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宫中旨意来了。
不出预料,贾宝玉正七品,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官制正七品。职位相当于皇帝秘书机构的执笔,增长阅历、熟悉国事。
贾宝玉谢恩后,接着有皇帝赏赐,徽墨一对、十二生肖镇纸一组、赏银五十两。
过不大会儿功夫,宫里娘娘的赏赐也到了。
宝玉打小跟她亲厚,得知弟弟如此争气,凤藻宫娘娘狠狠地赏赐一番,又给王夫人赐了翡翠头面一副、晚香玉点翠摆件一对、羊脂玉如意一对。
给府中姐妹们宫制绢花、珍珠手链、粉粹绢布做开春的闺袍。
王夫人自是扬眉吐气,一双儿女皆有大造化,一个入宫当了娘娘,一个摘得探花,眼界自然高了。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她也听贾政说过,那是皇帝养相爷的地方,‘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这两句话在戏文里可没少出现。
王夫人为接旨褪去暗蟒蛇纹外袍,穿上四品诰命服。站在史老太君身后,眼皮子半垂的看着眼前这位一品诰命夫人。
贾政不管庶务,以前总是她去争取大房的利益,到如今是不是她也可以放手享福,像老太君一般,自有儿女福,当年林如海也是探花出身,现在江南可是二品大员了。以后说不准宝玉争气,被赐府邸,也给她一个一品诰命当当。
宝玉仕途必须要圆圆满满,别的她管不了,后宅内院要是有不开眼的扯宝玉后腿,她头一个不饶。
就算是她的亲妹妹,也不过皇商一族,朝中大员如何娶得?那不是给宝玉蒙羞么。
仔细想到老祖宗的意思,黛玉有娘家助力,宝玉到了朝中说不准能借林如海的力...不过那丫头身子亏虚,不是个好生养的。再则宝玉自己争气,科举就没靠别人,未必以后会用到这层妻族关系。
最关键的是,宝玉的亲舅舅就是皇帝亲认的京营节度使,官职虽然不高,却能上达天听。
宝玉靠外人她不放心,只有自己女人、哥哥才会真心实意的帮着他啊。
思前想后王夫人昨夜顿时开悟,懂得老太君的苦心经营,一直想让宝玉娶了黛玉。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哎,她们全都是为了宝玉啊。
当然宝玉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林如海不得不说位高权重,得罪不得,先好生替他把女儿养着,免得以后在朝中给宝玉惹麻烦。
又念到多亏没听大房的,像贾琏一样捐个正五品同治的虚职,到头来一点实权没有不说,日后升迁都无望。
王夫人身边不少应承的人,薛姨妈占头一份。
她笑吟吟的拉着王夫人的手奉承着说:“姐姐当初嫁了就知道是个富贵双全的命,没想到生了个女儿是凤鸾星,生了个儿子是文曲星。这么会教养儿女,咱们可都学不来的。”
薛宝钗见状也忙迎合着说几句贺喜的话,往常早就哄的王夫人满意了,今儿不知怎么的,王夫人反而扔下她的手,叫人给黛玉披上斗篷免得着凉了。
宝钗一时反应不过来,昨晚间梨香苑让人上了厚礼贺喜,见钱眼开的王夫人居然退了回来。面上不显,手里使劲揪着手绢。
想起自己上京来的目的,一是哥哥薛蟠在金陵打死了人,在金陵呆不得。二是京中铺子欺负哥哥不会管账,必须要人上京。三则,也是自己年岁大了,母亲想着亲上加亲。
宝玉不知后院里一人一个心思,他接旨后,扫一眼看到,除了厚厚地赏赐他本人外,宫里娘娘赏赐的东西姐妹们非常公正,绢花、手链、绢匹都是每人两样,一份不多、一份不少。林妹妹那里跟借住的薛宝钗都是一样的。
稍稍放下心,身边的茗烟唤来:“找个靠谱的小子将蒋玉菡留下的汗巾子送到忠顺王府去,能亲手交还就亲手交还。要是被闲杂人看到,就说是昨日吃了酒,蒋相公闲着屋内热闷,解下来忘记拿了。万万不得叫人知道,这是北静王赠予的。”
茗烟打发小子去了,自己和锄药陪着宝玉进宫谢恩。
哪里想到,等他们出宫后,事情被闹得没脸了,忠顺王府的长吏气势汹汹地提前打上门来了。
茗烟和锄药都跟在宝玉身边不知情,由另外留守的小厮扫红气喘吁吁地说:“墨雨还在府里由二老爷问着话,说那条汗巾子究竟是哪里得的。墨雨咬死说是蒋相公落在府中的,晚间公子们吃多酒,搀扶着回去,不小心落下的。”
“父亲没问问我?”贾宝玉上轿,让扫红上来一路说着。
“哪里会不问,奴才在后面听着,还说要到您房里去找,会不会是您房里‘丢’的。幸而有袭人姐姐跟和晴雯姐姐作证,您身上的东西小到手帕、荷包,大到斗篷、外袍,除非赏赐,都是经她们手缝缝补补出来的,哪有她们不知道的物件!就算有,怎么也不可能是条用过的旧汗巾子,更何况还是没有。”
哼,那位好父亲有事第一个想着的就是打儿子,从来没为儿子的立场考虑。从小大到棍棒下来,一点父子感情都打散了。
“然后呢。”宝玉懒散地靠在马车上,围着的软垫不少,半歪着人都快睡着了,就眯着眼睛听着。
“然后听闻蒋相公那边也不认,拒不承认是他的汗巾子。只说是当晚谁解了后当做是他的给送来了。”
“王爷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宝玉找到其中关键。
扫红无法隐瞒,“墨雨送去时,正巧赶上忠顺王爷的心腹出门,坏就坏在忠顺王爷这个心腹心事缜密,瞧着不是寻常的物件,又看到是荣国府的家丁出身,借由说他捎进去给王爷,半抢半夺的将汗巾子挣走了。”
宝玉敲敲杯子,扫红忙给他斟满香茶,“怕是蒋相公喜爱给忠顺王爷戴绿帽子,弄得草木皆兵,竟被他抓到小辫。话说,墨雨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如何不找出隐蔽些的位置再交付?”
“墨雨说灯下黑最易得手,他表兄正在忠顺王府侧门当值,平日墨雨也会过来看望表兄。里外里一个给一个接,费不了多少工夫,谁能往那处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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