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完饭,唐喆学本以为按林冬的思路该去死者的前妻于惠芬那问询了,没想到对方是把车往回局里的方向开。他提出疑问,林冬则说今天刚问完沈健鑫,等他把消息带回去,如果于惠芬当初有隐瞒的话必然会坐立不安,暂不上门可以放大她这种不安。
唐喆学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琢磨了一会问:“你觉得……凶手是她认识的人?可如果不是她买凶/杀人,她何必要包庇对方呢?”
“这一点我也没想清楚,但通过沈健鑫的事证明,于惠芬的嘴巴很严,所以她当时肯定不止隐瞒了沈健鑫的事情。”林冬打轮转弯,忽然想起什么,“小唐,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唐喆学立马摆手:“不用,组长,我跟你回去再加会班吧,还得把卷宗仔细过一遍。”
“不用陪女朋友?”林冬随意地问。
“哎,被甩了,现在这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女人就是我妈了。”提起这事儿唐喆学就打了蔫,“什么山盟海誓都禁不起现实的摧残,我才去分局不到半年,人家就嫌我没空陪她又不哄她,天天跟我闹脾气……诶组长,你说干咱这行的,哪个不是爹亲娘亲不如嫌犯亲?”
林冬笑叹道:“将嫌犯缉捕归案的成就感无可替代,而且破案这种事上瘾,想戒也戒不掉。”
唐喆学无奈点头:“说的是啊……有时候我也纳闷,怎么跟审讯室里一耗十几个钟头我都不带犯困的,可一陪她逛街,我真巴不得就地撂倒,枕着马路牙子都能睡一觉。”
“所以像你这样的注定被甩。”林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评价道,“小唐,趁在悬案组这段时间没那么忙,你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吧,要不等回分局又要忙了。”
唐喆学一听就拉起苦瓜脸:“……组长,我才来一天你就要轰我走啊?”
“史队长没跟你说,你在我这就待半年么?”
“没说,他就说什么时候把我这急脾气磨慢了再回去。”
“我还真没看出你是个急脾气,至少目前没。”
“是吧,我其实一直觉着我这脾气挺好的。”唐喆学嘿嘿一乐,脸上挂起丝得意。
林冬并未表示赞同也没否定,只是说:“你和你爸挺像的,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实际上心细的很。”
唐喆学立马坐直身体,好奇地问:“诶?组长你认识我爸?”
“我刚干刑侦的时候是在你爸手底下实习,他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老师,可惜走的太早了。”林冬轻声叹息着。
“要这么说,我还得管你叫声师兄啦。”唐喆学一敲手,“叫师兄比叫组长听起来亲切多了。”
“随你,反正组里就咱俩,你就是直接叫名字我也没意见。”
“那怎么行?呃……我还是叫组长吧,要不局里师兄忒多,容易叫混了。”
“局里有你师兄?”
唐喆学立马掰着手指头数起来:“重案组罗家楠,缉毒组庄羽,检验的黄智伟,都是跟我一个大学的师兄,哦,苗红是我师姐。”
林冬点头:“熟人这么多,看来你以后不会寂寞了。”
“有我在组长你也不会寂寞,咱们是搭档了啊。”
唐喆学边说边笑出八颗白牙,却不想林冬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随即敛起笑意,谨慎地问:“呃……组长,我……说错话了?”
打轮将车靠到路边停下,林冬转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小唐,我林冬不需要搭档,带你办案是看在史队长和你父亲的份上,请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
也太伤人了吧?唐喆学心里顿时空了一块,倍感委屈。刚听林冬怕黑睡不着觉,他还想着陪人熬熬夜,谁知道一腔热诚贴人一冷屁股,搁谁脸上也挂不住。
看出对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林冬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但他不准备道歉,毕竟和他走得越近离危险也就越近,那个蛰伏在暗处的恶魔夺走过他的一切,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还要回局里加班么?”他问,“或者你明天不想再继续干了,我现在就可以给史队长打电话。”
“干!”唐喆学脖子一梗,“既然来了,不干出点成绩就走多丢人啊。”
林冬闻言眼神微滞——第一次接到恶魔的警告,那个人看到后也是用和唐喆学一模一样的语气对他说:“干警察的能怕这种连面都不敢露的杂碎?别有任何顾虑,咱就得跟他干到底!”
视线略有模糊,林冬低下头,借着垂落的前帘将眼中的湿意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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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吉,这么晚还回办公室加班啊?”
在走廊上碰到高仁,唐喆学一听对方喊自己的外号,嘴角直抽抽:“你怎么也叫我二吉?”
不用问,肯定是罗家楠告诉他的。
“多亲切啊。”高仁的嘴角自然上勾,天生自带微笑表情,“罗家楠在法医办泡了俩小时,一直跟祈老师叨叨你们上大学时候的事情,给祈老师烦的,刚把他轰走。”
唐喆学一边在心里感谢祈铭一边故作惊讶:“诶?楠哥这胆子练出来了啊,以前他只要离停尸房五十米就不往前走了。”
“嫁鸡随鸡嘛。”高仁哼笑一声,看见林冬从卫生间出来往过走,偏头跟对方打了声招呼,“林老师,晚上好。”
林冬点了下头:“加班?”
高仁抬抬手里举着的一摞待检测样本:“是,刚从郊区拖回来具无名尸体,初步判断为自然死亡,祈老师还在做尸检。”
“辛苦了。”林冬说着低头开锁,推门进去却没见唐喆学跟进来,于是又退出屋外往走廊上左右看看。
高仁随手往后一指:“二吉去看尸检了。”
“二吉?”林冬不明所以。
“唐喆学外号,罗家楠说,在学校他们都这么叫他。”高仁说着压低声音,“祈老师记不住唐喆学的名字,罗家楠一说这外号,他立马就记住了。”
林冬点点头。祈铭记人名有障碍,非得起个外号才记得住。当初他来法医办隔壁办公,祈铭天天看见他,看了一个月终于不用问他叫什么了。
不过二吉?嗯……听起来像个狗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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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铭正做着尸检,录着音,忽然感觉身后的玻璃隔断外站了个人。他以为是罗家楠又下来泡夜班时间段了,攒好撵人的话一回头,却看见唐喆学正跟那探头探脑。
“祈老师,晚上好。”唐喆学笑呵呵地打招呼,声音隔着道玻璃显得有些闷,“我想来看看尸检,那个……不打扰你工作吧?”
祈铭干脆转过身,支着手朝旁边偏了下头:“柜子里有消毒服、口罩和鞋套,穿好进来吧。”
乐意参观法医尸检的警察不多,不,该说祈铭还没遇见过喜欢看尸检的警察。除了罗家楠那号动不动就来法医办公室泡着的主,就算是见惯尸体的刑警们也没事儿根本不往这来。光是架子上那一堆堆泡着标本的福尔马林罐子就能劝退他们,更何况这新鲜出炉的尸体了。
刚罗家楠赖着不走,他一说要解剖尸体,那孙子立马跟阵风似的刮出去了。那速度,参加奥运会保不齐能为国争光。
唐喆学穿戴整齐刷开玻璃门进去,往祈铭旁边一站,眼前立马多了堆下水,感觉刚才吃的那碗牛肉面有要还给餐馆老板的意思。可进都进来了,这会儿要是打退堂鼓,不得让人看不起?再说难得有机会见识特聘法医的尸检过程,豁出去明儿早饭不吃了!
于是他硬扛着挤出丝笑,全然不知道自己罩在塑料口罩下的脸,这会看着苦哈哈的:“祈老师……这人怎么死的?”
“你别说话,这录音录像呢。”祈铭示意他看看旁边架着的设备。
唐喆学立马闭上嘴,也好,不然一说话就感觉牛肉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气管及支气管内未见明显异常,胸腺大小形态正常,双侧肺饱满,主动脉轻微粥样硬化……”
看着祈铭边录音边麻利地给人体器官取样做切片,唐喆学打从心底里佩服对方。以前只看过厚厚的法医报告,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突然祈铭顿住手中的刀,用空着的手翻了下死者的左臂,再看看被剖开的胸腔,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唐喆学说:“二吉,麻烦你,帮我把打印机上的单子拿过来。”
唐喆学都转过身了才反应过来被喊了外号,本就苦哈哈的嘴角此时有紧绷的趋势——楠哥,你等着,我早晚把你上大学时候的那点破事都抖搂给嫂子。
他把单子递到祈铭眼前,祈铭只看了一眼就呼了口气:“电解质分析结果显示钾含量超标,结合死者左臂静脉注射痕迹,考虑注射过量氯/化/钾引起心跳骤停,在未及时有效的抢救措施情况下,导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猝死,推测死亡时间为第一次检验前3-4小时,距最后一次饭后6小时以上。”
我靠!这就诊断出死因啦?
唐喆学立马把告罗家楠黑状的事儿甩到脑后去了,刚想由衷地称赞祈铭两句以表敬佩之情,忽听隔壁悬案组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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