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重逢,亲人重聚,这两种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很难被割舍的某种感动。玉藻前与清水爱花在清晨相逢,等到他们从这种情感里脱离出来时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奴良陆生作为与爱花很熟的友人,试探性的去询问了一下玉藻前要不要在组里吃午餐。
大妖怪欣然应允。
一开始的时候,奴良陆生还担心清水爱花会不习惯现代的食物。但是因为曾经回溯过一次记忆,所以少女对端上来的食物接受良好,甚至是非常感兴趣。
奴良滑瓢在边上冷眼看着,觉得玉藻前虽然是古时传说中那祸国祸君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男性——的大妖怪。但是对方的性子却比传说中的要好那么一些,起码在孩子的面前他是温和且雍容的。
“奴良组的总大将,奴良滑瓢。”玉藻前察觉到了老人的目光,他将视线从身边的女儿身上移开,看向了对面的奴良滑瓢。“我今日做访,除了是要迎回女儿,还有一份情要回报给你们。”
“嗯???不,玉藻前大——”奴良陆生咽下了嘴里的饭,在被噎到的边缘大鹏展翅。
“嗯?”
“对不起,我说错了,是玉藻前叔叔。”
“说吧,有什么不解么?”
清水爱花嘴里还嚼着饭,有些傻乎乎地看了一眼自家父亲,又瞅了瞅捂脸的奴良陆生,很悠闲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总感觉自己的小伙伴看起来很像是第一次互相拜访,还叫错了对同学家长称呼的幼稚园同学…
少女只在现代生活了五年,所以她能想到的比喻都比较低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乖的样子,可她头顶上的那对不安分的耳朵却暴露了她的想法,在左右抖着。
“我不觉得您和爱花曾经亏欠过我什么,”奴良陆生抹了一把脸,说道。“真的要说起来的话,我当初一夕之间转换了时空,还是爱花遇见了我,然后收留了我半年之久。”
“哦?你是这么以为的么?”
“是的,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虽然奴良陆生看起来还是半大少年的样子,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很真挚,那双棕色的眼眸也闪耀着。所以玉藻前收回了自己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温和了一些。
“的确,爱花与你之间的事是应该交给你们自己来解决的。”玉藻前轻笑着说道。
不过清水爱花一看父亲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这句话之后一定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少女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乖巧地将两只小爪子放在膝头,看向了父亲的侧脸。
“但是除了这个问题,我,或者说我的子侄还有另一个件事要补偿你们。”
“您的侄子不是…”
“没错,我的子侄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人。他是晴明,信泰森林的晴明。”
玉藻前的话像是一枚地·雷一样,被引爆在这个屋子里,刚刚表情还很游刃有余的奴良滑瓢蹙起了眉头,情绪立刻就变得很糟了。
老人当然憎恶这个名字,因为就是这个名字祸害了他们一家两代人——甚至可能是三代。是这个人间接地迫使他的儿子与山吹乙女分别,然后在一切重新走回正轨之后夺走了奴良鲤伴的生命。
奴良滑瓢一直在失去,从他挚爱的樱姬开始,老人永远都是被爱的人留下的那一个。他是个大气的人,所以不会怨天尤人,但是这依旧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刺。
“等等?为什么是晴明?”作为一个阴阳师,清水爱花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父亲语句里的错误。“晴明…师父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么?”
“名字?”奴良陆生询问道。
“名字可是‘咒’,是这个世界上最短也最有力的咒。”清水爱花将手按在胸前,认真地解释道。“这个咒定义了我们的存在,让我们成为了各自。就像是作为半妖的我叫做、爱花,而重活一次的我却叫做清水爱花一样。我还是曾经的自己,但是在定义以及旁人的眼中,我的存在却发生了变化。这就是名字,是咒。”
“这么说就不对了,”奴良陆生想明白了少女口中的‘咒’,所以意识到不对劲。“晴明他是安倍晴明啊。”
两个年轻人转头看向了玉藻前,而这位大妖怪却表情悠闲,笑而不语。正抽着烟枪的奴良滑瓢吐了一口烟,说道。
“原来如此,是为了逃离这个名字带来的东西么。”
“逃离?”
“陆生,你对阴阳术不够了解,所以才会不清楚,而爱花你从历史里来,所以同样不明白这一千年里发生了什么。”奴良滑瓢把熄灭了的烟枪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然后放下它,环起了自己的手臂。“我曾经有个朋友在阴阳道上还算是成就非凡,所以我明白一件事。…爱花啊,你知道安倍晴明的故居现在被称为什么吗?”
“故居?”清水爱花疑惑道。
“是神社,安倍晴明公的神社。”
少女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起来,她语气艰涩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您是说…在这个时代,晴明他被人们当做神明一般敬仰,还为他修建了神社?”
清水爱花觉得自己都要被逗笑了。
如果自己的老师,自己的表兄弟是纯粹的人类的话,那么他被人们视做神明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好事。但是那个前提也依旧是晴明他乐意被“神明”的身份所束缚,放弃自己往后的所有的抉择,永远地倒在神明的位置上。
但是安倍晴明是什么呢?他是半妖,是信泰森林的九尾天狐葛叶与人类的孩子,作为半妖狐子他原本就拥有漫长的生命和无限的未来与可能性。自由的狐不会去成为神的,永远都不会。
“具体的事就让晴明自己来说,而我只不过是替他传达这个意思而已。”玉藻前轻柔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他的力道轻巧,很快就把女儿支起来的耳朵揉成了一对飞机耳。“人类的语言是有力量的,也许一个两个人那样说并不会带来什么结果。但是当大多数的人的心和言语都确认了一件事之后,这种汇聚在一起的语言会反过来影响现实。”
就像是在母亲腹中被孕育了整整十六个月的茨木童子,他一生下来就被人们称为“鬼子”。因此这种语言影响了他,让他的身体也在不断的向着鬼靠拢。当年幼的茨木童子说出“我的确是鬼,我要离开人世,随着命运的召唤到鬼的世界中去了。”的那一刻,他就真的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鬼。
“我们要去见晴明了么?”清水爱花的耳朵在玉藻前收回手之后,立刻又兴奋地竖了起来,看起来特别的好骗,哪像是只狐狸的样子。
“不止是晴明,爱花。还有其他的人也在等待着你,他们在历史中沉睡,然后又在十一年前再度醒来…他们在等着你。”
“那我们,出发?”奴良陆生指了指大门。
“在这之前,爱花我们先回家去把这身小褂换下来吧。它美虽然美,可是放在当下却有一些妨碍行动。”
听见玉藻前这么说,清水爱花拎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乖巧地应了下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她的那好几条尾巴还要特意从裙摆下面探出来,感觉挺不舒服的。她又不像是玉藻前那样对妖力的掌控出神入化,可以让自己的部分妖体虚化。
“我们的家?”
“你父亲我在十多年前醒来,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清水爱花歪了一下脑袋,却一转头看到了奴良陆生捂住了额头,露出了在怀疑世界观的表情。
“陆生?”
“等一下,十年前,清水…这么多年不经常有人在住。”奴良陆生像是才回过味一样,“难道玉藻前大,叔叔说的是我们家对面的那个宅子么??”
事实证明,玉藻前所说的“家”还真的就是那栋建在奴良组对面的大宅子。在少年的记忆里,对面的邻居似乎是十几年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安家落户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名为“清水”的那家却很少有人出现,最常见的也不过是每到了换季就有一些人会开着车过来送当季新出的家具摆件还有大量的衣饰。
虽然都是姓“清水”,但是天底下重名的人都那么多,奴良陆生也不可能隔着一千年的时间把少女与那宅子联系在一起。前些年他不认识对面的邻居,也没有进来过,今天跟着清水爱花过来做客了才知道那些被送来的衣服是给谁准备的。
——满满三间衣帽间的衣服有谁能信??怕了怕了。
清水爱花连眼睛都挑花了,最后还是玉藻前拍了板,给她选了一件素色的在裙摆用金线绣了藤纹的小裙子。少女一开始虽然不太习惯这样把腿裸露出来,但是在得到了一条白色的连裤袜之后表情就安详了许多。
在前往信泰森林的胧车上,两个成年人——指玉藻前和奴良滑瓢——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而奴良陆生则悄咪咪地挪到了小伙伴边上,看着少女搂着自己的一条尾巴在揉。
“看起来很好摸。”
“就是很好摸的,要试一下么?”清水爱花大方地将自己的另一条尾巴递给了他。
“额,这是你的尾巴嘛,我摸好像不太好?”滑头鬼少年看起来有一些心动。
“尾巴尖的那一段没关系的,因为对我们尾巴很多的狐来说尾巴也是武器嘛,只要不揉的太靠近尾巴根我就不会和你反目成仇直接绝交。”
奴良陆生总觉得清水爱花好像是用可爱的表情说出了异常可怕的话。他谨慎地用手指尖捻了两下,然后就沉浸在了这种顺滑的触感中,改用掌心揉起了对方的尾巴尖。但是少年有很注意地没把少女的毛摸乱。
两个年轻人靠在车厢上,脸上的表情是同样的享受。
“来年我可以给你送毛刷和新品的护理液当礼物么?”奴良陆生随口说了一句。
“请,务必,我想要。”清水爱花很爽快大方地又递给小伙伴一根尾巴,示意他随便摸。“尾巴又好摸又香,就是穿衣服不太习惯。这个就是所谓的…甜蜜的负担?”
“这个词是在这个情况下用的么?”奴良陆生笑了笑,可是视线却下意识地挪向了少女被裹在白丝里的腿。虽然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地方,但是清水爱花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眼神马上变得危险了起来。
“不许问哦,绝对不许。”
“我没问…”
“想也请不要想。”
是杀意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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