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她们空镜门,更不可能知道空镜门里的红女。一个市井小子,父亲不过是走镖的镖师,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还知道老阎,他到底是谁?
他不仅知道太多,身手也是她未曾见过的厉害。一想到自己被这么一个人盯上,韩婆子不寒而栗。庆幸自己刚才够识时务,把解药交给他。否则明年的今日说不定就是自己和老阎的忌日。
仲庭单手开了瓷瓶,看到里面两颗黑乎乎的药丸,闻了一下气味,“相信婆婆是个聪明的,不会用假解药来糊弄我。我虽不才,但杀几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是我想杀的人,任凭他逃往何方,我都能找到他!”
韩婆子心一紧,道:“你放心,欢欢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只要我还能拿得到解药,我就给你们送去。”
随着一声‘多谢’落下,仲庭已到院门之外。须臾之间,人就没有踪影。韩婆子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就见屋内叫老阎的老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老阎个子颇高,人特别的精瘦,声音阴沉沉的,“要不要我去结果这小子?”
韩婆子连忙摆手,“你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年纪轻轻手段狠辣功力深厚,定然是个天赋极高的。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必会有所防备。万一打草惊蛇,死在他的剑下,太过不划算。他要解药我就给,反正也拖不了多长时间了。”
算日子,少主快到夜歌了。到时候她只要把一切都推到少主的头上,让姓仲的小子和少主对上,万事便与她无关。
老汉收起阴森的表情,气势一收变得如寻常人一般,粗声粗声道:“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做饭去。”
韩婆子嗔他一眼,平凡的五官顿时多了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看得老汉直搓手。正欲把她拉回屋子,被她白一眼挣开。
仲庭的身影一出现在院门口,原本张望的颜欢欢就收回目光。先前她看到他出去,也没好问他去干什么。等他人到跟前,递给她一个瓷瓶时,她更觉得懵然。
“这是什么东西?”
“你的解药。”
她吃惊不小,“你…你去找她了?”
他点头,进屋。
她忙追进去,“你是怎么说服她把解药给你的?”
他冷冷地道:“何需说服,杀鸡取卵即可。”
手中瓷瓶顿时变得千斤重,她不知该做如何想。韩婆子是很可恶,但她从未想过要取别人的性命。这不是什么圣母心理或是心慈手软,而是根深在她骨子里的教育不允许她轻贱生命。
她的凝重换来的是他复杂的注视,“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
“不,不是。就是觉得每个人都不应该无视生命。”
“弱肉强食,你不要别人的命,别人就会要你的命,何错之有?”
“你说的没错,到底不一样。”这不是她生活的年代,也不是她自小长大的环境。“谢谢你,我已经许久没有…总之特别感谢你。”
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而且还是可以救命的解药。自从家里出事后,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她原本不是矫情的人,不知为何此时眼中涌出泪花。抬头想将眼泪压出去,却发现越涌越多。
眼前的男人面冷心热,才告诉自己不需要朋友,紧接着就替自己弄来解药。这样的帮助,这样的行事准则如果不能称为朋友的话,世上大概也没什么人敢自称朋友。
她一抹眼泪,望着他,“我…总之谢谢你。我先前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我当你是我在这个世间上唯一的朋友。”
他幽深的眸微眯着,“别哭了,我没有杀她。”
她突然笑了,眼泪滚落下来,这人连基本的安慰人都不懂,说世故又不世故,说单纯又复杂,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们晚上就吃炒鸡蛋吧。”
“好。”
她把药收好,挽着篮子去买菜,碰到认识的人便点头微笑。少年们想看她又不敢看她,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挤眉弄眼的。
孩子们的打闹声,妇人们的捣衣声以及谈笑声。巷子里来来往往认识的人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婶子’‘伯伯’‘二叔’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
一个少年道:“程一桶,你娘今天怎么不请人去吃便饭了?”
叫程一桶的少年瞬间红脸,“李二狗子,我看你最近真是皮痒。”
少年们打闹的声音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美好,不管到底还能活多久,活一天就应该感恩一天。那个瓷瓶里的解药共有两颗,应该就是近两个月韩婆子没有给她服用的那两颗,两颗解药代表她还能再活两个月。既然能多活两个月,就应该好好珍惜每一日。
市井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尤其是菜市这样人多事杂的地方。她这样的长相,走到哪里自然都会收到不少注视的目光。加上她的身份,少不得会被人在背后指点议论。
“…这个欢欢姑娘瞧着真没有架子,真是可惜了。我听说王府和国公府联姻大婚,第二天纤娘郡主就赌气回了娘家。你们猜怎么着?”
“卖什么关子啊,快说快说,急死个人了。”
“嘿嘿…说咱们那位嬴国第一才子之称的镇国公世子爷不愿与这位粗贱之地长大的纤娘郡主洞房。后来还是镇国公夫人寻了一碗好药给灌下去,这才成了事…”
“…世家公子就是挑嘴,纤娘郡主长得花是花叶是叶的,以前咱们这一片多少年轻后生都惦记着。怎么到了国公世子的眼里,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个顶个的长得好。人家国公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可只看皮相不看内里。纤娘长得是好,但是其它的真不行。”
“你说的也是。还是镇国公夫人厉害,嘿嘿…”
“女人嘛,熄了灯还不一样…”
皇家宫闱之事,向来都是百姓私下最喜欢听的八卦。仿佛只要把高高在上的男人与香艳之事并论,便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凡夫俗子。那不绝于耳的嘿嘿之声,和那你知我知的猥琐眼神无一不在传递着同样的讯息:看看这就是男人,身份再高的男人与你我都一样,在女人身上都是那么一回事。
等颜欢欢买完菜回家时,远远看到仲家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她就知道一定是房纤娘上门。房纤娘这次倒是低调,只带了一个婆子两个丫头。
仲庭十分冷淡,“贵人不踏贱地,郡主好自为之。”
房纤娘又委屈又恨,“庭哥哥,难道你也看不上我吗?”
有妇人看到颜欢欢,不怕事大地叫嚷起来,“欢欢回来了,赶紧劝劝庭子吧,哪能把郡主娘娘堵在外面不让进。”
房纤娘一听颜欢欢的名字,当下狠狠扭过头来,“你来得正好。”
颜欢欢心下叹息,道:“郡主找我何事?”
房纤娘昂着头,看一眼冷面寒霜的仲庭,“咱们进屋说。”
这一次仲庭没有拦她,她心里气愤不已,越发觉得委屈。世子心里有颜欢欢,一直念念不忘,连庭哥哥也被迷了过去,对她爱理不理。
要不是颜欢欢,她何至于受这些的苦,还要受眼下的气。
一进屋,她手一扬,就要给颜欢欢一个巴掌。颜欢欢反应很快,不仅避开她的手,而且还将她制住。
“郡主,如果你又是来耍威风的,恕我不能奉陪。”
房纤娘气得发抖,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是来九井巷撒气的。先是仲庭冷言冷语不肯她进门,现在这个颜欢欢居然还敢躲她。“你竟然敢躲,你这个…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人耻笑?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十八年的苦。要不是你,世子也不会这般轻贱我!都怪你,我打你一巴掌怎么了!”
颜欢欢冷笑,“我对郡主的遭遇深表同情,说句难听的话,我不欠郡主的。”
“本郡主不需要你的同情!”房纤娘喊叫起来,“你竟然说你不欠我的?你可知道世子他是怎么对我的?全夜歌城的人是怎么笑话我的?这一切都怪你,你还敢说你不欠我的!”
“我确实不欠你的。你仔细想想,当年你我调换之时,我和你一样都是不知事的婴儿。你如今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我连自己的亲爹娘都不知道是谁。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是被人偷走的,生生被人从父母身边被人偷走。你只想着自己委屈,难道我不委屈吗?”
房纤娘身边的婆子看着她,上上下下将她一通打量。这样的长相,还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那个姨娘是从哪里弄来的孩子,连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颜欢欢又道:“你我都是受害者,你恨的人不应该是我。”
房纤娘方才被她说得愣住,这下回过神来,“我不恨你恨谁?世子心里有你,对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半点体面都不给我。害得我被人嘲笑,害得我被人指点,你说我不恨你,我应该恨谁!”
“郡主,你以为没有我,姜世子就能对你一心一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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