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会注意到少女，只是巧合。
十二月鬼里，下弦都是见到柱就夹着尾巴逃跑的废物，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关注最多的还是上弦。
起初只是随意的一瞥而已。
童磨的视野中，少女百无聊赖地坐在木廊上，仰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夜空，充满光泽感的黑发束在脑后，与深红羽织撞成刺眼的颜色。
此时，从童磨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泛着冷光的些许侧脸，以及……在公主切下若隐若现的简陋复古的花牌耳饰。
这身装扮勾起了令鬼舞辻无惨极其不愉快的记忆，也因此，他的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童磨估计让木屐在走廊上踩出声响，少女回过头，鬼舞辻无惨终于看清她的容貌，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念头，就见少女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嘴角的小梨涡让这份温柔无害的笑容显出几分俏皮。
……这就有点意思了。
童磨什么都没有发现，维持着平易近人的态度与她交谈。可鬼舞辻无惨无惨活了前年，从平安时代一步步走到今天，见过太多无懈可击的面具。
少女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她和那些人一样就足以证明她的本性。
鬼舞辻无惨很少干涉上弦，他们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不管是他嘱咐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她应该知道童磨是鬼，可她接近童磨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少女口中说出他的名字。
鬼舞辻无惨把自己从平安时代到现在的记忆梳理了一遍，什么线索都没有。何况那般昳丽的容貌，哪怕是随意一瞥，也应该让人过目不忘。
食指轻轻敲击着掌下的木制扶手，鬼舞辻无惨透过童磨的眼睛，看见夜色中提着小行李箱的少女，哪怕处于失忆状态，她的脚步都流露出平安时代的贵族礼仪。
“童磨，问她一个问题。”
跟在少女身后的童磨脚步一顿，诧异地挑起眉梢，但很快又恢复无忧无虑的笑容。
“呐，阿善。”被呼唤了名字的少女回头，脸上戴着随意在摊贩上买的猫脸面具，童磨问到，“你知道那位大人的姓氏吗？”
“姓氏？”阿善疑惑地歪了歪头，“他的名字不就是叫无惨吗？”
记忆里的她一直是这么称呼他的。
“他的姓氏是什么？”她问。
童磨等了等，没有听到指使，最后似是而非地说:“你到时候可以自己去问。”
“神神秘秘的……”阿善小声说，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认真直视童磨的眼睛。
现在他们身处于人群中，那里已经没有文字了，夜色下的童磨看上去像个普通人，只是俊秀的外表依然引人注意。
“无惨现在能看到我？”阿善问。
亲昵的称呼让童磨有种微妙的感觉：“嗯。”
不对啊，阿善的记忆明明告诉她只要食用了她的血，就能摆脱【无惨】的诅咒和控制，难道这不包括视野共享？
随即，她便想到了那个看似毫无意义的小动作，下意识盯盯着童磨的眉心。
童磨在她直勾勾地注视下笑了笑：“怎么了？”
“……不，没什么。”阿善眨了下眼，“无惨是不是不认识我？”
童磨在鬼舞辻无惨的示意下点了点头，又想到了那句“上弦之陆”，脸上的笑意加深：“就像我也不认识你一样，很有趣，不是吗？”
阿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没有理会他的套话：“不是说下一个城镇有直达东京的列车吗？快走吧。”
两人只能在夜晚赶路，白天的时候阿善都会用来补眠。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抵达东京之前，都会保持这种日夜颠倒、风餐露宿又枯燥无味的状态。
还未等阿善加快脚步，童磨就轻轻拽住她的发尾，让她惯性地后仰了一下，直接撞上他的胸膛。
童磨躬下腰身，附在她耳边说话时，亲昵的举止引来行人的注目：“呐，阿善，你还没有回答，既然不是人类，你是什么？”
从他们身旁路过的中年妇女善意地笑着，仿佛在看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
猫咪面具后的阿善侧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金色的眼眸清晰映出上弦之贰纯善地笑容，好像现在抚在自己脖颈致命处的手不是他的。
从苏醒到现在，阿善从未有过不悦之类的情绪，但现在她品尝到了。
不是因为被掌控了致命处，而是那恶作剧般的拽头发。
比起见【无惨】，似乎怎么把【不悦】给安抚下来更重要。
于是她说：“无惨，你想知道吗？”
鬼舞辻无惨的眉梢微妙地挑起，这种只把童磨当做传话道具，直接忽略他的行为……她似乎是想激怒童磨。可这点伎俩是不够的，自从有了自我意识，童磨的感情就被万事极乐教教祖的身份清除了。
童磨笑眯眯地说：“没错，那位大人想知道。”
“骗人，他应该什么都没说吧。”阿善从他另一只手中抽出发尾，“童磨，满口谎言可是无法体会人类的感情的。”
“谁说我想……”
阿善打断他：“这难道不是你变成鬼的目的吗？”
哪怕没有看见上弦之贰的神情，鬼舞辻无惨也能想象到童磨现在凝固的神情。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会喜怒哀乐……”阿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笑至极。”
鬼舞辻无惨想让上弦之贰冷静一下，以免他失手把少女的脖子拧断：“童磨，你……”
少女以极其无害地姿态缓缓抬起手，重现回忆里的那一幕——在童磨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一如她对少年所做的，看似不过是个随意又无害的小动作。
视野共享消失的那一刻，远在东京的鬼舞辻无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童磨？”
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鬼舞辻无惨再次感知了一下，神情渐渐变得阴沉。
他与上弦之贰的联系，断了。
“现在，你暂时是我的了。”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少女的话语在童磨的耳边流转。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在猫咪面具后完成好看的月牙形，乍一看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猫。
“我来教你，怎么样？”
童磨脸上呈现奇异的空白，他咽了咽喉咙才勉强找回声音：“……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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