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殿上,月烑气定神闲地垂手而立,等着掌门发话。在她两侧的座椅上,五位长老、五种目光,不断落在她的身上。她却如同全然不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丘承运。
掌门丘承运坐在大殿中央,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卷犯旧的兽皮书册,书册封皮赫然刻着《八阵说》三个小字。这本兽皮书很薄,里面只记录了作者对八个阵法的研究心得,却没有作者的名字,似乎是一本个人心得随笔。
可在他眼中,这兽皮书却是可以纳入藏书阁顶层最高位置的阵法秘籍。因为这里面的八个阵法皆已失传,布阵的手法更是闻所未闻。纵使他对阵法只是略知一二,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凡。
良久之后,丘承运终于将目光从兽皮书上移开,落在月烑身上。开口问道:“这是你跟杰儿被打落山崖之后得到的?”
月烑坦然回道:“是。那日弟子与萧杰落入山崖,为寻出路误入山洞,遭到许多树根的攻击。弟子用身上的火球阵烧退了那些树根,之后便发现了这本《八阵说》。弟子从未见过书上所讲的布阵手法,出于好奇便学了。”
这兽皮书是月烑之前就准备好的。
在萧杰面前显露过结阵本领之后,她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便刻了这本兽皮书,挑了几个不算高阶,却胜过现存典籍的阵法记录在内,又配上了自己的一些修阵心得。书中种种对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在世人眼中却是可以奉为阵法圣典的宝贝。她打算将自己在阵法上的造诣全部推倒这本自己伪造的兽皮书上。
丘承运微微点头,月烑的话跟当初萧杰禀报的没有出入,唯一不同的就是树根退去之后留下了一本《八阵说》。当然,萧杰也说了自己当时昏迷了一段时间,所以月烑有没有得到秘宝他并不知道。
当初他就怀疑那些树根不是平白存在,如今看到《八阵说》反而释然了,那些树根果然是在守护秘宝。
一旁的王思远却已经是坐不住了,脖子伸的老长,双眼紧紧盯着丘承运手里的那本兽皮书,“掌门,让我看看吧。”
丘承运知道王思远是个急脾气,也不为难他,将拿着兽皮书的手向前一伸。
王思远立刻扑过去,一把抓起兽皮书。也顾不上回座位,就站在丘承运的面前翻了起来。看了两页便口中称妙,眼中闪出地主收到租子时的光芒。
丘承运问道:“王长老,依你所见这书中所记阵法之道是否可行?”他并不太懂阵法,却也看出《八阵说》中所写的一些东西与现存的修阵功法略有出入,于是向王思远求证。
王思远头也不抬地回道:“说不好,我得试试才知道。”
说完之后他才琢磨过来掌门的意思,抬头看向月烑,问道:“你是按这书中所写修炼的阵法?”
月烑答道:“是。弟子按此书所记修习阵法,并不需要外物辅助便可结阵。不过阶品较高的阵法还不行,在秘境之中所用的青龙伏魔阵便需要众人协助完成。”
王思远立刻翻到青龙伏魔阵那一页,疑惑道:“角、亢、氐、房、心、尾、箕,这是什么意思?”
月烑自然不能告诉他那是某个小世界的星宿名称,只说道:“似乎是作者为阵眼起的名字,弟子也不甚清楚,只按图上所画记了每个阵眼的位置变化。”
王思远点点头,虽然这书中给阵眼命名的方法有些怪异,但古书么,有些已经失传的命名方式也属正常。“这书中所写看似匪夷所思,却又深谙阵法之道,本座要好好研究一番。”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月烑看去,“这《八阵说》……”
月烑一派淡然,说道:“弟子愿将《八阵说》献给师门。”
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都是一愣。
他们今日叫月烑来问话,是因为秘境之中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故而需要多方印证。月烑为了解释自己使用的阵法出处拿出了《八阵说》,这也属正常。可将此等宝贝交给师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樱长老有些玩味地看着月烑,笑道:“月烑,这《八阵说》是你的机缘,交不交给师门由你决定,咱们天灵山可没一条规矩是让弟子上交机缘的。”
王思远的老脸微微涨红,这不是暗讽他逼迫小辈上交秘宝吗,他分明只是出于阵师的求知欲才想研究研究,又不是想抢,这不是跟月烑商量么?
萧器也皱了皱眉,说道:“一本阵法秘籍而已。”他这话带着几分不屑,阵法有什么了不起的,顶多是破几个禁制罢了。至于秘境中的传言,他觉得多半是那些弟子被吓傻了,才让月烑这小丫头抢了头功。
王思远双眼一瞪,驳道:“什么叫阵法秘籍而已?这《八阵说》简直是修阵的不二秘法,有了此书,我天灵山便是阵法第一门派!”
丘承运眉头微微一动,他也看到了书中的内容,知道此书绝非凡品,此时听王思远这么说就更加确定了。阵法第一门派,这个招牌很是不错。
想到这里,他看向月烑:“你真的愿意将这《八阵说》献给师门?”
月烑点头,“弟子愿意。”
丘承运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说道:“好。师门也不会亏待于你,这《八阵说》便折成贡献度记入你的名下。”
月烑应了一声。上交秘宝获得师门贡献度乃是门规,没什么稀奇的。
丘承运定了定,又问道:“你如今已然筑基,可想过拜师?”
这话一出,旁边的王思远和林樱都看了过来。之前他二人就争过月烑,如今见月烑有了这般机缘更是动心。
月烑顿了顿,说道:“弟子看了《八阵说》之后对阵法一道颇有兴趣,也曾遍阅藏经阁中阵法典籍辅助修习,但依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接下来,弟子想继续参详《八阵说》中的内容。”
大殿之上没有傻子,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不由得沉了沉。
月烑先是说明了自己想要修习阵法。然后又说遍阅阵法典籍,但却只对《八阵说》有不解之处,那就等于是说其他阵法书籍她都看懂了,不用师父指点了。这是个软钉子啊,摆明了不想拜任何一个长老为师。
拜入长老门下是何等殊荣?其他弟子求还求不来呢,月烑竟然主动拒绝了,这让几位长老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丘承运还想争取一下,说道:“王长老于阵法一道颇有建树,你若想修习阵法,到可以向他请教。”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拉拢了,在他看来秘境中的种种就算不尽详实,但月烑在阵法上的天赋却必然不凡。
王思远目光灼灼地看着月烑,恨不得立即将她收入门下。
可惜月烑却没有注意那灼灼的目光,此时她心中想着的只有一个问题:她到底还要站多久?!
见丘承运还不放弃,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然后摆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问道:“掌门,不知哪位长老有五行灵根的修炼功法?”
这句话一出,大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诡异,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莫名的尴尬。
五行伪灵根无法修炼,这是常识。别说他们了,整个修仙界也拿不出一本五行灵根的修炼功法啊。不怪人家小姑娘,这五行灵根他们还真教不了。
丘承运干咳了两声,明白月烑是不会拜王思远为师了。只得说道:“五行灵根修炼并无经验可以借鉴,怕是要你自己慢慢领悟了。”
月烑立刻就坡下驴:“弟子明白了。”
丘承运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上交功法秘籍并非一般的贡献,更何况是《八阵说》这种绝世秘法?他本想让月烑拜入王思远的门下,作为长老亲传弟子享受师门的优待。如今想法落空,只得另想办法弥补月烑。
他边想边问:“月烑,这《八阵说》你可要拓印一份?”
月烑摇头道:“弟子已将内容铭记于心,无需拓印。”根本就是她写的好不好。
丘承运微微点头,说道:“你上交《八阵说》乃是大功。除了门派贡献之外,本座特许你入师门宝库挑选一样宝物。”
月烑双眼一亮,老丘仗义啊!
一旁的魏则开口:“掌门,宝库乃本门重地,一般弟子不能进入。”
丘承运扫他一眼。似乎是在说:废话,我不知道吗?你要是有五行灵根修炼功法,我就不让她进宝库。
魏则是执法长老,第一反应是恪守门规。但看到丘承运的眼神,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件事确实是月烑吃亏,传出去有损天灵山的威名。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对师门有特别贡献者倒也可以例外,不过需要掌门和三名以上的长老同意。”
几位长老都是明白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月烑告退之后,几位门派高层又开了秘密会议。
很快,掌门下令,门内弟子要对金竹秘境之事绝对保密。参与秘境之行的弟子对秘境之内所见、所闻均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就是亲娘老子也不能说!
掌门丘承运则在秘密会议之后立刻奔赴万剑山,亲自拜访万剑山掌门云山真人。
无他,只因秘境之中出现一个魔族的事情太过震撼。这种传说中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天灵山的高层对此事的态度也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几十个弟子看到的断不会有假,传说中的魔族或许真的存在,而且很可能成为修仙界的威胁;另一派则认为所谓魔族恐怕是入魔的修士,弟子们没什么见识被误导了而已,不该大惊小怪。
所以丘承运决定去拜访云山真人,一来是想寻求更多的佐证,二来是看看万剑山的态度。
据说丘承运回来之后再次召开了高层会议,但会议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万剑山则宣布了一个震惊修仙界的消息——万剑山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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