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芷陶抿着唇，把餐巾纸递给了吴漾。
其实她最好的做法应该是装作没有看见就这样走掉，可是吴漾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边哭边背书被她撞见了，她也不忍心就这样走掉。
吴漾接过她手里的餐巾纸，眼泪也逐渐收回去了。
“谢谢陶子。”她抽噎着把鼻涕醒完，然后将餐巾纸握在手掌心里。
黄芷陶看到吴漾的眼圈红起来的样子很容易就想到了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宠物兔子，到底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吧？”
吴漾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
“因为畅谈会的事吗？”黄芷陶能感觉到吴漾从下午的活动开始情绪就不是特别高。
她的爸妈都在国外，唯一在身边的舅舅却因为班主任工作没有办法陪她，吴漾感觉自己跟陶子比起来，那点烦恼倒真的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不负责任地胡闹。
“陶子。”吴漾握住黄芷陶的手，哭的时间一长声音就变得有些哑，“我跟你比起来，真的太不懂事了。”
张洁敏以前在家里夸别人家的孩子时吴漾还老不以为意，但现在她拿自己跟乔英子、黄芷陶对比，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浑。
她们都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学习上也从来没有让大人操过心。
黄芷陶咬着下唇，也抓住吴漾的手。她从高一分班的时候才认识的吴漾，那时候她对吴漾的印象就是个爱笑爱闹性格跟她截然不同的姑娘。
这样的女孩子理所当然地受着身边所有人的欢迎，在社团活动、学校才艺比赛里都表现的很出彩。
高二之后吴漾对学习也开始上心，她就变成了既有好人缘又完美逆袭的完美学生。
黄芷陶很难说自己不羡慕她。从某些方面看，她感觉吴漾和方一凡才是一路人——他们都有关心自己的父母，而她和季杨杨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都缺席了陪伴。
最起码在家长会的时候，吴漾的爸妈恨不得共同出席，哪怕女儿的成绩并不好，而她就算考第一名，家长的座位永远都是空的。
黄芷陶有时候是觉得吴漾和方一凡挺不懂事的，那天在酒店里只有她是没有家长来接的，但方一凡和吴漾居然还觉得爸妈管的太多。
“跟家里吵架了？”黄芷陶问。
吴漾揉了揉眼睛，手就被黄芷陶抓了下来。
好吧，脏手揉眼睛容易不卫生。
“我说我想出国留学。”吴漾对黄芷陶说。
“为什么？是……因为想离开家里吗？”黄芷陶松开了手。
吴漾没办法像对乔英子那样对黄芷陶承认，她感觉在黄芷陶面前说这样的话莫名心虚：“有这部分的原因。”
“去外地也可以啊。”黄芷陶倒没有再说什么，“我还以为英子要去南京就已经够远的了。”
吴漾把自己的理由告诉她：“如果是要学医的话，我的分数在国内不一定能够上线。”
黄芷陶明白了。
吴漾如果高考正常发挥，她的分数去国内顶尖的医科大学有些危险，作为北京孩子又有报考大学的地域限制，而稍微次一点的学校，她的分数又太可惜了。
而吴漾英语一直都很好，甚至她自学了德语，已经可以不用词典阅读一些入门类的书了……
“你在誓师大会的气球上写了LMU！”黄芷陶这才发现吴漾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慕尼黑大学？”
这是吴漾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黄芷陶想起来有一次午休，方一凡跟他那群哥们儿在教室里咋呼吴漾在写外星文，当时季杨杨却说吴漾是在学德语。
她那会儿还觉得吴漾和方一凡一样每天想的都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事，高考都已经够累了，作业写不完，却还能学这些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吴漾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去留学了！
“你爸妈知道这个吗？”黄芷陶感觉要是家长知道的话，吴漾就不是因为赌气才想着出国留学的。
吴漾摇头：“德语真的很难，要是去LMU的话，我得上一年预科。虽然德国的免学费和奖学金真的很吸引人，但语言真的是问题……”
她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就跟家里人说的话，张洁敏一定首先想的就是该怎么找德国留学的弊端打消她的想法，而不是想着怎么帮她申请offer联系中介。
“高考之后再说吧。”吴漾现在已经不会为这件事苦恼了，“再怎么说，高考考个好成绩也算是给这么多年应试教育交个答卷。”
黄芷陶这才发现，其实她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身边的每一个人。
“是班上有事吗？”吴漾发现倾诉真的是减压的好办法，哪怕她之前跟黄芷陶的关系并不能说得上是亲密，可在她说完这件事之后，心里那种堵塞的感觉就疏通很多了。
黄芷陶摇头，她只是来教室拿试卷的时候恰巧经过而已：“没。”
“我还以为李老师来数人数发现我不在。”以前有几次李萌也来过，不过恰好吴漾给季杨杨讲题的时候都没撞上老师家长。
“没呢。”黄芷陶看着吴漾的眼睛，“其实是季杨杨过来找你，我才发现你不在班上的。”
季杨杨？
吴漾从前无意中听到的那些流言此时此刻又都冒了出来。
黄芷陶这么说，是因为她喜欢季杨杨，所以有点生气吗？
“可能是他有题要问我吧。”吴漾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只是觉得在黄芷陶面前承认自己和季杨杨关系很好似乎是在炫耀，陶子听了可能会不舒服。
“在这干嘛呢？”正说着季杨杨，他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吴漾吓得缩了缩。
季杨杨把买来的餐巾纸收进校服裤口袋里，他看见吴漾已经没有再哭了，目光转到她握成拳的手上——原来是已经拿纸巾擦过了。
黄芷陶倒是要比吴漾从容多地转过头，看见他还露出笑：“你找过来了啊，那我先走了。”
吴漾愣了，抬起头去看她。
“我还有试卷没写呢。”黄芷陶对着吴漾解释了一句，就笑着跑上了楼梯。
季杨杨在吴漾还没有理清思路的时候就已经坐到了刚才黄芷陶坐的地方，直接从她手里抠出纸团放到自己手里：“什么事哭成这样？”
“你也看见了？”吴漾这会儿比刚才要难为情的多，“我哭的有那么大声吗？”
该不会整个教学楼都听见她的鬼哭狼嚎了吧？
“还好。”季杨杨看见她又流了两管鼻涕，很嫌弃地抽出口袋里的餐巾纸盖在她脸上，“也就是跟鬼片里女鬼还魂一样的分贝。”
女鬼还魂到底是安静还是扰民？
吴漾气呼呼地擦掉自己鼻涕，背过身对着他了。
季杨杨猜可能是下午的时候跟爸妈沟通又引发了矛盾，在听讲座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肚子饿了吗？”
他好像也只会用这一招来安慰她。
“不饿！”吴漾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她要是真的难过是吃不下东西的好吗！
“哦。”季杨杨也想不出招了，“跟你爸妈吵架了？”
吴漾摇头，也不算是吵架，应该是思想发生了分歧。
“啧。”季杨杨耐着性子继续没话找话，“其实这个活动挺没意思的，说是畅所欲言，其实谁当真谁就傻了。该瞒着的，还是一样的瞒着。”
吴漾听闻转过身观察季杨杨的表情，小心翼翼问：“你……沟通也不顺利吗？”
季杨杨闭上眼睛点点头。
“可能只是他们觉得时机还没有到。”吴漾并没有单独接触过季杨杨的父母，那天在酒店里她其实对季叔叔和刘阿姨的印象都很深。
他们一定很爱对方，也一定很少吵架。更不会像她爸妈一样，闹起来甚至还能对着对方砸东西。
季杨杨已经不想再找借口了：“就这样吧，他们不说，我也不问了。”
猜来猜去挺累的。
对男孩子，尤其又是季杨杨，吴漾在察觉到他们的性别差异之后就没办法像对女孩子那样必要的时候直接用拥抱安慰了。
更何况最近方一凡和乔英子就是因为拥抱被家长定性成早恋。
但现在偏偏说什么都觉得语言很苍白。
季杨杨在吴漾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又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她正注视着自己。
他忽然发现其实吴漾近看，睫毛还挺长挺翘的，可能是因为刚哭过，左眼的上睫毛说还挂着一颗反射着光的水珠。
就她这下睫毛的密度就快赶上许多人的上睫毛了……
“你也别多想。”季杨杨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刚才坐的太近，他往后坐了点，“反正现在他们能管你的唯一理由就是高考了。考试完之后就好了。”
吴漾也往后坐了坐，刚才季杨杨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奇怪，他那样盯着她，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而且，为什么他爸妈都是很明显的双眼皮，他却是单眼皮呢？
“嗯。”吴漾低头重复着他的后半句话，“考试完之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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