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清水爱花就带着那只胖狐狸以及时雨再次进了山,在进山前她就在路口处设下了结界以防止有人误入。有了狐狸纸式带路,一人一狐在刚刚入夜时就在山顶处找到了一片奇妙而突兀的空地。
"看到这片土地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滑头鬼没有动手了。"清水爱花收回了附着在胖狐狸身上的灵力,把它重新变回折纸收进怀中。
"嗯怎么说"
"要是让时雨你来看,你觉得这空地有哪里不对劲"
听见这话,时雨认真地蹙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可是就算是他的直觉与感知都在告诉他这里有问题,他也答不出来什么玩意。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单纯是由于力量不同。"
清水爱花蹲下身,用手指尖捻起了一小撮土。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时雨就突然暴起,伸着猩红的爪子朝那个往少女边上凑过去的妖怪肚子上掏。
滑头鬼不愧是滑头鬼,还是和传言中一般的滑不溜手。战斗方式稍稍有一些直来直去的时雨越打越烦燥,到后来干脆就一爪子挠在了边上很无辜的一颗大树上,强行让自己消了火气。
"怎么,不再打过了"
"反正你也没好好打吧。"
时雨拿眼睛斜了他一眼,然后安静地退回到了少女身侧。藏在阴影中的滑头鬼似乎是小声地嗤笑了一声,之后清水爱花才听到收刀入鞘的声音。她左看了一眼皱着眉毛的时雨,右看了一眼站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红瞳闪烁着的滑头鬼,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空间留给了持续对望的两个妖怪。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你们男妖打来打去的感情我真的不懂。
这么想着,清水爱花的指尖突然燃起了一朵飘摇的蓝色灵火,这灵火以对方的术式为燃料燃烧,在燃尽后留下了一个破碎的印。少女看到了这个印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脸色突然就变了。
"怎么了么,爱花,这个术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术,"清水爱花说道,"是施术人。"
龙胆纹。龙胆纹!
家大业大,在京中又享有盛名的源氏阴阳师为什么会莫名的与神隐事件牵扯在一起
"现在只能希望那个源氏的阴阳师只不过是被牵扯进去而已了。"说着她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从怀里取出了几张空白的符咒。少女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从她指尖涌出的灵力将四散的符纸固定在了空气中。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急急如律令!”
清水爱花的口中低声念着咒语,而她的双手十指翻飞,一套完整的九字真言手印正在飞速成型。虽然她的音量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可是隐在暗中的滑头鬼却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已经是如同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破!”
这一声厉喝中蕴含着灵力,光是听着就已经让滑头鬼感觉自己的耳朵稍微有一点点痛了。他看着那个浑身上下笼罩着灵光的少女,若有所思的眯起了双眼。
而随着她的喝令声,清水爱花面前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丝扭曲。那片突兀的空地就像是一面镜子被人打碎了一样,从正中间产生了裂纹,并且不断地朝着四面扩散。在裂纹扩散到极致时,这面“镜子”随着术一同被打破,露出了它隐藏着的另一片空间。
那空间内部混沌不清,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把两张不同的画卷从中间撕开,然后囫囵地揉成了一团一般,它的一边鸟语花香而另一边却犹如有恶鬼在哀嚎。
“走吧。”
说着,清水爱花抬起了脚,毫不犹豫地要踏进那片扭曲的空间。可是在这个时候,一件在月色下看起来大约是红色的羽织却落在了她的头顶,把少女的视野完完全全地给遮住了。
“嗯??滑头鬼先生??”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爱花。”属于滑头鬼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响起,而后就是一声来自时雨的轻哼。
“多管闲事。”
“哦?做白工的可是我啊,妖狐。”
“所以才说你多管闲事啊,半妖。”
滑头鬼似乎是笑了一声。
“就算是半妖又如何?我拥有一些力量,我也愿意为了人类或是妖怪使用这种力量。…回去吧,到安全的地方去。”
清水爱花没有取下遮在自己头上的那件羽织,从头到尾都很安静地听着对方与时雨对话。可是在半妖的滑头鬼握着刀与她擦身而过时,她却开口了。
“我不会回去的,奴良。”她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回去。”
“我会解决的。”
“我知道你很强,我也知道那个始作俑者之所以向京中送信,就是因为他奈何不了你,才会想借着别人的手退治你。”清水爱花轻轻地合起双眼,用手掌按住了额头,深呼吸了一下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生气了,非常的生气。”
“如果那个源氏的阴阳师真的是始作俑者…那么就是他身为人类,却反而去残害同胞。”
“没关系的,我明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想法行动…人杀人,妖杀人,那都是正常的事。”
只不过那些脆弱的孩童,虚弱的老人,正直壮年的成人都正在死去,而她正好看到了,并且有机会和能力去拯救他们而已。
这并不是应该写在人类正常的生命历程中的灾祸,既然她力所能及,那么她就要去做。
“那就去吧。”
“?”
“去救吧。”默认了少女称呼的四分之一个滑头鬼将退魔刀扛在肩膀上,语气轻松地对她说道。“你也有你的道义,我也有我的道义,但至少现在我们的道义是重合的。”
“喂,时雨!进去闹一番。”夜晚的奴良陆生喊了一声恶狐,伸手就想要去捞起被羽织遮着眼睛的清水爱花。
而时雨在他之前先一步把自家阴阳师抱了起来,很不满地哼了一声。在自家崽崽再一次和人家打起来之前,清水爱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两个大男孩僵持了一会儿,然后一前一后地冲进了一片扭曲的空间。
在进入空间的一瞬间,清水爱花就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热度一空,那个抱着她的时雨就像是早晨的草叶上圆滚滚的露珠一样,啪地一下就消失了。少女踉跄着落在地上,揪下了头顶的羽织,看向周围。
她原本是以为自己会看到遍布恶鬼或者是那宛如仙境的地方,但是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树林,而树林中有一栋小小的房子正立在那里。
隐隐约约的,少女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孩与男孩笑闹的声音。那笑声由远及近,可是清水爱花的眼中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然后,笑声停止了。
在声音消失的下一秒,清水爱花猛地回过头,看向那个有一些粗糙的,似乎是由谁满怀爱意亲手搭建的木屋。可是猩红的,可怖的火焰却像是从天空中泼下来的血一样将屋子笼罩了起来。
“不要!!哥哥!!哥哥!”
女孩子的尖叫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那女孩哭喊着,大叫着父亲,可是她求救的那个人却从始至终都没能听到她的哭叫声。
声音渐渐变小了,那个被困在火焰中的女孩慢慢地也发不出声音了。可是她无助的,悲痛到极致的声音却一直萦绕在无法动弹的清水爱花耳边。
“哥哥…我好怕…”
“好疼啊,哥哥…你痛不痛啊?”
“我抱着你,别怕,我不会让火烧到你的。”
火,火,火,铺天盖地的火。
火焰点燃了清水爱花灰色的眼瞳,让她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绯色。她的喉咙传来了撕碎一般的痛感,在她的右腿上有一种像是被折断了一样的巨大痛楚。
好怕。好疼。但是哥哥更疼,更害怕。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哥哥。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如果是哥哥的话,他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清水爱花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可是一声一声的呢喃像是被放大了一样填满了她的耳朵,她的脑袋像是一只大气球,只要再被打进一点点的空气就能炸开。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对绯色的眼球,它们咕噜咕噜地从地上滚过,带着血液落进了一双白皙的手中。
在清水爱花捂着脑袋想要痛苦的尖叫出声前,一只冰凉的小手穿过层层火焰触碰到了她的额头。
【爱花,醒醒。】
属于男孩子的声音惊醒了清水爱花,她想回过头,可是对方却不容拒绝地把她的头搂进了怀里。
【不要害怕,爱花,不是你的错。】
【乖呀,你哥哥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哥哥…你是我的兄长对么?”少女嗫嚅着呼唤他,“为什么我会忘记你,我还忘记了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随着男孩的话音,清水爱花突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腕上突然传来了一股烫人的温度。那个被某个大妖怪留下的妖气以不容抗拒却又温柔的热度唤醒了少女,让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黑暗和火焰从她眼前褪去,重新变成了一片鸟语花香。而一个眼神混沌的鬼女的利爪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少女的前额也已经感知到了一丝刺痛。
前有鬼女,后有山姥,在清水爱花避无可避的时候,两道身影疾驰而至,接住了对方的攻击。
奴良陆生的刀刃上带着几乎要把他的理智都点燃的愤怒,从上至下地将鬼女一刀劈成了两半。他的妖气不受控制地涌动着,让他的背影看上去如同择人而噬的恶妖。
“爱花,你没事吧!”时雨一爪子捅穿了那只山姥的胸膛,转过身上下看了一圈少女。
“我没事,但是奴良他?”
听到了少女呼唤他的声音,状态明显不对的奴良陆生的身体猛地僵住,然后从那种异常的怒火中挣脱出来,缓慢地恢复了正常。
“我没事的,清水。”好好地称呼着人家的姓氏,而没有再挑逗她,奴良陆生甩干净了刀上的血,转身看向了一人一狐。“继续前进吧。”
揣着心事,清水爱花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色,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连奴良陆生妖化时是什么模样都没留心。所以少女并没有注意到滑头鬼少年在她转过身后猛地握紧的手掌。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奴良陆生眯起双眼,看着俯下身去探查那只山姥残躯的少女想到。就算是会为那妖怪无故伤人而愤怒,我的怒火也实在是超出了常理。
那种在看到她快要重伤的一瞬间就被点燃的怒火几乎卷走他的理智,就算是现在想起也会让他有一些不适。
那不是他的感情,他能确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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