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快乐起来，对以前的乔英子来说，这不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
哪怕是一个人安静地玩着乐高，或者是在网上看着宇宙大爆炸的纪录片，这都能让她很快就开心起来。
但她从乔卫东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爸爸为她打造成乐高世界的那间房子，哪怕是学到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打开电脑想看一看星星，宋倩关于高考冲刺的唠叨就会在她的耳边响起来。
只要高考之后，上了大学，她考到南大就好了。
这是她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定好的理想。
可无论是畅言会，还是冬令营，爸妈一致地坚决反对。
“英子？”吴漾把试卷放好之后就走到了乔英子的座位旁边，她半蹲着摸了摸乔英子的脑袋，“你是不是不舒服？”
乔英子听到吴漾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像灌了铅一样的脑袋：“漾漾。”
她看见吴漾担忧的眼神，心里那种快要淹没的难过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怎么啦？”吴漾把语气放的更加轻，她摸了摸乔英子的头发，“想睡觉吗？”
乔英子点了点头：“但是我睡不着！”
“昨天晚上没睡吗？”吴漾经历过那种失眠的感觉，抱着英子的肩膀安慰她，“要不要跟我去医务室看一看啊？”
乔英子有点不好意思：“没这么严重……”
吴漾的失眠其实不叫失眠，是她高一的时候自己追动漫番太兴奋，看《犬夜叉》看到凌晨两点，放下手机脑海里还是杀生丸那张帅脸，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即便知道可能写几道数学题就能睡觉，但她就是宁愿躺着睁眼纠结也不愿下床拿书。
乔英子的自制力比她强，应该不会是因为追番熬夜。
“要是今天晚上再睡不着，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医生啦。”吴漾看了一眼乔英子空白的练习册，南大的录取分对北京孩子来说不一定就会比本地学校低，要是乔英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心态崩了，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乔英子勉强地勾起来嘴角：“好。”
吴漾还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却响了，她只能坐回了座位上。
乔英子转头对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做了个写作业的手势，又指了指吴漾。
中午下课铃声响起来，吴漾看见乔英子又趴在了她的座位上。
“英子，你想吃点什么吗？”吴漾走过去弯腰贴着乔英子的耳朵问，“我给你带。”
乔英子只是摇头：“我就想睡觉。”
“那你好好睡一下。”吴漾走到窗边把教室的窗帘拉上了，又去给乔英子接了杯热水。
季杨杨就等在教室外面：“英子怎么了？”
“她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吴漾轻声解释着，跟季杨杨并肩下楼梯。
“跟你以前一样？”季杨杨想到高一那时候就想笑，“你那时候不也是一下课就趴着吗？”
吴漾皱了皱鼻子：“我那是自制力不够，每天熬夜看动漫。英子跟我那时候感觉不太一样。”
“跟她妈妈吵架了？”季杨杨在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跳了一下。
“我猜，可能是因为冬令营报名的事。”吴漾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宋倩阿姨不让英子去南大。”
季杨杨轻轻啧了一下，跟着吴漾一起排起排骨汤的队伍：“还好我妈不那样。”
“你还没跟我说你想去哪个大学呢？”吴漾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季杨杨之前只是一直说他成绩不好可能大学不能留在本地，但他们去问他得到的回答都是分数到哪就去哪。
季杨杨扭过头不太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公平啊。”吴漾故意去追逐着他的视线，“我都告诉你我想去哪了！”
“你那是告诉我吗？”季杨杨看见前面队伍空了，立即走了上去，故意把吴漾落在后面，“咱们身边谁不知道啊？就连你那个什么学弟，你连他都说。这还能是秘密吗？”
“什么学弟？”吴漾都快忘了自己跟温子暾说过什么了，“啊，你是说温子暾吗？”
季杨杨对着天花板瞪着眼睛，就是不去搭理她。
“那不是因为他问我吗？”吴漾主要就是不太想跟家里人说，怕像乔英子那样遭到父母联合一致地反对，“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啊。”
季杨杨哼了一声，又跟着继续往前走。
别人问了就说，哪有这么好说话。
“那你呢。”吴漾更好奇季杨杨的打算了，“你会留在北京上学吗？”
“你都不留，我留什么呀。”季杨杨呛了她一句，本意是说他现在这成绩在北京也不一定能读上好学校，结果话从嘴里出口之后变得好像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吴漾愣头愣脑地第一反应就是，他留不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选大学不都是看自己的想法和感兴趣的专业吗？
“呆子。”季杨杨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看见吴漾没跟上来，回头又扯了她一下，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窗口前，“先点菜。”
——
吴漾下午回家的时候看见玄关那里多了三双鞋子，她走进客厅之后发现之前见过的丁一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一起，而张洁敏正在给他们递茶。
“叔叔阿姨好。”吴漾跟对方眼神交汇之后立即问好。
这对夫妻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吴漾也笑：“你好。”
张洁敏给他们双方介绍：“这是我闺女，漾漾。今年正好高三。”
吴漾看见丁一坐在他们俩中间，猜到也许这就是他的爸妈了。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丁一妈妈对着张洁敏夸到，“一看就特别懂事乖巧。”
懂事乖巧的吴漾一刻也没在客厅停留，正好逮着现成的借口：“妈妈，我去写作业了。”
“去吧。”张洁敏给她带了个苹果，“洗手再吃。”
吴漾叼着苹果进了厨房洗干净手，又嚼着苹果进了卧室，不过她没有把门关严实，漏了一道缝。
顺着这道缝隙，她又听见在客厅里的大人们彼此商业互吹了两轮，然后才开始说起正事。
“我们今天带着丁一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说他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丁一爸爸的声音很浑厚，辨识度很高，“这都要谢谢您啊。”
张洁敏客气地笑笑：“丁一，现在晚上还睡得好吗？”
“比以前好一点了。”丁一回答，“以前是整宿睡不着，现在是吃着药，可以睡七个小时左右。”
吴漾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睡眠小镇里的记录，她现在每天还只能睡六个小时呢。
“不错啊。”张洁敏挺高兴地说，“情况会慢慢好转就好。”
“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希望，”丁一的妈妈说着就流下眼泪来，“只是这孩子，不愿意跟我们说话，我们也不知道哪里该怎么做……”
吴漾听着就扁了扁嘴，做了个怪相。
因果循环，他们家以前肯定特别□□□□，要么就是从来没把丁一的想法当成一回事。既然都这样，那肯定有什么心里话都觉得没必要说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啦。”张洁敏拍了拍家长的手，“以后好好跟孩子说,做事有商有量地就行。”
“是。”丁一爸爸说着，“我们这两天跑去他大学里打听了，他的学籍还在学校里，这要感谢他的辅导员。本来我们是申请退学的，但是他说可以先停学一年看看情况，如果情况好转还是可以安排学习的事。”
病都还没好透了，就又要去学校？
吴漾回忆着她进屋以来丁一整个人的神态动作，看着不像是得了缺胳膊瘸腿做过外科手术的样子，而且他们刚才说多亏张洁敏跟孩子聊天，那么可能丁一得了精神方面的病吧。
这种病不是非常依赖环境的吗？
“不着急啊。”张洁敏看见丁一神色不对立即叫停道，“孩子现在还需要借助药物，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而且大学里课业压力也不比我们想象的低，这都是外部刺激。”
被她劝着，丁一的家长又没有那么激动了。
吴漾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她厌学情绪太严重了吗？她怎么感觉丁一的爸妈对上学这件事比他本人还要积极呢？
“张老师，以后我还可以继续来找您吗？”丁一自己终于说了话。
张洁敏笑着表示欢迎：“当然。”
吴漾心有戚戚然地摇头，不能对着亲生父母说的话，有时候真的对外人更容易开口。
她很少主动找过张洁敏谈心，尤其是高三之后，每谈一次，她们俩就得大吵大闹大哭一次。
眼看快到饭点，吴漾把果肉都被咬下来的苹果扔进了她书桌旁边的小垃圾桶里，目光转到门上，也不知道丁一一家人是不是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
等到她的肚子唱起来空城计，丁一一家人这才在张洁敏客气的挽留声中说了再见。
张洁敏怕吴漾吃多了零食长胖，搬到书香雅苑之后就从不去超市买零食了，看见吴漾出来明显是饿的不行又不能再给她塞一个苹果吃，只能说：“你等一会儿，再去看看书，我给你热饭菜。”
吴漾躺到沙发上，饿的只想玩手机，非常没有坐相地把腿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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