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口不好,快点回去吧。”
女人紧张地跟在一团白色幼崽后面,纵使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作用,依旧试图努力劝说。
被担心着的幼崽裹在一团厚厚的毛绒里,从头到尾都是雪白的,虽然看着只是小小的一只,走路却已经十分稳当,两只小短腿支撑着厚重的衣服,圆滚滚的小脸一片严肃。
“不要再跟着我了。”他开口,努力想做出威严的表情恐吓,却因为奶声没有半分的威慑力,“离我远一点。”
“不行。”女人抿了抿唇,“他们都出去征战了,让我看住你。”
她并没有过多干预犬妖的行动,只是一刻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不离开半步。
事实上,她就算想干预,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是一届游魂,”团子开口说出了那个事实,“有什么本事管住我。”
虽然还是幼童的身躯,他却已经出生了好些年,早就明白了许多事。
譬如妖怪的强大,譬如人类的弱小。
弱肉强食深深刻进了他的血脉里,他会听从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命令,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他头上。
游魂的女人也是一样,连触碰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跟人类有什么区别。
他不听对方的劝阻,一心朝着山顶爬去,寒风从领口处灌进来,激得他身子一抖,一张小脸僵得厉害。
纯血妖怪在成年前是脆弱的,幼崽期更是如此,高贵的血统带给他们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然而物极必反,在彻底掌握这份力量之前,稍微一点意外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我们快点回去吧。”狭窄的风口带来的是强劲的冷风,女人忍不住哆嗦着,明明已经死了还能感受到外界的冷暖,简直是上天开的玩笑,她眼尖地瞥见那蜷缩在毛团下偶尔颤抖两下的身躯,忍不住劝说道,“天快黑了,再不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夜幕总是能掩盖很多污秽,尤其是流离在西国附近的那些大妖,眼下两位首领都在外征战,作为他们唯一的子嗣,尚未长成的杀生丸更是增添了好几倍危机。
“再待一会儿。”杀生丸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气氛,自己独自站在山顶,头顶星光璀璨,没有受到任何的拘束。
他喜欢站在高处,俯视着一切。
“杀生丸……”
“闭嘴。”
回去后的当晚,女人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没有任何有针对鬼魂的药,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咬着牙撑了过去,第二天明明走路都已经走不稳,却还是执意跟在他身后一起出门。
只因她接到的那个命令。
无聊,又可笑。
即便事隔多年,他对女人当年的行为评价仍旧如此,无知而愚蠢,丝毫看不清自己的分量。
不过勉强还能容许她跟在后面,那件事后,杀生丸就确立了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他以为一直会跟在后面的女人,却在后来以那样一副姿态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而现在,她又突然出现,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超脱了人世的束缚。
“我想借用天生牙,”元宫矢大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可能要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办点事。”
“天生牙……”
杀生丸看向挂在自己腰间的这把刀,他用这把刀救下了邪见,救下了玲,这把刀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
只能救人,不能杀人,作为刀而言太过无用。
“你这些年都是在做这些事吗?不停地救人,用来积累功德,拥有了这幅身体。”
从女人身上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神气,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偶有肉眼不可查的金光闪过,耀眼而夺目。
和百年前的那个游魂完全不同,她静静站立于这人世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女人低头笑了笑,看了下手掌,“这具身体……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不过,要拿天生牙去救人却是真的。”她抚上天生牙的刀柄,感受从上面传来的柔和气息,“天生牙在高兴着呢。”
“如果我不借,你会怎么办?”
没想到杀生丸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元宫矢一愣,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在里面看到开玩笑的意思。
也对,以杀生丸的性子,他也不会开玩笑。
“那我就只有抢了。”元宫矢认真地说道,“从你手里抢过来。”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暂时的。”
落在后面的邪见听到这话,直接炸了起来,破口就想大骂,被莺丸眼疾手快给捂住了嘴巴,夹在胳膊底下不让他动弹。
虽然叉开了一段距离,但在场的除了玲都不是普通人,就算是錆兔,偷听个话毫无问题,表面上在后面和谐聊天,实则无时无刻不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在捕捉到“抢”那个字时,付丧神全员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玲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咽了咽口水,更加抓紧了一期的衣袖。
杀生丸瞧了女人许久,也没见她脸上的神色有丝毫改变。
她是真的变了。
他把天生牙直接从身侧解了下来,扔到了女人手里:“拿去。”
沉甸甸的刀剑躺在怀里,女人两只手抱住,一双眼睛眨了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还真没有想过,会这么轻易地拿到手。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冷着声,手朝她怀里伸去,“不想要还给我。”
“没有的事。”她把刀剑离得远了些,“真是太谢谢了,我会尽快还回来的。”
“我有条件。”杀生丸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你要去哪,我一起。”
“不行。”
女人毫不犹豫的拒绝让杀生丸的心情瞬间糟了起来,虽然脸上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在变坏。
“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果然,杀生丸就是杀生丸,在我行我素这方面始终没有改变,“虽然我不清楚西国现在的情况如何,但你有自己的责任要去承担,不应当跟着我到处跑。”
“西国怎么样与你无关,”杀生丸说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别说西国不需要他操心,就算需要,他也不会去做。
那是父亲大人打下的江山,与他无关,一个国家的统治本就是有能者居之,他想要的,他会自己去建立。
元宫矢无奈,指了指后面的一妖一人:“那他们呢?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玩玩的,一不小心就有丧命的可能。”
“当然,是针对普通人类而言。”
“更重要的是,杀生丸,”她挣扎许久,还是决定说出实情,“你要去的话,很有可能被当作敌人干掉。”
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相貌和能力,在那个地方,就算不被当成鬼,也很有可能被牵连斩尽杀绝。
她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即便杀生丸有能力应对。
想到这里,元宫矢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结果什么也没改变。
他们俩由始至终,都保持着自我的固执。
杀生丸想起了他们之前的最后一面,一直是游魂的女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最后关头凝聚出了实体,挡在他面前的瘦弱背影,在他和那些杂碎妖怪间铸造了一堵墙壁。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腥红,染上了一切。
他曾经看着她在面前再一度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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