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告诉你,镇北侯和异族有联系?”宋念白的心怦怦直跳, 那是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惶恐。
如果西北的镇守大将通敌叛国, 眼下平静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周棠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自顾自地说着, “父亲留下这些画是在十几年前,是他在任上托人带回老家给我的。”
“父亲在哪里任职?”
“天关府,他是天关府的知府。”
这个答案竟然没让宋念白觉得多惊讶, 她追问,“那父亲是怎么过世的?”
周棠沉默了一下, 才道:“据说是回京述职的途中遭遇劫匪, 我母亲当时提前回了京城, 逃过了一劫,但是不久之后她也死了。”
“你呢?”
“我还在老家读书, 他们的丧事都是姑父与姑母帮忙办的。”
那时候的他只有几岁, 虽然他早慧, 但是依然无法理解, 父亲为什么宁愿将他托付给周家的亲戚,也不肯带他一起去天关城。
直到父亲过世,他甚至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他的聪慧,让他意识到了一些, 普通的孩子不会思考的问题。
说起往事, 周棠脸上并没有特别伤心的表情,可宋念白能够感觉到,他很难过。
无论何时, 父母双亡对于任何孩子而言,都是最沉重的打击。
她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会查清楚真相的。”
之前或许她还会信周棠的父母死于意外,但是看到了这幅画,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当初的结论了。
而周棠,或许他很早之前就怀疑过,但是没有头绪。
周棠垂下眼,“如果要调查,我们就要去天关城。”
宋念白轻声说,“那你努力一下,我们争取三年就从县令升为知府,好不好?”
“那里很危险。”
“但是那里是祖父心里的江山,你作为他孙子,得去亲自看一眼。”
宋念白害怕么?
现在她还没有害怕的概念,可是比起害怕,她更相信周棠。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周棠做不到的。如果镇北侯真的通敌,总要有一个人来揭破。如果周棠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意外,这个仇,他也必须去报。
周棠默默地卷起那些画,宋念白在旁帮忙。
半晌,才听到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原本只是一趟很简单的回乡之旅,因为这次的意外发现,让两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周棠将他父亲的所有画都拿了出来,还有一些收藏。其中大部分是名家字画,听说是祖父以前收藏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匕首,念珠,还有一个镶着宝石的帽子。
宋念白拿起那个明显是给小孩子带的帽子,因为年头久远已经褪了色,但还是能够看得清上面金线绣的精致的龙纹。
“这是……皇上的帽子吗?”宋念白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棠点了点头,“听说皇上小时候偶尔会偷偷跑去家里,有一回祖母给皇上缝了顶漂亮的帽子,他就把原来的帽子扔在家里了。”
原来皇上曾经和祖父这么亲密?
再想到祖父最后的结局,宋念白还是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叹。
周棠把帽子一并放到了收纳的箱子里,见她似乎有些伤感,轻笑了一声,“祖父对皇上很好,但也仅止此。这帽子会让他想起祖母,所以才留到现在。”
宋念白愣住。
周棠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突然,他出声道:“念白,祖父做了一辈子的官,到最后依然能够全身而退,总是有原因的。”说着,他抬起头朝她眨眨眼,“你猜,如果皇上看到了这顶帽子,会想什么?”
宋念白呆在原地。
将那些东西整理完毕,在最下面他们才找到了那把打算送给方进的前朝古剑。看起来,实在有点灰扑扑的。
宋念白拿着那把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收藏价值。,忍不住问他,“表哥收到这把剑真的会高兴吗?”
“当然,这是前朝开国名将的佩剑。”周棠指着剑柄的位置让她看,上面有一个模糊的战字。
“这位战将军堪称战神,后期他退隐之后,曾著有几本兵书,他的兵法至今仍被沿用,表哥很崇拜这位将军,他书房里那些战将军写的兵书已经被翻烂了。”
宋念白有点明白周棠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能够还方进的人情了。
当周棠想要让一个人高兴,你实在很难继续生气。
她有点怀疑,当初周棠和这位表哥关系不好,主要原因是他根本就不想搞好关系。
两人收拾了半天的家传宝贝,每一件东西都有历史,周棠会一一告诉她,颇有乐趣。
除了那些需要谨慎保存的书画之外,其他的物件零零碎碎的也装了两大箱子。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周棠的这些家底,真算起来,可能比她的嫁妆还值钱。
有种一夜暴富的惊喜感。
两人刚收拾好了东西,门外就有护卫禀报:“少爷,外面有自称周氏族长之人求见。”
宋念白与周棠对视一眼,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本以为这位堂伯会带来许多同族,结果他只带了一个周奇过来。
只有两个人,这让宋念白瞬间松了口气。
她上前先给族长行礼问好,“二堂伯安好?”
“好好好。”这位二堂伯名叫周元,是一名秀才,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健壮脸庞黝黑,并不显老。
他看到宋念白后,眼中的喜悦几乎难以抑制。
随后,宋念白与周奇互相见礼,“京城一别,甚是想念堂兄。”
周奇似乎因为在京城的那一番遭遇,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面含笑容,带着几分感慨道:“京城一行,多亏堂弟帮衬。”
那段回忆,对他像是噩梦一般。回乡许久,他才渐渐恢复过来。
周元转身看了眼周奇,对宋念白说,“青山如今在县里开了学堂,族内不少孩子都过去读书了。”
宋念白了然,周奇这是彻底放弃了科举之路。
他这种选择无疑造福了整个周家,乃至于整个县城,虽说周家出了两个举人,可放在整个通州府,举人也是有限的,更何况是开学堂。
如果能教出几个秀才来,想来周奇未来的日子会很好。
宋念白面带愧色道:“真是惭愧,小侄反而没能为族中做些什么。”
周元当即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若非你中了探花,我周氏族人如何能过得这般好,便是县太爷也要与我们礼让几分。”
周氏当年也曾风光过,不过自从周棠的祖父与父亲相继去世,已经沉寂了十几年。
他始终相信,只要有周棠在,周家还会崛起的。
周元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有太大的压力,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周氏最大的贡献,所有族人都会记得你的好。”
宋念白朝着周元深深一揖,“小侄定不负众望。”
她似乎有些明白,周棠当初为什么要拉周奇一把了。
宗族或许并不能给与他支持,但他们永远都会是最后的退路。只要他不抛弃宗族,宗族就不会抛弃他。
周棠中了进士,并且是探花,必然要去宗祠祭拜。
得知他要去凉州上任,并不能在家中久留,周元当即做了决定,明日一早就会开祠堂祭拜先祖,而后摆流水宴庆祝。
因为要提前通知所有族人,他没有久留,很快就带着周奇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宋念白就被周棠叫醒。两个丫鬟已经烧了热水,周棠拧了湿帕给她擦脸。
洗漱之后,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有点不满地对周棠说,“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起来?”
“这是规矩,忍一忍。”周棠温声安抚,知道她睡不好就要发脾气。
果然,不到半刻中,周奇便来请人了。
宋念白与他一同去了祠堂,此时祠堂大门打开,周氏族人全都站在族长周元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周元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念了一篇祭词。
大致意思就是,周氏后人周棠为族内争了光,特地告诉祖宗一声,希望祖宗能保佑他平步青云等等。
祭词念完后,宋念白从族长手上接过一炷香,独自走进祠堂里,朝着所有祖宗的牌位拜上三拜,然后敬香。
能够摆在祠堂里的牌位,都是对周氏做出卓越贡献的先祖。她看到了祖父的牌位,祖父的牌位下面,是周棠父亲的牌位。
在牌位后的墙上,还有一副祖父的画像,落款是周桥。
看着画中面容清癯,眼中含着笑意的老者,她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垂垂老矣的周棠。
如果周棠老了之后会是这样子,似乎也不错?
祭拜先祖之后,全村就热闹了起来。
由族长牵头摆起了流水席,他不肯收宋念白送的银钱,非说是族人的心意。
在村里,并不十分在意男女大防,周棠作为新妇,自然也是要露面的。
看着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拉着周棠不放,还拉着他的手花式称赞,宋念白在心里偷偷笑了好几声。
一场宴席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在村里又呆了一日,周棠与宋念白再度启程。
去往周棠官场生涯的第一站,桐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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