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衙门之后,柳宁似乎被打击的不轻。
他之前可能还对京都府衙门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却是彻底被府尹大人的一番话打碎了。
他脸上几乎写满了,怎么会?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的疑问。
“柳兄,在下晌午与人有约,你……”
“我先回客栈了。”柳宁说话声音低哑。
没等宋念白回答,就匆匆往客栈去了。
宋念白目送他离开,摇了摇头。
柳宁被打击的不轻,如果想不通,恐怕会落下心病。
临近午时,宋念白孤身来到飘香楼。飘香楼一楼大堂里热闹非凡,小二在听说她和信阳侯世子有约后,立即引着她去了二楼包厢。
她刚走到包厢门口,就看见里面坐着的两名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浓眉大眼,气质沉稳,另外一名白衣青年,眉目舒朗,很是英俊。
宋念白听周棠形容过他表哥的样貌,一眼就认出了人。但是另外一名白衣人,她却从未听周棠说过。
以防认错人,宋念白只朝着信阳侯世子微微拱手,“见过表哥。”
方进目光从宋念白身上扫过,看得她头皮发麻,才低低“嗯”了一声,对她说,“坐吧。”
宋念白坐到了方进对面。
那白衣人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宋念白,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这位是李公子,我的好友,多一个人表弟不介意吧?”
话虽然是对着宋念白说的,其实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否则也不会直接把人带过来了。
可见,这位信阳侯世子,确实不大看得上周棠这个表弟。
倒是李这个姓氏,乃是皇姓。这京城里,随便碰到一位姓李的,就可能是皇亲国戚,只是不知这位李公子是哪一家的?
方进没容得她多想,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问道:“听母亲说你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进对周棠这个表弟感情很复杂,说是厌恶,可他并未做错什么。可母亲又非要把小妹嫁给他,这让方进很难对他产生好感。
几年不见,周棠竟然已经考上了举人。
上次见到他,似乎是在五年前,自己陪着母亲回乡祭拜外祖。
那时看到过周棠住的破败小院,方进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母亲的提议。
他并非看不起周家,只是周家今时不同往日,一个看不见前途的周棠,还不配娶到他们信阳侯府的大小姐。
宋念白替周棠谦虚了两句,“还在温书。”
意思就是,准备的不怎么样。
方进嘴角扯了扯,他可是听母亲说,周棠是通州的解元。
“你倒是知道上进。”方进不咸不淡的夸了句。
宋念白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的话当成夸奖,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让人完全无法去感谢。
“说吧,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方进问道。
“最近绣昭阁出了人命,表哥可听说了?”宋念白问。
方进眉头微挑,“怎么,和你有关?”
“死的人是我一位同窗。”
那位李公子似乎也对此有所耳闻,插言道:“听说是两名书生争夺一名琴姬,其中一人将另外一人害死。”
宋念白看了李公子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方进却听出了些意思,问宋念白,“害人的那个你也认识?”
“被指控杀人者,是我一位远房堂兄,他也是来上京赶考的举子。”
方进顿时眉头紧皱,沉声不悦道:“你们周家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种人也配科举?”
言语间,不免流露出一丝丝的鄙夷。
“配不配,都是朝廷说的算,表哥若是不满,就忍忍。”宋念白才不惯他臭毛病,事情真假都不知道,先来骂一波周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把他怎么了。
方进可能没想到会被反驳,一时哑口无言。
一旁的李公子却笑得肩膀直抖,一点都不担心方进生气一样。
“这里面莫不是还有隐情?”李公子笑够了,有些好奇地问宋念白。
宋念白看不透他的来历,但她觉得周棠的表哥应该不会太不靠谱,随便带个人过来,于是朝他微微颔首,回道:“当日在绣昭阁,还有一名书生同行,他告诉我,死者并非被我堂兄害死,而是被南阳伯府二公子推下楼的,但是官府的人到了之后,却抓了我堂兄。”
李公子与方进互相对视一眼。
方进问她,“你应该去过衙门吧,那边怎么说的?”
宋念白语气稍微有些低沉,“京都府府尹告诉我,害死我同窗的,是我那位堂兄,他说此事与南阳伯府二公子毫无关系,是我堂兄攀扯对方。”
方进沉吟片刻,才道:“倒是像林寿一贯的作风,想必证人也已经找好了吧?”
林寿就是南阳伯府二公子的名字。
宋念白点头,“府尹说绣昭阁上下都能证明当日是我堂兄与死者动手,并非南阳侯府二公子。”
“此事竟然还有这般内情,林寿能耐不小,连京都府府尹都替他遮掩。”李公子喝了口茶,似有些惊奇道。
方进看了李公子一眼,嗤道:“林寿一个纨绔,能有多少能耐。”说完抬眼问宋念白,“你那个几个同乡去绣昭阁干什么?
“当然是听琴,听说被害的张兄有一位相熟的红颜知己在绣昭阁,琴技了得。”
“是玉溪?”
“表哥也认得她?”宋念白惊讶,这位玉溪姑娘这么出名么?
李公子赶忙插话,“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前段日子京里不是在传,林寿要纳一名琴姬进府么,最后不但没得到美人,还被他家里的母夜叉把绣昭阁给砸了,那个琴姬好像就是玉溪。”
方进点头,“确实有这个传言,不过据我所知,这个玉溪,不是林寿的女人,而是他大哥林彦的。”
“南阳伯世子?”宋念白脑子里,并没有南阳伯世子的具体消息。
相比于她的茫然,李公子脸上的诧异则十分明显,“不都说林彦对南安郡主一往情深么,他家里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
方进瞥了眼宋念白,宋念白面上毫无异色,实际上已经快惊掉下巴了。
她不知道林彦,但她却是知道南安郡主的。
因为有幸参加过明希大长公主的宴会,她在宴会上见过南安郡主。那位郡主,当时可是诸多贵女艳羡的对象。
作为荣亲王唯一的子嗣,虽然是女子,却极其得宠。听说她的夫君也格外爱重她,哪怕她一直无子,家中也没有通房侍妾。
当初,宋念白心里还想,有这样的夫君,南安郡主确实是很有福的女人了。
可惜,今日听到的这番话,让她深切明白,事情的真相果然没有想象的美好。
方进深深看了李公子一眼,“早些年林彦需要荣亲王的势力扶持,而今他得了陛下器重,宗室又有意为荣亲王府过继一名宗室子为继承人,南安郡主的用处不大了。”
在女人看来,很缠绵的感情,在男人眼里,基本上只有权势纠缠。
宋念白作为女子,听到这番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并不是天真懵懂,也不期待什么爱情。可像南安郡主这样,被夫君利用,未免太过可悲了。
“如表哥所说,那玉溪姑娘既然跟了南阳伯世子,又怎么敢与我同窗牵扯?”
“或许是因为你同窗长得好?”李公子笑道。
宋念白想了想张玉潭的相貌,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也不是不可能……我那位同窗,相貌确实很不错。”
如果刨除掉宋念白对张玉潭的偏见,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相貌确实不错,很有些资本。
李公子听到宋念白的肯定,继续说,“说不准那位玉溪姑娘背着林彦和你同窗勾搭在一起,这次被发现后,为了推脱自己的干系,才做了假证。至于绣昭阁里其他人,也不敢不给南阳伯世子的面子。”
宋念白总觉得有点说不通,一个琴姬,真有这么大胆子么?
“那为什么外面都在传是南阳伯府二公子要纳玉溪?”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李公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林彦这是借他弟弟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女人接出绣昭阁,可惜被搞砸了。”说罢摇头,“娶妻啊,还是要取个温柔贤良的。”
显然他觉得那位二公子的正妻太过善妒了。
看两人竟然聊得热火朝天,方进无语地打断两人,对宋念白道:“不管事情真相是不是如你所说,这件事里一定有林彦的手笔,凭你恐怕没那个本事救人,你还是把心思放在科举上吧。”
方进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到了宋念白头上,可她并不愿意就这么罢休,于是问,“表哥也不行么?”
方进听她的话倒是笑了,“我倒是不怕南阳伯府的势力,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宋念白的脑子飞快转动,“林彦和玉溪的关系,想必知道的人很少吧,表哥连这个都清楚,想来对他十分了解。通常,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敌人,我说的对么?”
方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你倒是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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