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余卫东出差回来了。
他这趟出差走了一个多星期,回来的时候胡子拉碴的,一进门就抱着嘉木往天上抛。
“啊!!”
嘉木掉下来时吓得大叫,还好余卫东准确接住了。小孩心跳的砰砰响,又怕又觉得刺激,眼睛亮晶晶的。
余卫东用下巴蹭他的脸,蹭的嘉木直躲,逗得余卫东哈哈大笑:“儿子想爸爸没?”
“不想的。”嘉木故意这么说,果不其然看到爸爸本来就黑的脸又黑了一个度,忍不住偷乐。
“真不想?”
“不……想……”嘉木拉长了音调:“我和妈妈在家特别开心。”
“好啊,你个小坏蛋!”
余卫东又用自己的胡子去蹭嘉木的脸,蹭的小孩脸都红了,用手推他的脸,眼泪汪汪看着一旁的魏舒华。
当妈的还是心疼儿子,魏舒华看到嘉木的可怜样,没好气瞪了眼丈夫:“还不赶紧洗澡换身衣服。”
妻子一发话,余卫东当即不敢放肆,立马放下儿子拔腿就跑:“我现在就去。”
留在后面的嘉木捂着脸告状:“妈妈,爸爸捏我的脸!”
妈妈毫不留情:“自找的,谁让你逗爸爸?”
浴室里的余卫东探头冲嘉木挤眉弄眼地笑。
知道丈夫今天回来,魏舒华特地做了他喜欢的糖醋排骨。
桌上,余卫东吃的狼吞虎咽,魏舒华看不过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逃荒回来呢。”
余卫东张嘴吃下一块排骨,嚼了两下吐出一块骨头,吃完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喝完舒服地叹气,才有空说话:“我这跟逃荒也没什么区别了。”
余卫东自己做食品生意,这趟出去是想要给厂里引进一批先进的机器,为了这批机器他前前后后跑了有两个月,现在终于谈得差不多了。
“等新机器过来,我就找人把咱们厂后面那块地也批下来。厂房一盖,机器一装,产能要比现在多一倍!”
说到自己的事业,余卫东两眼冒光,魏舒华却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她慢条斯理地喝完汤,起身收拾碗筷,对丈夫说:“困了去睡觉吧。”
余卫东话音一顿,兴奋的神色渐渐消失:“……哦,也是,我是困了。”
魏舒华没管他的表情变化,对嘉木说:“最后一口饭吃完。”
嘉木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敢开口,怂怂的扒完饭,把碗递给妈妈。
魏舒华在厨房洗碗,余卫东在餐椅上坐了会,起身离去。
嘉木跟着他去了主卧,关上门问:“爸爸,你生气了吗?”
余卫东摸了把儿子的头:“没有啊,爸爸坐飞机太累了,想休息下。”
嘉木有些吃力地把他的手抬走,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钟,肯定道:“爸爸就是生气了。”
余卫东没说话,脱了鞋躺床上,顺便把儿子也抱上来。嘉木坐在他的腰上,凑到他脸前问:“爸爸在生妈妈的气吗?”
“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让爸爸睡觉,爸爸就不笑了,爸爸是不想睡觉吗?”
孩子天真的问题让余卫东忍俊不禁,心里的郁闷都消散不少:“是啊,爸爸不想睡觉,妈妈非得让爸爸睡,妈妈是不是特别不讲理?”
嘉木听完,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着余卫东:“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呢?”
余卫东:“啊?”
“妈妈是为你好,怎么就不讲理了?”他摸了摸余卫东的眼皮:“爸爸你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余卫东这几天确实没睡好,被嘉木一说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感觉确实很困:“行吧,爸爸先睡觉。”
“爸爸晚安。”
嘉木从他身上爬下来,准备出去,走到门口了又跑回床边,在余卫东耳边小声说:“爸爸别跟妈妈生气,妈妈很想你的,你总是不在家。”
这么一会,余卫东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儿子的话,心头一震,睁开眼来。
“妈妈这么跟你说的?”
嘉木摇头,有些骄傲:“我自己看出来的!”
余卫东失笑:“行了,爸爸知道了。”
……
第二天是幼儿园报名的日子,吃完饭,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出发。
余卫东开着小车,魏舒华坐在副驾驶,嘉木一个人坐后面。
今天的魏舒华格外容光焕发,白色的衬衫配上米色阔腿长裤,脚蹬细高跟凉鞋,烫卷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透出十足的女人味。
余卫东也特地打扮了,大热天穿着一身西装,领带特地选的米色,暗搓搓和妻子弄了个情侣装。
一夜过去,俩人和好如初,又成了亲亲密密的模范夫妻,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透着不一样的味道。
可惜嘉木才五岁,完全体会不到这种特别。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等报完名,余卫东问要去什么地方玩,嘉木不想玩,说要去医院。
余卫东问:“去医院做什么?”
魏舒华简单解释了下。
余卫东最近一年经常出差,连一层楼的邻居都不怎么认得,更别说离得更远的李玉凤了。
他不知道外面的八卦,魏舒华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和他说,只以为是普通的探病,还笑呢:“没想到咱儿子交友能力还挺强,这么快就有好朋友了。”
魏舒华勉强笑了笑。
到了医院,嘉木直奔住院部。
今天李玉凤没来,病房里,张义安在给顾惟削苹果。
看到进来的一家三口,他先对嘉木笑,再跟夫妻俩打招呼:“你们是来看顾惟的?”
“孩子想来看朋友。”余卫东放下手里的果篮,和张义安闲谈:“这是你儿子?”
魏舒华刚想开口,张义安已经解释了:“不、不是,我还没结婚呢。”
“……”
气氛有些尴尬,不过余卫东跟人打交道多,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呢,我刚刚就在寻思,你看起来跟刚毕业似的,怎么儿子都这么大了。”
不管男女,大抵都希望自己看着比实际年龄小的,张义安也不例外,听余卫东这么说也很高兴:“我都毕业六年了。”
“那咱俩年级差不多,我今年28,XX大学毕业的。”
张义安也自报家门:“我读的公安大学。”
“咱俩学校离得很近啊!我读书时候坐车经常路过公安大学,那时候对这个学校特别好奇。”
余卫东这人社交能力强,不一会就跟张义安称兄道弟,约着有空一起出去喝酒。
另一边,嘉木也没闲着。
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到顾惟嘴里,期待地问:“甜不甜?”
顾惟用舌尖抵着嘴里的糖,丝丝缕缕的甜味顺着味蕾传递到全身,他默默点头,眼睛里有光。
于是嘉木便很高兴,似乎也尝到了糖果的甜味:“我特地省下来的。”
最近他快换牙了,魏舒华严格控制了他的甜食摄入。昨天余卫东回来带了一大包各种糖果,嘉木被分了两颗,本来想都带给顾惟的,晚上没忍住吃了一颗,于是便只剩一颗了。
小孩看了看妈妈的方向,见她没注意,偷偷跟顾惟说:“我今天找爸爸要两颗糖,明天都带给你啊。”
顾惟看着他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你不要吗?”
“嗯。”
嘉木:“为什么?”
糖果慢慢在嘴里融化,顾惟吞下甜味的口水,说:“你吃。”
“妈妈不给我吃。”嘉木有些哀怨,嘴巴撅起来:“妈妈说吃糖牙齿会掉。”
嘉木昨晚吃了一颗,担心了一早上,说完张嘴掰牙给顾惟看,口齿不清地说:“你康,在晃。”
顾惟营养摄入不足,发育也比不上同龄小孩,他的乳牙没换,也不知道换牙是正常情况,看到这样很担心,一把拉住嘉木的手:“别碰。”
“好吧。”嘉木松开手,还在用舌头舔晃动的门牙,又问顾惟:“你的牙晃吗?”
顾惟说不晃,嘉木不信。
那边,张义安和余卫东说起了顾惟这边的事情,余卫东听得气愤不已,一转眼却看到了儿子在欺负人家小孩。
他一下子站起来:“瓜瓜你在看什么?”
病床旁的孩子扭过头,眼神茫然:“爸爸怎么了?”
你手指都在人家嘴里面,还问怎么了?!
余卫东过去点了点嘉木的脑袋,把他的手拉出来:“不许欺负小朋友。”
嘉木有些委屈:“我没欺负啊。”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小孩理直气壮:“顾惟说他的牙不晃,我不信,他就让我看。”
余卫东:“……”
他扭头去看顾惟,床上的孩子却盯着自家小孩,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小孩愿打愿挨,倒是显得他多管闲事。余卫东有点丢脸,勉强维持住父亲的威严:“那也不能把手放别人嘴里,有很多细菌。”
嘉木眨了眨眼,哦了一声,扭头往外跑。
余卫东一把把人抓住:“你要去哪?”
“我去洗手。”嘉木回答爸爸,又对顾惟说:“等我回来再摸里面的牙。”
顾惟点头说好,眼神似乎还有些期待。
余卫东觉得一阵心梗。
“好了。”不忍心看丈夫吃瘪,魏舒华拉住儿子:“手要洗,但是不可以再摸顾惟牙齿了。”
嘉木问:“为什么?”
魏舒华拉着他出门,才说:“这样既不卫生也不礼貌,顾惟是你的朋友,不是玩具,瓜瓜应该尊重朋友,你看顾惟这样对你了吗?”
嘉木摇头。
“所以宝贝也不能这么对顾惟,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嘉木想说顾惟没有生气,对上妈妈严肃的表情又憋住了,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要去摸牙,乖乖去洗了手。
洗完手回来,余卫东正在和张义安谈育儿经:“这孩子不怕我,就怕他妈,他妈说什么都听,跟我就像兄弟一样,没大没小的。”
魏舒华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但并未出声。
嘉木看了眼爸爸,又走到床边,对顾惟笑。
从他进来,顾惟的视线便追随着他,见到小孩对他笑的时候眼神更亮,又看了看他的手指。
嘉木看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哀怨:“妈妈不让我碰你的牙。”
顾惟看了眼魏舒华又收回视线,眼底有某种情绪闪过,被长长的眼睫挡住。
未等他说话,便感觉手上有点凉,转眼一看嘉木不知道从哪弄出一张湿的纸巾。
小孩里里外外把他的手擦干净,连指缝都没放过。擦完把东西一扔,蹬着脚上床,趴到顾惟上方,龇牙对他说:“我刚刚摸了你的牙,现在给你摸。”
他用舌尖抵着那颗晃动的门牙,对顾惟挤了挤眼睛:“你看,就是这个,它会动!”
顾惟捏着手指,犹豫了下,最终在嘉木期待的眼神中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那颗牙齿。
嘉木的牙长得很好,一口小米牙又白又整齐,于是那颗晃动的牙便格外特别,是个不乖的士兵。
顾惟摸着嘉木的牙齿,表情专注,像是在碰珍爱的宝物,露出最真切的笑容。
嘉木看到,眼神一亮,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妈妈在问:“瓜瓜你在干什么?”
小孩嗖地扭头,没注意顾惟没松手,只听见极轻的一声,嘴巴一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嘉木起先没反应过来,说了两句话感觉不对,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他摸了摸嘴巴,回头看着已经呆愣住的顾惟和他捏在手里的牙齿,眼泪一下就冒出来了。
“妈妈~”嘉木瘪嘴,看起来特别伤心,指着顾惟的手控诉:“我的牙,牙没了!”
顾惟手足无措,看着痛哭的小孩想碰又不敢碰,自己也快急哭了:“你别、别哭。”
“呜呜呜……”
顾惟想拉嘉木的手,小孩甩开不给他碰。
“别哭。”他心中格外难过,小心翼翼靠近,对嘉木说:“我把牙给你。”
嘉木停下哭泣看了他一眼,扭头又开始流眼泪:“不要你的牙!”
病房里三个大人看到这一出都笑的不行,又怕孩子们生气,还得硬生生憋住,一个个神色扭曲。
还是魏舒华这个当妈妈的比较有良心,努力恢复好脸上的表情,面对天塌下来的儿子,憋着笑道:“宝贝乖,牙还会再长出来的。”
嘉木泪眼朦胧:“真的吗?”
“真的,就像小鸭长大,要把绒毛换成羽毛一样,瓜瓜的牙齿也会换。不止这颗,其他的牙也会掉,然后再长出新的,更坚硬的牙齿。”
嘉木其他的都没注意,就听妈妈说还会再掉牙了。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难过:“我不要再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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