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之愣愣的听着白楚对他一阵鼓励后欢快地转身离开,摇头失笑,她能这样积极地帮她想跟别的女子重归于好的方法,看来何止是对他无意,怕是根本没把他看作夫君。
翌日一早,沈瑜之和白楚便带着一堆束着红绳的回门礼,浩浩荡荡地往白家走去,依他们二人的意思,是都不愿太过高调的,无奈长公主的地位摆在那儿,算起来,白楚现在还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儿媳妇,要是太过低调,反倒容易落人口舌。
哪怕着回门比原定的晚上了三四天,白府门前的大红灯笼还是一片红彤彤,喜气洋洋洒洒地蔓延开来,守门的下人们见着沈家的马车,忙迎上来,从中走出两个领头的婆子来,欢欢喜喜地将沈瑜之和白楚二人接进去:“二小姐和姑爷总算到了,老夫人为这喜事高兴极了,早早就起来了说要等着您来呢!”
说话的婆子满脸堆满的笑意,态度亲近热情得恰到好处,白楚从记忆中搜罗出来,这是她祖母,也就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至于后头那个容长脸,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僵硬的指定就是她的母亲,张氏跟前伺候的人了。
白楚眸光微闪,抿唇略微有些腼腆地出声道:“让李嬷嬷久等了。”
在白府中,人人都知道二小姐是个再沉默内向不过的性子。李嬷嬷刚还有些稀罕明明是同样的长相,二小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容光艳色,一双美眸流光婉转间显露出的淡淡粉色,就是她这个老婆子都移不开目光,再一见她垂眸羞涩的模样,心头的惊艳和震惊便去了大半。
也是,做姑娘和为人妻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李嬷嬷脸上的笑意更甚:“二小姐这是哪儿的话,快,外头风大,奴婢快先将您和姑爷带去老夫人那儿,再喝上被热茶解解寒意才是。”
白府上下的热情招待沈瑜之是见怪不怪,白楚加上原主都还是头一回有这待遇,一边附和着李嬷嬷的话,一边慢悠悠地往旁边侧了几步,趁着李嬷嬷向她诉说她出嫁后、家里长辈如何如何记挂思念的时候,悄声对沈瑜之说了一句:“你信不信,她说的这些九成都是假的。”
沈瑜之以前也没玩过这种说悄悄话的游戏,在正经规矩面前是有失体统的,他耳根微微泛红,视线飘忽着往四周看了好几眼,终究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学着她的动作,小声而快速地吐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不信?白楚黛眉微挑,转而对着李嬷嬷柔柔弱弱地开口:“对了嬷嬷,我出嫁前,随着嫁衣连夜给祖母和母亲缝制了两件披风,这会儿春寒未去,祖母又是不能耐热的,您一定要多叮咛着她,屋子里点着炭火倒无事,一出门,身上怎么也得多穿件披风才是。”
李嬷嬷一愣,心里纳闷怎么二小姐不管容貌气度瞧着出众了许多,就这口条都比以前伶俐不少,长公主难道真就这么会调/教人?
她温声笑道:“二小姐真是孝顺,怪不得老夫人思念您的时候总念叨着您是她儿孙辈中最细致周到的性子,您放心吧,您那披风呀,老夫人都让奴婢几个收着呢,时不时就让拿出来看一眼,谁都不舍得让碰的。”
白楚满是欣慰加感动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对沈瑜之小声吐槽:“其实我一点女工都不会。”
原主自然是会的,但也学不到多精湛的手艺,加上白楚这个门外汉,岂不是完全不会了嘛。
沈瑜之脸上的温和微微褪了些,他骨子里颇有些文人清高的气骨,加上被纵宠惯了的单纯性格,向来是比较执拗的,听她仿佛自嘲似的玩笑着把这事说出来,其中多少能猜着以往在白府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区区一个嬷嬷当着她的面就敢故意敷衍了,可不是以下犯上。
这么一想,他表情便更冷了下来,淡淡道:“安静些,你只管前方带路就是。”
李嬷嬷的气势瞬间就降了下来,过于外露的笑容也收敛了不少,恭恭敬敬地弯腰:“二小姐,二姑爷,这边请。”
见状,白楚偷偷摸摸给沈瑜之递了个眼神过去:你看吧,他们殷勤也好、高兴也罢,都是冲着你来的。
沈瑜之无奈地笑了笑,再看向李嬷嬷的眼中不由带上的几分厌烦,身份尊贵又年轻气盛的少年,最看不惯的就是旁人因着他的身份怎样阿谀奉承、委婉献媚。
就这么走到了老夫人居住的慈和正堂,白府一家人都在,白老夫人坐在上首,白楚华的父亲白峥以及大夫人张氏分别一右一左端坐在高堂之上。
白楚飞快地抬眼扫了一遍,倒没见着白音华在场。
也是,她还是未嫁的姑娘,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
“楚儿啊,快来祖母这儿。”白老夫人是个光看面相就透着精明的小老太太,在白楚华十几年的记忆中,从没见她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过,“嗯,嫁人了,整个人瞧着都不一样了,瞧瞧,多俊的孩子啊。”
后半句话是对着旁边的张氏说的。
比起老夫人纯粹的开心,张氏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却还是带出了温婉疼爱的笑容,柔柔地看着白楚:“是啊,楚楚出阁之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来。幸而瑜之是个温文有礼的性子,还是得麻烦你多多包容楚楚啊。”
沈瑜之点了点头:“岳母您放心。”话一出口,他心口处又泛起隐秘的疼,以前他想过许多要唤张氏为岳母的情景,唯独单单没有想到过现在这种可能。
时光流逝,世事无常。
随意交谈了几句,白楚对于老夫人和张氏接踵而来夸赞和关心的话就只是低头装害羞,时不时来几声“嗯”、“是”、“都是祖母/母亲教导的好”……倒让见识过她在沈家是如何胆大的沈瑜之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过来,一眼又一眼,落在旁观者眼中,便是姑爷尤其喜欢二小姐的证明,一个眼神都不舍得分开,可见是心里多在意。
不知内情的丫鬟们心里想着:怪不得往日只见大小姐和沈三少爷玩得好,怎么却突然娶了二小姐……原来是早早地就情根深种,只不过掩饰得太好,平日里就拿大小姐做挡箭牌呢,所以谁都没发觉。
看不出来啊,沈三少爷这么直来直往的人,对着心上人却这般婉转含蓄,真是太让人心动了。
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周边围观的人脑补能力有多厉害,等着白峥跟沈瑜之随意交代完了几句话,白楚便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照着两人在马车上说好的,沈瑜之主动提出来想去白楚旧日居住的菡萏苑去看一看。
小两口感情好的事,作为长辈自然喜闻乐见,老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还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两人引路,被白楚笑着回绝了:“这儿说到底也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家,里头的路我还不认识么?我带着夫君过去就好,不用麻烦祖母的人了。”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道:“你这丫头,几日不见,反倒促狭起来了。”
白楚盈满了笑意地眼眸转向张氏:“女儿去去就回,还得辛苦母亲帮我陪着祖母一会儿。”
张氏心头也有些担忧,菡萏苑离自己女儿居住的芳菲苑太近了,就怕两厢撞上,又闹出什么是非来,本来有心想主动提议领着两位小辈过去,结果被白楚先用话堵了回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法子,老夫人已经慈爱地答应了下来:“有你母亲在,楚楚你放心领着瑜之去玩吧。”
于是,两人总算脱身了。
沈瑜之不知道方才你来我往里头的弯弯绕绕,一出门看白楚也不说话,就径直往菡萏苑的方向走去,心头莫名生出几分抗拒来:“等等,你真的要回菡萏苑?”
他虽然没来过白府后宅,但白音华和白楚华在闺阁中住在前后相邻的院子里,他却是知道的。
“是啊,”白楚懒洋洋地说,好整以暇地转头看他,“怎么?你害怕了?”
沈瑜之下意识地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的别扭是为了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你就是近乡情怯罢了,别想太多。”白楚放柔了语气,笑道,“还记着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么?只要把话说开了你就是尽人事了,其余的,都看天命吧。”
话虽这么说,但白楚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地就把男子往长姐闺房里带。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原主出阁前居住的菡萏苑。
见着全貌,沈瑜之眉头又皱了起来,菡萏苑是一座在普通不过的四四方方小院子,严格来说就原主一人住着已经足够了,尤其她没出嫁时,张氏也好,白音华也好,常常给她送些精致摆件或者衣裳首饰过来,自然不能说贵重珍宝,但从面上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当然了,白楚华出嫁后这些面子情就没必要了,这会儿菡萏苑清清静静、普普通通,唯一的人气儿就是不大的院子里来来回回打扫的几个下人,没有多偏僻零落,但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与方才慈和堂中的热情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瑜之自小一应事物都是最好的,如今的菡萏苑哪能入他的眼,心里越发觉得是白家有意怠慢白楚华。
“你之前就住这儿么?”
闻言,白楚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知道看见他眼神中隐隐显露出来的同情,才明白他的意思,心下不免有些好笑,托张氏要面子的福,原主虽然活得有些憋屈,但要说受多大苦遭多少罪也算不上。
“此处清幽干净,冬暖夏凉,其实住着挺舒服的。”白楚难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那边沈瑜之却不信,看着她的目光愈加怜惜起来,他倒不觉得是张氏故意为难她,人心本就难以捉摸,白楚华以往性子内向又不出头,但凡上位者忽视她一时,下人们就能得寸进尺、肆无忌惮起来。
怪不得她对他什么都不要求,就盼着能在沈家过得安稳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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