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欢今日也难得穿了一件红衣裳, 但依然是样式极简的劲装, 长发束起,看上去英气飒爽,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观礼的时修,俏皮地眨了眨眼,时修也回她一笑,这时九欢感受到杨依依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于是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按了按,杨依依也回了她一个轻捏。
因为没有高堂,所以只设立了两个虚位,下九天都是一帮孩子, 自然是由年纪最大的慕非白负责赞礼,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红底劲装,整个人显得特别喜庆。
新郎新娘站在了厅堂正中, 声乐忽然停止,柳昔抬起手示意,大家的吵闹声也慢慢减弱到一片寂静, 正当众人不知他所为何事之时,他抬起右手, 轻轻将面具解了下来。
这是千面诡剑第一次将真容示于人前,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竟都失了语般鸦雀无声。
因为他的面目实在是跟所有人心目中想象的柳昔完全不一样!
众人与九欢一样,对柳昔的真容也多有揣测, 但都离不开凶神恶煞、刀疤糙汉之类的感觉,他如今脱了面具,只在右眼还戴着一副赤金描龙纹眼罩,那眼罩本是与方才的面具相连的,没想到还可以一分为二,实属精巧。
柳昔面容白皙,露出的一只左眼眉清目秀,眼神灿若晨光,鼻梁俏挺睫毛纤长,一双樱桃唇,身着艳红的新郎喜袍,若不是胸口还戴着那朵大红花,众人竟然都有一丝失神误以为他才是今日的新娘子。
下九天的众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在场的九欢和时修就已经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人,慕非白也长得潇洒倜傥,但柳昔的好看给大家带来的震撼更多的是,由于与大家心目中他的形象的强烈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如此一个看似柔弱温润,唇边含笑如沐春风的小郎君,竟是从前那个戴着斗笠穿着破布袍子,一把长剑沉默寡言杀伐果断的男人?
柳昔看了慕非白一眼,他便会了意,只听慕非白高声喊道:“行庙见礼,奏乐!”
乐声响起,在一声声“升”与“拜”中,拜堂仪式便圆满了。
虽然大家都嚷嚷着要看新娘子的真容,但迫于仪式规矩并不能掀开盖头,于是众人又闹闹哄哄地追在后头,从下九天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上九天,柳昔从头到尾背着杨依依,一步也没让她累着。
这回原本在上九天想置身事外的高阶猎手也纷纷站了出来观望,有这种热闹谁不爱看,那扶风自己跑到下九天还站在最前头凑着看,这回也跟着回来,见到默郁从屋里走了出来,赶紧过去跟他说方才的所见所闻。
新郎新娘入了洞房,那窗户和门都不让他们关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来闹洞房的,幸好大家也不曾见过别人是如何闹洞房的,不知道有什么规矩,没敢往里冲,只是好奇地往里张望。
慕晴往床上撒了一堆干果、枣栗、花生,用红布端来一把秤子一样的短棍,九欢还没明白是做何用的,柳昔便拿起杆秤挑起了杨依依的红盖头,慕晴说着:“称心如意,百年好合!”
新娘子的真容总算是看到了,外头传来一阵哄响:“柳大哥真有福气,新娘子好美哟!”
“那可不,人家可是号称千面诡剑的狂权柳昔,隼隐二号猎手,不但武功高强还面若冠玉,别说新娘子了,连我都想嫁给他!”
“你可省省吧,下辈子先投胎做个女人吧!”
外头一片瞎胡闹声,杨依依羞得不行,脸一下子就红成了桃子,咬着唇将脸背过去,又看到床上洒满的寓意好生养的花生和红枣,便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感慨,看着柳昔的一双眼柔情满溢,慕晴恰到好处地递上来两杯合卺酒,在一声声起哄中喝完交杯,九欢和慕晴便把人都赶了回去。
原本按照规矩,新娘子在房里等候,新郎要出去跟宾客同饮,但柳昔担心杨依依的安全,寸步不离,所以她这便换了一套大红喜裙,发冠也拆了下来,只用一根精巧的金钗将头发梳了个垂柳髻,便双双携手出了门。
漆雕早已带着一帮小弟在路边等候,柳昔脸色一沉,将杨依依护在身后,眼神杀意凛然,道:“好狗不挡路。”
“哼!千面诡剑,你霸占着隼隐第二的位置这么多年,也不往上挪一挪,我道是什么缘由,竟是都把精力放到女人身上了,亏你白白得了那狂权宝剑,还不如给了老子罢!”漆雕一把粗嗓子吼得震天响,吵得整个上九天无人不知,纷纷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杨依依看着他那浑身黝黑的肌肉,比常人高了一倍不止的身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由得抓紧了柳昔的手臂。
柳昔冷声道:“少废话,要打便打!”
怎知漆雕摇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道:“你这个人为何如此蛮不讲理,好歹也是相识了多年,大婚之日不邀请我们兄弟宴饮也就算了,怎么老子来送贺礼你也不领情!”
柳昔一愣,错愕了半晌才理解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难得露出了笑脸,道:“一同去吧!贺礼就不必了,雕兄,谢谢你赏脸了。”
要知道隼隐一直是以拳头定高低的,如今连排行前三的高手都站在了一起,杨依依以后在这上下九天自然无人敢惹,谁也不想被前三甲联手追杀,定是必死无疑。
慕非白此次回来还没喘过气来就被委以了赞礼官的重任,待大伙儿都忙着抓着新郎新娘敬酒,才找着机会跟九欢谈谈正事。
时修就坐在九欢身旁,这一桌还有姚立轩、慕潇慕晴等人,慕非白端着酒,在九欢身边落座,周遭吵闹,除了旁边的九欢以外都听不清他的声音:“紫极女皇驾崩,现在整个紫极乱作一团,你最近猎告出得少,还不知道吧?”
九欢本就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甚少理会,以往都是慕非白告诉她,她拣着觉得有意思的听听,现今这些大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听罢皱眉,又斟了一杯酒,道:“这么巧?我们刚查到墨华纱身上,她就死了?”
“如此一来,我便更确信是大学士所为。而且很有可能是未现于当世的大学士,藏身在紫极不为人知,因为当世几个我都派了暗哨盯着,并没有什么响动和异常。”
九欢扶额:“那线索便彻底断了,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慕非白道:“是也不是,紫极我会继续去查,墨华纱的死总有蛛丝马迹可寻,说不定能找出那藏身紫极的大学士。”
九欢默然片刻,看着慕潇和慕晴来来去去招呼着忙碌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问道:“墨天染继任了王位?”
慕非白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新任女皇只在位了不到月余,便禅让给了她的夫君。”
九欢一下来了精神,转过头看向慕非白,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卫北?还能这样?”
那会在鸿夏时,九欢已经把这一路的情况跟慕非白说过,所以他自然知道这个卫北就是当时利用他们杀了紫极大法师,还害得时修破了杀戒反噬,三人差一点命丧紫极的那个法奴。
慕非白嗯了一声,道:“是他,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绝无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
“不会卫北就是那个大学士吧?!”九欢惊道,联想到他那么年轻的一张脸,还有那些日子相处的做派,手段是有一些的,但也不像大学士那般老谋深算,而且当世最年轻的大学士都已经三十有余,是大奥国师图乐筹才对。
“墨华纱身死,最大的嫌疑便是他,所以卫北是我第一个查的人,他作为法奴自小便混迹在紫极,从未有机会去商博,文化程度也不高,墨华纱之死与他无关,我也很意外。”那卫北就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天选之子,白捡了一个王位?!
九欢抬眼瞟他,这件事才过了多久,他就能查得这么深入,何况卫北虽说出身法奴,他在紫极所布的“蛛网”九欢可是亲身见识过,慕非白在紫极的暗哨不多,能明确这么多信息,定是早已有了谋划,于是狐疑道:“慢着,你是接了什么猎告?”
慕非白被看穿,原本不想提及此事,叹了声气笑道:“这回是私事……喂,你别这么看我,有报酬的,我可不干白工!你也不想想,我是那种能被占了便宜的人么!”
九欢贼兮兮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报酬?不会是……以身相许那种吧,是你在大奥的那个小情人?”
慕非白扶额:“你真是什么都能联系上她,好吧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别再这样叫人了,好歹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总这么被你说得我好像在占人家便宜似的。她叫宇尚瑶,对,是的她姓宇尚,是大奥王宇尚弘羲唯一的妹妹。我跟她真是清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这接猎告也是接,接他们的也是接,给的报酬也不少,这有何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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