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安如海不明白,水庭已经站起身,说:“忠顺知道舒贵妃想要对付蒋玉菡讨好老义忠王爷,老义忠跟他不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在里面使不了多少办法,也不能因为一个戏子就去求圣上开恩。”

    “老奴斗胆猜想,他是不是想着荣国府上跟义忠老亲王同样不对盘,与其让舒贵妃拿着蒋玉菡开刀,不如使个借刀杀人?”

    水庭缓缓踱步,没想到那么个小破孩子居然能让自己这么费心,“要是就这么简单就好。”就怕还有人躲在暗处搅混水。

    天已经过了二更,贾宝玉躺在炕上听耳边有人哭泣还有人劝说的声音,见宝玉眼皮子动了,蒋玉菡忙取来温着的茶水,长长作揖说:“宝兄弟,我可是害了你。先把茶喝了,我给你赔罪。”

    宝玉脑子天旋地转地,乍一睁开眼睛,一阵干呕,唬的一旁的薛蟠忙唤庄头过来,“你们找的大夫找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来!”

    宝玉禁不起吵嚷,干涸的唇饮过蒋玉菡亲自伺候的茶水,温茶清香扑鼻,口齿留香,三口一杯的下去,让宝玉清醒了不少。

    蒋玉菡见宝玉面上憔悴,又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

    见他眼眶通红,眼底发黑,宝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蒋玉菡吞吐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薛蟠说:“这事原也怪不到玉菡身上,是忠顺王府的人趁你骑马打昏了你,原想着把你送进宫里替了蒋玉菡,玉菡知道后连夜把你救了出来,这不,你现在不好好躺在我的庄子里。”

    “让我替蒋兄弟?”宝玉想着这都是什么下作的招数。他骑马骑得好好的,被人一个飞锤震下马去昏厥,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现在身上都是疼痛的。摔下马去的时候多亏抱住了脑袋,不然马蹄子踩上去,他可就没了,哪像现在就是个脑震荡。

    “我没想到居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饶是早点知道,只劝他早早打消了。”蒋玉菡垂首顿足,哑声说:“既然宝兄弟醒了,我就放心了。现在王爷的人到处都在找你,你且在这里好生躲两日。大后日我便进宫,那时候你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不免悲切,蒋玉菡望向宝玉腰间挂着的玉佩,宝玉昏厥时两人坐在马车上,移动间无意看到上面有太子府的标印。这等品阶的东西都只有太子本人能够使用,除非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拿着玉佩做定情信物。

    心中的疑问得以证实,也感激宝玉在见面后真的会去太子府替他说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害了贾宝玉,不免用过来人的身份最后交代几句:“我这几年在王府里如履薄冰,上位者手揽生杀大权,我们这等人也不过就是府上的一个物件儿。主子喜欢了,便多得两天的脸面。主子不喜了,也就到了终了的时候。宝兄弟自有才华在心间,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像我这般性命都被拿捏着。现在你走了官路,不如多仪仗自己,到了位高权重之日,论谁都不敢随便舍弃你的。”

    听着觉得这话不对,不小心摸到腰上玉佩,忙说:“不是蒋兄弟想的那样。”

    蒋玉菡一听,不得了,“难不成是他强迫你的?!”那可是以后当帝王的人,宝玉可怎么逃的了。

    “不是,不是他强迫我的。”贾宝玉一言难尽,总不能说是他自己将太子框来的吧...说谁谁信。

    “如果是两厢情愿,我也就安心了。”

    贾宝玉百口莫辩,干脆也不辩解了,随便他怎么去想。

    “那你这事情要不要跟殿下说一声,今日你没去他的府上,又没回荣府,怕是府上都要闹起来了。”蒋玉菡十分担忧。

    薛蟠听不懂他们前面的话,听到这儿插嘴说:“我来的时候太子府的人到荣府上去了,说太子留宝玉呆几日,叫府中放心。”

    贾宝玉心惊,那就是太子知道他出事了,担心老祖宗她们,好心替他隐瞒。

    “——薛兄能替我知会太子府上吗?“贾宝玉想了想,人家都帮他了,自己总是要报个平安才是。

    薛蟠马上叫来庄头的儿子,宝玉解下腰上的玉佩,说:“就说我在这里已经无事,请他放心。要是别人不信,再把玉佩拿出来给他们看。”

    庄头儿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大字不识两个,就觉得玉佩握在手里温润舒适,定是上等的好东西,临走时找个小丫头要了帕子,细细包裹着放在怀里。

    “正好大夫来了,宝兄弟你先看着。”薛蟠心里还惦记蒋玉菡的事儿,坐在炕沿上,愁眉苦脸的。

    蒋玉菡一心赴死,反倒觉得轻松不少,唤厨房的给宝玉拿来粳米粥,配上这季节出来的庄家小菜,端到炕上小几上,一样样替宝玉摆好。

    大夫没说什么,宝玉思维清晰、八大脏器没有不适之处,就是跌的严重,开了跌打药两小瓶,内服养神药五剂。

    “明日我回院子里给你取点好东西养着,他开的这些药,今晚上应付一下。”薛蟠闻着菜香味也觉得饿了,又让人上了两副碗筷,叫蒋玉菡一起吃点垫垫肚子。

    三人都喝了点梗米粥,庄头让人把炕烧热了,温温和和地烤着,宝玉昏昏欲睡。

    蒋玉菡对宝玉有亏欠,一心照料宝玉,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一整夜下来,多少的精神也不够用,此时也靠在炕尾打着瞌睡。

    薛蟠干脆让庄头给他收拾出间屋子,裹着大被睡得昏天黑地的。

    薄雾散去,天蒙蒙亮,公鸡还没开始打鸣,庄子里忽然多了好多马蹄声,叫骂呼喊,好不威风!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蒋玉菡爬到炕上捅破窗户纸看到一群手拿棍棒的人,忙道:“糟了!是王府的人来拿咱们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忠顺王府管事,名叫王宇升,是忠顺王爷面前的第一人,做事狠辣绝情,没人不畏惧他。他身后站着二十来个全是黑衣的蒙面汉子,只待他一声号令,围剿农庄。

    薛蟠没见过这种场面,从隔壁屋子连滚带爬地跑到宝玉面前:“咱们、咱们这次必死无疑啊!可怜我如今没个后,以后薛家绝户了!”

    “庄子上有多少人?全部让他们备好家伙。”宝玉怒极,他如今官职不高,却是天子门生,忠顺王府居然罔顾天听,一心想叫自己赴死!简直是作恶多端!

    “既然他们不敢露面,咱们也不知道他们是王府家丁。只跟庄头说,这些人听闻咱们过来,想要劫了咱们做人票。这些匪人能捉的就捉,捉不住的就打出去!生死不论,事后重赏!”

    宝玉一席话给薛蟠不少勇气,他忙唤来庄头,庄头也被外面唬的够呛,手里拿着锄头,不知该不该动手。

    “庄子上有多少人出多少人,妈的!敢在我的地盘动我兄弟,当我死了不成!把附近庄子上的人也都叫来,全部上家伙!这帮人都是劫匪,你们捉一个杀一个,不但有我赏银子,官府里还会给奖赏!能叫的人都给我叫来!老子最不怕打架了!”

    薛蟠话说的硬气,自己的腿却是软的。好在平日里威风惯了,庄头信以为真,真当那些都是劫匪,庄子上最不缺的就是庄稼汉,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十来个手拿着农具赶到这里。

    王宇升得了王爷交代,事情不能闹得太大,最好不要闹出人命,他虚伪笑着,看着十来个庄稼汉把屋外的门堵住,不让他们进去。

    “这位老哥,我们是来捉拿朝廷钦犯的,喏,这可是我们王府的腰牌。”

    庄头大字不识,但也不是好骗的,冷笑着说:“捉拿钦犯自有官差老爷,哪里需要劳动王府大驾!你们才是朝廷钦犯,我们主子说了,再要不滚开,别怪我们庄稼汉子手下不留情!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嫌自己命长!”

    王宇升哪里受过这般谩骂,庄稼汉子在前面挥锄头,汉子的婆娘在后面叉腰骂街,什么气人骂什么!祖宗十八代都被骂的屁滚尿流。

    王宇升的脾气一向不好,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他早就要把庄子里的人杀的干净。

    让宝玉替蒋玉菡到宫里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这事情要是办的不漂亮,王爷绝对不会轻饶他。

    “谁要是敢再嚷嚷,我手里的刀可没长眼睛!”王宇升一声号令下,身后的蒙面汉子全部翻下马,拿着刀棍迎面朝庄稼汉们砍去!

    庄稼人没别的,就是力气大,见他们动了真家伙,忙护着婆子媳妇进屋守着主子们,自己咬着牙红着眼往上冲!

    屋外刀棍相撞的声音刺耳,不时传来受伤的人嘶嚎声。庄稼人始终不能跟整日舞刀弄棍的人相比,硬是撑了大半个时辰,终还是不敌,败下阵来。

    庄头被人削到脸上,左耳半边耳垂被砍下,要不是他躲的巧,划破的可是他喉咙管!即使这般狼狈,还是站在院门前不肯让开半步,被一个棒子打到在地,鼻孔出血,不省人事。

    薛蟠没了主意,蒋玉菡咬着牙说:“莫让他们再伤人性命,我跟他们去求情!希望王爷念在往日恩情上,原谅咱们。”

    贾宝玉说:“不要冲动,他们不就是想要拿我,我随着去就行了!别再把你搭上。”

    王宇升此刻进了屋子里面,掀开门帘脸上的嗜血气息还没下去,狰狞地说:“两位一个都少不了。王爷今日心气不佳,心上人青睐别人,救别人跑了。也别妄想往日的恩情,不然也不会叫我来抓你们!”

    “王府管家真是厉害,既然连当朝官员都能捉拿,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了的!”贾宝玉气急说:“如此草菅人命,跟山上劫匪有何区别!”

    “宝二爷可要记着,王爷要你今日死,你是留不到明日的。不要再做反抗,让无关的人白送了性命,最后还不是要跟我们回去的。”王宇升见宝玉唇红齿白的富贵样子,不由得燃起怒火,斥责道:“蒋公子果然好眼光,难为屈居王爷之下,有这么个年轻出色的富贵公子,换成谁都会抛开王爷选择他的!平白辜负了王爷,实在狠心!”

    蒋玉菡羞的面红耳刺,忙说:“这事情原本就跟宝玉没关系,何苦为难他!要命我就给命去,非要闹到这般不成!”

    薛蟠此刻才知道蒋玉菡对宝玉的心意,哎呀呀两声,搅和着说:“既然你们两个两情相悦,不如就让我替你们两个去了!反正我长的也不差,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要是宫里贵妃看上了,也算是给薛家张脸了!”

    宝玉被气的哭笑不得,“你倒是把圣人放到哪里去了!就少说点浑话吧!”

    薛蟠硬着脖子生气说:“你俩都是我心上人,两人相好上了,还用我做什么!”

    王宇升听的晕乎乎地,还真以为他们三人死到临到相互说着知心话,实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喊:“来人,快把这三人都给我拿回王府!”

    他站在屋里,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又复述一遍,结果依旧没有人应答。

    王宇升心料不好,慌忙掀着帘子一看,二十多个蒙面汉子全被扯下面罩,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他们身后穿的站着一水儿的锦衣侍卫,一个个手握大刀,架在跪着人的脖子上,一副随时都能砍脑袋的气势。庄稼汉们虽不知来人是谁,但也都熄了气焰唯唯诺诺的俯跪着不敢抬头看。

    院子里打着黄罗伞盖,安如海躬身伺候着茶水,太子水庭腿上搭着七彩鹤头毛织的小毯,慢悠悠地啄口茶,悠闲地像在自家花园。见宝玉等人出来了,眼睛里全是笑意:“恭喜二位两情相悦。”

    不、不是、根本就没有。借我个胆儿都不敢给您戴绿帽子啊。

    宝玉欲哭无泪,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给太子请安。

    蒋玉菡见状,忙开解:“殿下误会——”

    “孤面前有你说话的地方?”水庭最厌恶蒋玉菡,认为他就是个祸精。一挨着小毛毛,小毛毛就倒霉,早就应该把他弄到远远的地方去。

    “孤刚才问他们,他们都说自己是来劫人的。”水庭让安如海扶起贾宝玉,上下扫了眼贾宝玉,似乎没什么大碍,又对王宇升道:“孤问你,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是听谁的命令来的!敢对朝廷命官动手,怕是难逃封府抄家!”

    王宇升说什么也不会把忠顺王爷牵连进来,他一家老小都在府上做事,他知道今天是逃不了的,跪在地上磕头说:“草民都是北山上的匪子,听说、听说庄子里的主子有钱大方,就叫人下来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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