些,给我的这两个人,是为了庆国,还是单纯的为了言冰云。”
言若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费灿。费灿在他眼里,什么都藏不住:“你以为我们家的墙这么好翻?宵夜,旱冰,野餐,生日,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什么?”
“如若没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教导我儿子的先生们会这么好糊弄。还是你以为我言家族谱是什么人都能往上写的?”
费灿整个人都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然后低头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脸。
“上京不比京都,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这般莽撞,只会添乱!!你要记得,想救我儿子,先要自己隐忍。沈重不会轻易放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费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规规矩矩的说了告辞,牵着马打算离开。
“费灿!”
费灿抽噎了一下,回头站好,等着继续挨训。
“早些回来。”
????!
她猛地抬头,瞧见的还是言若海潇洒的背影:“无论刚刚你见了谁,听了些什么,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此行是为了接我儿子回来的,既然是接,必然是两个人一起回来。别的什么事情,自有我和费介替你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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