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那天是沈默的生辰。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过纱帐照过来时, 沈默便睁开了眼睛,他先习惯的往里看去,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看见林溪熟睡的侧颜。
沈默嘴角微微噙了一抹笑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这时候就见床前的小几上已经放了一件新制的湖青色暗银松枝纹长袍。
沈默的四季衣裳, 都是针线房那边做好直接送来的。
这件长袍虽然也是他素日喜欢的湖青色, 可是衣上绣制的暗银松枝纹明显却不是出自针线房那边。
沈默想到这几日林溪总背着他忙活什么,想来就是缝制这件新衣了。
等他穿好衣裳,去净房洗漱一番,从东次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外间的桌上多了一只白玉鹤寿瓶,瓶里插满了月季、玫瑰、扶桑、蔷薇等盛开的花卉。
到这时,沈默已经猜出了林溪又是缝制新衣又是插花的意图,便问进来服侍的丁香和桂香, “你们奶奶呢?”
两个丫鬟都是抿嘴一笑:“请二少爷稍待,奶奶马上就来。”
两个丫鬟的话刚刚落下,林溪的声音就从外面响了起来,“长寿面来了!”
林溪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放了一只青瓷大碗, 里面盛着一份刚刚煮好的鸡丝面。
林溪把面端到沈默跟前, 笑道,“这是我独家秘制的长寿面,吃了这碗面以后百病不生,长命百岁。”
为了做这碗面,林溪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又是揉面, 又是打卤,终于赶在早饭之前做好了这碗面。
沈默拿起筷子,便在林溪殷切的目光中,伴着花香吃完了那一根长面。
本来林溪还想亲手做个生日蛋糕的,苦于没有器皿和食材,只能作罢。
不过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是林溪却送了沈默一份很别致的礼物,一枚她亲手雕刻的印章。
那印章上刻着“林泉”两个小篆。
字体虽然只能称得上是端正,但是对林溪这个只学了一两个月的新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沈默便问:“为什么刻这两个字?”
林溪笑道:“就是觉得这两个字挺适合你的。”然后又道,“不许嫌弃,这可是我刻的第一枚印章。”
沈默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左手。
林溪正想要说什么,就听丫鬟们在外回道,说是大姑娘来了。
林溪忙抽出手来,站了起来。
沈梓馨是过来送寿礼的,“这是我手书的一幅对联,字当然是不及二哥的好,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时候厨房那边也送来了长寿面,林溪便邀沈梓馨一起吃面。
沈梓馨便笑着应下,“我听家里人说二嫂你的茶铺今年春天狠挣了一笔,不知道送了二哥什么好东西?”
林溪便笑着拿过那枚印章给沈梓馨看。连沈梓馨这样不常出门的人都知道她茶铺挣银子的事,想必沈老太太那边也已经早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茶铺怎么说也是她自己的嫁妆铺子,所以林溪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林溪跟着沈默去福景苑给沈老太太磕头的时候,沈老太太给了一套青瓷的文房四宝,沈大太太和沈大奶奶则都是一枚玉佩。
晚上,林溪又让小厨房备了一桌酒菜,给沈默庆生。
沈默老早就看见了那一小坛葡萄酒。
那葡萄酒是林溪去年用庄子里的葡萄酿制的,林溪拍开封泥,属于葡萄酒独有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林溪朝沈默讨好的笑道:“这葡萄酒是我亲自酿制的,你要不要也尝尝?”
沈默还能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不过看在前几日她赴宴的时候没怎么喝酒,今日又是他生辰的份上,他方才道:“一坛酒我们俩喝不完,一壶就够了。”
林溪本想说一壶酒哪够,她的酒量好得很,可是又怕说了沈默干脆连一壶酒都不让她喝了,方才把话咽了下去。
沈默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再也不信她酒量好的话了,分明是她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自以为自己酒量好。
林溪把酒小心的舀到酒壶里,等她盛完一壶酒,沈默就吩咐人把酒坛抱了下去。
林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沈默不为所动,这个时候他只要一心软,林溪保准会喝多,到时她撒起酒疯来,想到她上次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沈默只当没看见林溪的眼神。
一壶葡萄酒本来就没有多少,虽然沈默从头到尾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可是林溪还未完全品出滋味来,酒就已经没有了。
沈默跟前的那只酒杯还剩了一大半,林溪一点不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完还给他送到跟前,“你怎么不喝,这酒不好喝吗?”
她酿酒的手艺虽然算不上顶好,可是比起市面上买的酒却是好上太多,刚才林溪尝着自己酿的酒又甜又酸,也许是挑选的葡萄比较好的缘故,那酒比她在后世酿的那些还要好喝。
所以林溪才有此一问。
对于林溪的疑惑,沈默只答了一句:“酒喝多了伤身。”
林溪知道沈默一向不喜饮酒,听到这话也就没有多想。
晚间两人躺在床上,林溪喝了酒,一时睡不着,便主动挑起了一个话头,“茶铺这两个月挣了不少银子,我打算在府城那边买一处宅子,你觉得怎么样?”
沈默没想到她会想要在府城那边买房子,这其中为了什么,他自然清楚得很,他不由朝林溪看过去,“不用了。”
林溪道:“为什么不用,将来你去府城参加乡试,有处宅子也好落脚。”当然有了宅子以后,林溪便能跟他一起过去,然后帮着准备乡试用的东西。
沈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笑道:“我们家在府城那边还有一两个老亲。当年我父亲乡试的时候,就是住在他们家。”
“别人家哪有自己家方便,何况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搬走。”林溪道,“我听说府城那边繁荣得很,说不准将来我的铺子还能开到那里,到时候有宅子落脚,岂不方便很多?”
沈默觉得在府城买房子有些过于破费,可是如今看林溪的意思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干,“那就听你的。”
林溪马上就笑了,她就知道沈默最终会答应的,凡是她想做的,对方几乎没有不支持的时候。
林溪一高兴,就忍不住亲了沈默一下。
沈默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夜深了,睡吧!”
林溪却是有些纳罕,前几个月,只要她稍加撩拨,沈默一般都会有所反应,最后两人总要闹上一炷香时间。
最近这两个月,沈默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变得清心寡欲许多。
林溪便又亲了他一下,亲完以后捧着他的脸道:“你什么时候成和尚了?”
沈默没理她,轻轻合上了眼睛。
林溪越发奇怪了,她想了想,问题绝对不是出在她身上,难道是药酒的问题。可是那药酒是她亲手配的,里面的药材除了灵芝就是党参、枸杞,没道理喝了会有副作用啊!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沈默最近读书有些累,应该是这样,明年就是乡试了,他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乡试,顾不上自己也是有的。
林溪自己解答了自己的疑问以后,过不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起来,沈默和往常一样已经走了。
最近为了节约读书的时间,沈默一日三餐都是在书房那边吃,只有晚上才回远香堂。
林溪自己一个人用过早饭,回了沈老太太那边一声,便去了茶铺。
这个时候正是茶铺客人最少的时候,郭掌柜正在理账,看见东家来了,忙丢下账本,笑着迎了上来。
“东家,这个月花茶和绿茶都卖的不错,我刚才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六千两银子的进账。”
这五六千两银子中,至少有一半是卖花茶所得。郭掌柜原来还觉得花茶维持原价会少挣一些,可是没想到,花茶因为没有涨价,前来铺子里购买花茶的人越来越多,这样薄利多销,一点不比绿茶挣得少。
对于茶铺这个月有这么多进账的事,林溪一点不意外,只微微点了点头,便问起茶铺最近的情况。
郭掌柜道:“玉兰花茶早就卖完了。现在铺子里只有玫瑰花茶和茉莉花茶。东家,那批乌龙茶要不要趁现在茶价大涨之时抛出来?”
林溪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中秋节再说吧!”
白莲教至少要到明年才会镇压下去,等到中秋节和年底的时候,茶价才会涨到原来的四五倍甚至五六倍,所以对于那批乌龙茶,林溪自有打算。
郭掌柜和林溪接触了这么些日子,知道她年纪虽轻,可是主意却正得很,尤其是最近茶铺大挣完全是因为她的先见之明,所以倒没有像往日那样提出什么异议,反而又说起了花茶的事。
“东家,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让人送来的月季花茶和金银花茶还有那荷心茶卖得也不错......”
林溪知道郭掌柜的意思,可是江吟秋今年有了身孕,就不能和去年那样时不时的推出一两样新茶了。
“你说的那几样茶,等到明年再说吧!现在铺子里有这两样花茶也就够了。”林溪问完了茶铺的情况,又叮嘱了郭掌柜一番,正准备回去,就见茶铺门口来了一个想不到的客人。
知州夫人刚迈进店里,就见原来见过的沈家二奶奶走了过来,“夫人是来买茶叶的吗?”
知州夫人笑道:“是,我听闻这家茶铺的花茶制得很好,而且别家茶价大涨之时,这家的花茶却一文未涨,就想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却是你的铺子。”
林溪道:“这铺子是我的嫁妆铺子,现在铺子里有茉莉花茶和玫瑰花茶,不知夫人想要哪种?”
知州夫人道:“我只喝过茉莉花茶,既然这样,那就两样都来二两吧!”
知州夫人买了花茶,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看了眼摆在店里面的那两盆茉莉花,“这两盆茉莉花倒是养的不错。”
林溪道:“夫人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盆茉莉,回头给您送到府上。”
知州夫人道:“那倒用不着,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我这人虽然喜欢花花草草,可是不会照料。我只是看见这两盆茉莉花,想起曾夫人来了,她倒是很喜欢养花,尤其喜欢茉莉。”
林溪不知道她和曾夫人之间的交情,听见知州夫人提起曾夫人,便微微笑道:“茉莉清芬幽香,确实值得人喜欢。”
没想到知州夫人听到清芬二字,却不由自主的看了林溪一眼,然后笑道:“让你说着了。曾夫人的女儿就叫做清芬,前年选秀的时候入东宫做了太子的奉仪。”
林溪仔细回想了一下,曾清芬这个名字,她确定自己真的没听过。
不过书中倒是有一个姓曾的重要人物,在废太子登基以后唯一一个诞下皇子的妃嫔,后来母凭子贵,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曾太后。
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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