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散去,空荡荡的山谷中只剩下灰暗的寂静和满地的碎石。凄凉的山风不时划过,发出鬼魅般呜咽声。
四十一名人族修士陆续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刚才的爆炸冲击实在太强了,很多人都受到了重创。
月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众人一个接一个的醒来。她没有受伤,因为在魔丹爆炸的瞬间,她手腕上的紫幽藤变回了本体,用藤条将她包裹了起来。
她轻轻地抚摸着手上那有些烧焦的藤蔓手镯,虽然是十阶灵植,但一个魔尊的内丹自爆威力还是太大了,紫幽藤也受了伤,此时正蔫蔫的在她手上恢复元气。
月烑看着那些醒来的人一个个散开,心中不免感叹。
这些人醒来之后最先做的都是起身离开,选择一个空地独自疗伤。没有人扎堆,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静默。
厄难魔尊最后的话深深地震撼了他们。他们本以为景元真君是个除恶扬善的修士大能,建立这个秘境是为了镇压邪恶的魔头。都以为与厄难魔尊站在对立面的自己是正义之师,是卫道除魔的英雄。可厄难魔尊的话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景元真君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个为了一己私欲囚禁厄难魔尊进行植物试验的疯子。这秘境便是试验场地,外面的诡异灵植就是证据。
反倒是那看似邪恶的异族魔尊,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小白鼠罢了。
怎么会这样?老奶奶的故事里魔族都是坏人啊,怎么反而人族变成了坏人呢?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最后的行为。他们明明知道厄难魔尊是无辜的,却依然选择杀死了他,那他们与那个景元真君有什么区别?
一片纯白的衣摆出现在月烑的视线之内。她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司徒巽。
十三岁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法衣,又变回了那个纯白无瑕的翩翩公子。只是此刻,那一贯平淡无风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司徒巽静静地看着月烑,月烑也静静地看着他。
月烑十分淡定,她早想好了一套说辞解释自己阵法的来历,“找我?”
司徒巽道:“只有你没变。”
月烑一怔,原来不是来问她阵法来历的。念头一转,明白了司徒巽为何会有此一问。
来这里的所有人,此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
他们曾经都是两大门派中的佼佼者,是家族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在门派和宗族的保护之下,他们从未见过世间真正的阴暗。他们站在光明之中,也认为自己永远都将站在光明之中,坚持正道、维护正义,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可他们今天都违背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他们站在了景元真君的一边,杀死了一个被无辜囚禁的魔族。
究竟什么是正义?究竟什么是自己该坚持的?这是所有人的疑问,而疑问不除便会动摇道心,更有甚者滋生妄念,最终走火入魔。
而月烑已经修炼了几千年,道心坚固,又岂是几句话就能够动摇的?司徒巽看出了她与别人不同,所以才有此一问。
可她没义务开导别人,更何况这一战已经够惹眼了……
她避开少年的视线,设法岔开话题:“我觉得这山谷中应该还有其他出口。”
司徒巽依旧是注视着她,没有动弹。
可旁边几个听见这话的弟子却有了动静,而且这动静迅速的扩散,不一会儿便惊动了山谷内的所有人。众人都纷纷起身,开始查看山谷的情况。
很快,便有人大叫:“这边有个石门。”这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来,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刚才的那场战斗,而这个石门的出现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忽略那场战斗的理由。因为他们要探索秘境,这是他们来此的任务;
二来,秘宝一直是众人心心念念之物。经过厄难魔尊一事,他们本已经认定此处没有秘宝了,可此时却出现了一个石门,这就让他们再度产生了找到秘宝的希望。
于是不多时,一群人就纷纷从石门鱼贯而入。
萧杰对月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也跟着众人一起进入了石门。
徐青青看了眼司徒巽,终于没有留下,选择将自己隐藏在了众人之中。
一刻钟后,山谷内就只剩下了月烑和司徒巽。
月烑用眼神示意司徒巽看那石门。
可司徒巽却只是盯着她,等待自己想要的答案。
月烑无语,这也算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道心坚固吧?她想了想,开始盘坐起来修炼。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看谁熬得过谁!
司徒巽见她开始打坐,感到十分纳闷,“你为何不答我?”
月烑也做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你问我问题了吗?”
司徒巽略一回想,自己好像是没说问句。连忙道:“我想问你为何没有受到影响?”
月烑装傻,“什么影响?”
“你觉得我们帮景元杀了那魔族,没有错?”
“我们什么时候帮景元了?”
“可刚刚……”
司徒巽说到一半便停住了。是啊,他们什么时候帮景元了?他们只是不想死。战斗,不过是单纯的求生欲罢了!
可他们依旧是杀了厄难魔尊,杀了一个苦命的小白鼠,只为了自己活下来。
他问道:“为了自己活下来就可以杀害无辜吗?厄难魔尊又有什么错呢?”
月烑打了个哈欠,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谁说他错了?”
司徒巽道:“可我们杀了他……”
月烑叹了口气,这少年也太认真了,“你想这些,还不如想想出去吃顿什么好的。”
她只想劝司徒巽莫要多想,司徒巽却以为是认真的回答,开始深思。吃顿好的?是何深意?
突然,他双眼一亮。是了,他们杀死厄难魔君,和他们要吃饭是一样的道理。狼吃羊,羊没错,可狼也没有错啊!谁都没有错,不过是天道如此。那一战不过是决定了他们和厄难魔尊谁是狼,谁是羊!
司徒巽豁然开朗,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月烑看到了司徒巽眼神的变化,嘴角不觉一抽。少年人,好悟性!我啥都没说,你就明白了!
司徒巽再次看向月烑,却是神情一滞。或许是放松下来的原因,他此时看到月烑少了半边袖子的法衣,那种“不该如此”的难受感又爬上了心头。
“呃……你不换件法衣吗?”
月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少了半边袖子的法衣。终于了悟,这家伙的强迫症又犯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刚才你怎么没事?”
“可能之前的注意力在别处吧……”
哎呀,原来紧张的时候不会犯。那要治这病就得不停惹是生非了?怪不得萧杰那家伙没这毛病。如此的话,这呆呆的小剑修岂不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司徒巽不知道月烑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也若有所悟,耳根不觉微微泛红。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到石门之上,分散注意力。
月烑抬头正看到他这个动作,以为他是想去石室看看,便起身说道:“抱歉,我没带替换的法衣,你就忍忍吧。”
还有四天呢,她得跟司徒巽一起行动。万一遇到了徐青青,就让这小剑修去当打手。
司徒巽听了这话,想都没想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法衣,说道:“借你。”虽然还小但是女修,露着胳膊总不太好。
月烑一怔,接过法衣,又看看司徒巽身上那身已经换了的干净法衣。这家伙出门带几套衣服啊?
不过她也不想露着胳膊,既然有的穿那就不客气了。“借你的剑用用。”
司徒巽虽然不明白她要剑干吗,但还是取下佩剑递给了她。
谁知月烑接过佩剑,便刷刷两下将那件崭新法衣的下摆斩断了一截。
呃……说好是借的……
司徒巽默默地背过了身,那身法衣就当送给月烑了吧。待他再转回来,月烑已经换好了衣裳。
虽然下摆截短了,但法衣穿在她身上依然显得宽大,一看就是别人的。当然了,她穿了万剑山的法衣,不用说也知道是别人的。
月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倒是司徒巽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又微微红了起来。
两人准备停当,便一同进入了石室。月烑假模假式地探查了一番,然后毫无疑问地从另一边石门走到了山林中。因为司徒巽是第一次进入山林,月烑便主动申请做向导,带着他到处采灵药。
因为在石室中获得了一个纳戒,月烑此刻多出了许多储藏空间,自然要尽量填满。毕竟这里有不少高品阶的灵药,不采白不采。
这一次的采集更加省力。月烑只是趁司徒巽不注意将紫幽藤放了出去,连话都不用说,紫幽藤就不断的将高阶灵药送了回来。
至于她自己,就靠在树上看着司徒巽忙活。理由也很简单,她上山的时候走的就是树林,储物袋已经装满了。
四天之后,通道再次打开。当四十一人再次出现在金竹秘境的入口,看到来接应他们的智云真人和洛羽真人就如同看到亲人一般,不少人痛哭失声。
王思远和洛羽真人见到一群弟子进去走了一圈,回来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也都是大惊失色,连忙询问情况。
两个金丹真人听众人讲述秘境中的种种,期间面色变了又变。
待听到月烑如何救了众人,又传授众人阵法,最终击败了厄难魔尊,两个金丹阵师看向月烑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尤其是王思远。他一心想收月烑为徒,若月烑在阵法方面已经有如此造诣,那他还怎么有脸做人家的师父?再说月烑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娃娃,众人所言难免让他生疑。虽然很想拉着月烑问个清楚,可此时此地多有不便,他这个长老还是有分寸的。
相比之下,洛羽真人似乎更加相信门中弟子的汇报,当下便代表万剑山向月烑致谢,感谢她救下了万剑山十六名弟子。
月烑心里却是不住的叹气,恨不得这些人立刻失忆,把她在秘境中救人的事情忘个干净。
因为秘境中有不少仙芝灵草,所以王思远与洛羽真人商量之后,各自留下了几名弟子看守秘境入口,然后才带着大队人马各自返回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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