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欢醒来的时候又是浑身痛,嘴巴更是痛得厉害。她扶着头,好像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猛然想起那一次,她发过荒唐的梦之后好像也是这样难受。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等看到端着汤进来的仲庭时惊疑不定,思忖再三还是没有问。
汤是鸡汤。
“哪里来的鸡汤?”
“我做的。”
“你还会做饭?”她问。
“嗯。”
就在她喝了半碗鸡汤准备问他昨天的事时,夏夫人来访。夏夫人来得高调,带了好些药材补品,整个九井巷的街坊们都在探头探脑。
颜欢欢没有好脸色,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亲娘。
昨天的设计,根本就是出于夏夫人之手。夏夫人朝仲庭妩媚一笑,嫌弃地看着屋子里简陋的家具,然后她身边的丫头用一块布巾垫在凳子上,她才款款坐下。
“欢欢,你可是好些了?”
“有劳夏夫人关心,我还死不了。”
仲庭双手环胸站在一边没走,夏夫人媚眼如丝不停看向他,然后视线下移露出会心一笑。用帕了捂着嘴,飞了一个媚眼过去,“仲家公子,你听听,这孩子心里在怨我呢。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个小没良心的,真是伤娘的心。”
颜欢欢听到娘这个字作呕,她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亲娘,坑起女儿来毫不手软。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她有感情有思想,不是别人手里牵线的布偶娃娃。
“夏夫人,你有把我当成女儿吗?”
夏夫人面色不变,眼神变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把握,你难道想害死仲公子吗?”
仲庭冷冷出声:“我们的事,不用夏夫人操心。”
夏夫人道:“欢欢是我女儿,她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操心。姜重锦那个负心汉既然娶了别的女人,那就是死有余辜。欢欢你为什么要心软,害得我白费了那些心机,最后便宜了问琴那丫头。”
颜欢欢冷笑,“问琴被你收买了吧,她替你出力,得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夏夫人故作熟稔地一点她的额头,“你就是心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你要是不走出那一步,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仲庭如入定一般,像是没有在听她们母女说话。夏夫人说得如此露骨,他四平八稳纹丝不动,颜欢欢的脸上也不见半点羞恼与娇怒。这一对年轻人,倒真让夏夫人长了见识,眼神越发的晦涩。
“乖女儿,娘可都是为了你好。”
“夏夫人你说这样的话不亏心吗?你要真为了我好会把我送到王府?你既然把我送到王府为何又要我做红女?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不仅对开山王妃有怨,你对镇国公也有怨。你恨他们,所以才让我顶替了王妃的亲女儿,又想让我害死镇国公的儿子。不仅一箭双雕,还能引起两府之争,动乱嬴国的国基,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夏夫人噙着笑不语,媚眼闪着寒光。
颜欢欢直视着她,毫不畏惧。
良久之后,她娇笑出声,“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有几分机灵劲。也罢,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话音一落,一道寒光袭来,一把出鞘的剑架在她的脖子处。她心惊了又惊,看向剑的主人,故作轻松地媚笑,“仲家公子这是做什么,哪有人这样对自己岳母的?”
仲庭道:“解药。”
她媚眼如丝,睇一眼寒气逼人的剑,嗔道:“我是欢欢的娘,解药的事我当然会想办法。不过我只是少主,真正做主的是欢欢的外婆。红女的解药都是每月派送,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许多来。”
颜欢欢和仲庭对视一眼,仲庭把剑收回。
夏夫人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得分明,眼中浮现冷意,“欢欢,来,送娘回去吧。”
颜欢欢坐在床上不动,她又笑起来,“你要是送娘出去,娘有东西要送给你,你不是想要解药吗?”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送她出去就能换来解药,如此划算的买卖颜欢欢没有理由拒绝。母女二人走在前面,仲庭跟在后面。
夏夫人风情万种,有着不同于市井妇人的风韵和姿仪。那一颦一笑一抬手一回眸,把巷子里的汉子勾得神魂颠倒。妇人们骂一声狐狸精,“嘭”一声把门关上。她毫不以为意,一步步像踩莲一样悠闲走出九井巷。
偏偏她一边走,还一边自来熟地和人打招呼,自称是仲家的岳母。颜欢欢觉得经此一事,九井巷的婶子们对自己的印象会大为改观,自己好不容易收获的好感被败得一分不剩。摊上这么个亲娘,想想都觉得有些脸红。
从仲家到巷口,原本一刻钟的时间,愣是被夏夫人走到了半个时辰。到了牌坊处,又是一番慈母做派,叮嘱半天才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颜欢欢捏着她递过的小瓷瓶微微叹息。转头瞧见角落里缩着的老乞丐,关于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想起来,顿时有些不好。
这个老头,是个蔫坏的。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来。老乞丐身体缩成一团,白花花的头发近看之下越发的触目惊心。他双手笼在袖子里,衣服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的同样破烂的面料。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要不昨天他语出惊人,她还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流浪老人。
铜子儿落到破碗的声音把老乞丐弄醒,老乞丐半眯着眼,对上颜欢欢满是控诉的杏眼,咧开嘴嘿嘿一笑。
“你还笑,你差点害得我喝尿。”
“小丫头知道什么,那可是好东西,而且还是独门秘方,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颜欢欢才不管什么好东西,一想到那玩意儿都恶心。她鼓起腮帮,气呼呼地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我就不信非得用那水来煮什么草才管用。你肯定是信口胡说的,就是想捉弄人。”
老乞丐把破碗里的铜子儿收进怀里,高深莫测地摇头,“小老儿才不会捉弄人,小丫头不信就算了。看在你每次都给我铜子儿份上,我就卖你一个好。小老儿会看相,我方才见那妇人自称是你娘。我观她面相命里无儿无女,与你也无母女相,恐怕是个假的,你可别被人骗了。”
颜欢欢杏眼忽闪,她内心深处确实感觉不到夏夫人是自己的亲娘。一个亲娘看亲女儿的眼神绝不可能是那样的,这个老头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知道什么?“她的面相真的无儿无女?”
老乞丐神秘眨眼,“这我可不骗人,我看面相准得很。你这个小姑娘…来路有些不寻常,还有你的那个仲哥哥,也不是个普通人哪。”
颜欢欢心里一个“咯噔”,已经相信他所说的话。这个老人,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他说她的来路不寻常,又说仲庭也不是普通人。难道仲庭…?她看了过去,正好他也看过来,眼神太深沉叫人看不透。
她又问:“老前辈,我看您也不像是普通人,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乞丐眯起眼,惆怅地摇头晃脑,“好汉不提当年勇,想当年我好歹是个叫得出名的人物。道上人提起我,无不景仰有加。罢了罢了,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小丫头往边上挪一挪,莫挡着我的日头。”
颜欢欢往边上挪一挪,不死心问道:“老前辈您说自己当年是个人物,那您可有什么叫得出的名号?”
老乞丐似乎是来了精神,一手撩发,“嘿嘿,当年…我可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多少姑娘仰慕我,争着投怀送抱。什么小香香啊小芳芳啊,对我别提有多好了。可惜啊…她们都死了,我活得太久了…”
颜欢欢听出他语气中的悲怆,“老前辈,您今年高寿?”
老乞丐有些生气,“你个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年纪不能问,男人的年纪也不能随便问吗?”
她无奈,“哦,那我不问了,你当年那么风光,肯定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说到这个,老乞丐立马得意起来,“当年江湖人称我银发小白龙。”
“银发小白龙?为什么不叫玉面小白龙?”颜欢欢喃喃出声。
老乞丐浑浊的眼中射出奇异的亮光,双唇直哆嗦,“你…你怎么知道我应该叫玉面小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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