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吴漾只记得天气特别的好，北京的天空是难得的蔚蓝色，送考的妈妈们都穿着高开叉的红色旗袍祝他们旗开得胜。
只是高考之后，季胜利又调任去了珠海市，刘静做完手术之后也跟着过去照顾他了。
书香雅苑的学区房，高考结束之后又租给了下一任的高三考生。
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前，吴漾的生物钟还是没有从高三的模式里调过来。
“我现在玩一整天电脑，哪怕是发呆，我妈都不会骂我了。”吴漾高考结束之后就又把以前放在柜子里的那些小裙子穿出来了，“昨天她还说要给我买新的制服裙，连日牌的都舍得了。”
乔英子喝了一大口饮料：“我妈现在跟我爸刚复婚，两人还说要暑假去度蜜月呢。我一个人在家想做什么都行。”
“昨天我做梦还梦见我要写卷子，平时都养成习惯每天早起做听力了，现在早上起来我躺床上发呆我妈都不催。”吴漾把健身房的门帘拉开，等乔英子走进去之后再放下来。
六月份，在健身房里的都是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除了吴漾和乔英子，她们还看见好多熟人。
班上体重基数最大的安盼在跑步机上跟她们俩打了个招呼，比起高考前，她在一周的时间里居然就瘦了5斤。
乔英子的健身目标是练出马甲线，吴漾是想锻炼腿部线条再加马甲线，两个人拼课请了一个女私教，每天都要在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
“后天就出分了吧？”在做热身的时候，乔英子问吴漾，“你如果考上了清华，还出国吗？”
吴漾摇头：“我高考英语阅读发挥失常，可能去不了清华了。我还是想去慕尼黑。”
刚考完她就已经对了答案，语文超水平发挥了，但是英语发挥的不好。
“成绩出来你就去预科吗？”乔英子有点舍不得吴漾，“那你没过几天就要走了。”
吴漾耸耸肩：“还好咱俩勤快，健身房的课快上完了。”
“那个谁，”乔英子往周围看了一眼，确保没人注意他们才问，“也跟你一起去吗？”
她说的是季杨杨。
吴漾神色不自然道：“他说他也想去慕尼黑读大学，签证我们都是一起去的大使馆。”
乔英子现在也不会顾忌着影响吴漾的考试状态而不给她开玩笑了，她坏笑着拍了一下吴漾：“你说，他除了学习之外，是不是还别有用心呀？”
吴漾拿毛巾擦汗：“这个……可能欧洲那边能看F1比赛吧。”
“装傻就没意思了啊。”乔英子才没这么容易被打发，“高考完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他们六个人又聚了一次，这回是在方一凡找的轰趴馆里通宵唱K玩游戏。
就在方一凡拿出真心话大冒险卡牌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到了除夕那天季杨杨抽到的真心话问题。
“如果你喜欢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怎么办？”
季杨杨在回答的时候先看了吴漾一眼，然后勾起了嘴角：“当然是跟她一起待在很远的地方。”
乔英子的叫唤声让吴漾回了神，她这才发现自己都快滑到跑步机带末端了。
吴漾小跑几步重新回到正确的位置，双手抓着跑步机两侧的扶手：“他没说什么呀。”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他所做的每一步，都让吴漾忍不住多想。
“啧啧。”乔英子摇了摇头，“方猴儿昨天还在跟我说季杨杨的狼子野心呢，你要去德国，他就也跟着一起去。
“方猴儿还好意思说季杨杨呀？”吴漾感觉方一凡这人真是贼喊捉贼，“他一听你要去南大，自己就跑过去报了南艺。方猴儿他只怕说的是自己的小心思吧。”
乔英子立即声明：“我说清楚啊，我跟方猴儿没可能。”
高考完就马上正大光明在一起的情侣可不少见，光他们年级一起过来上健身房的就有好几对。但吴漾可记得很清楚，他们在轰趴馆里那天晚上，方一凡说的祝酒词可是“为我们即将变质的革命友谊干杯”。
乔英子现在如此斩钉截铁，吴漾只能先暂时认作是方一凡的单相思。
比起方一凡追求黄芷陶时的人尽皆知，他在乔英子生病之后的种种表现可变得要内敛多了。
“你说，高考结束之后我们也都从书香雅苑搬出来了，上学的时候虽然老开玩笑说天天看着一样的人都快看吐了，但现在真的见不到了，倒觉得有点怪想的。”乔英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有点别扭。
吴漾没有她那么感性：“成绩出来之后不是学校还会志愿指导吗？肯定还是会见的，只可能人没那么齐了。”
比如她，就要去德国读预科了。
——
季杨杨在闹别扭。
没人看出来，因为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
6月8日那天晚上，尽管在晚饭时他们还都一个个保证会玩游戏到天亮，但十一点刚过，乔英子和吴漾就都因为困倦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还好他们租的是一套民宿，女士们退出战斗就直接回房间睡觉了，但男生明显都在亢奋状态，直到凌晨两点他们还都在峡谷里保护水晶。
手机电量在两点半宣告罢工，一人找了个充电口之后又转战VR。
他们六个人都能共用充电线，季杨杨找到吴漾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插头之后正好看见锁屏上显示的信息内容。
【高考结束了，我终于也可以把我藏在心里快一年的话告诉你了。在英语考试结束的十五分钟前，我刚打完试卷，那一刻我想到了你。我的人生里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十五分钟，在其他人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我抬起头恰好能够看见你的侧脸……】
发件人是吴漾的同班同学。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告白短信。
吴漾的手机是有解锁密码的，密码也简单的很，就是出生日期。
鬼使神差，季杨杨输入了她的手机锁屏密码，查看了那条完整信息。
【……高中三年，你是我最难忘的存在。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同学，我没有帅气的外表也没有优异的成绩，也许毕业之后，你都不会想起我这样一号人。把这条短信发给你，我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只希望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曾经非常真挚地喜欢过你。哪怕我也明白我们不会有结果，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你是有着阳光般灿烂微笑的姑娘，我却是岌岌无名向日葵中的一员。我也没有特别出彩的文笔能够把心里对你的欣赏不唐突地用文字表现，还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困扰。】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杨杨按下锁屏键，回到游戏手柄跟前时，却一点都提不起来心情。
方一凡正好被NPC打爆了头，气的甩下手柄的时候却听见季杨杨在旁边说这话：“我招你惹你了？你行你上啊！”
“你以为我不想？”季杨杨嚷的比他还大声，“要真那么容易我早就说了！”
林磊儿被他吓得手里一抖，自己操纵的人物也被打死，电视机屏幕上出现爆炸效果的“GAME OVER”。
“充个电还给你充出火了？”方一凡看见季杨杨手里握着的手机壳是皮卡丘，“你拿吴漾手机干嘛？”
季杨杨把吴漾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她手机充完电了。”
“怎么？”方一凡说着就伸手去拿，“有人给她短信告白了？”
“你怎么知道？”季杨杨从他手里把手机抢回来，这回就不愿意再放到容易被拿的地方了。
方一凡做了个鬼脸：“哥什么都知道，我还能说出来给她发短信的有哪些人。”
“哪些人？”林磊儿注意到他的这个量词，“很多人吗？”
方一凡翘起二郎腿，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欸嘿，我知道的就有四个。”
“哪四个？”季杨杨没想到还有四个这么不长眼的家伙。
吴漾不就是一小傻子吗？哪来那么多所谓的追求者。
“怎么，你还想一个个灭口啊？”方一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了季杨杨一眼，“女孩子受欢迎就说明魅力大，虽然吧，我看着吴漾也就跟铁哥们儿似的，但你不可否认，她其实还挺受欢迎的。”
季杨杨阴着脸色：“她不就白了点，然后眼睛大了点，最多就性格好了点，怎么被你说的跟个万人迷一样了？”
“杨杨。”林磊儿站在公道的立场上不得不说句话，“你说的这些不就都是吴漾的闪光点吗？”
方一凡用手掌指向林磊儿：“看见没，连磊儿这样的学霸都知道。”
“无所谓，反正那些人又不会有什么结果。”季杨杨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
反正已经高考结束了，方一凡也不怕自己点破窗户纸会给两个好朋友造成学业上的影响了：“不过我说，你好像挺在意这些人的？”
季杨杨跟被烫到似的松开了吴漾的手机：“我在意他们干什么？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准备回家时，季杨杨也没跟吴漾说过自己不经同意解锁手机的事。
吴漾后来有没有看见那条来自同班同学的告白短信也无从得知，但从她在聊天群里发表情包的频率看来，那件事压根就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影响。
原来她处理这种事这么得心应手吗？
季杨杨默默打开那个告白同学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状态只有一张在健身房跑步的照片。
吴漾好像跟乔英子也在健身房健身……
他们是在一起健身吗？
季杨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谈起这个话题，哪怕在申请签证的时候，吴漾也只是问了他准备材料相关的一些问题。
吴漾之前总说不想谈恋爱，是因为担心恋爱影响学习，那现在都已经没有高考了，那她是不是就准备着谈了？
但是她要去德国读预科的话，申请大学的预科考试难度不亚于高考呀。
吴漾这一年应该也不会谈恋爱吧。
越是这样，季杨杨就越是纠结。
最最让他别扭的还是，从吴漾的朋友圈状态看来，纠结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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