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回到府衙, 便命人唤回衙役,又忖度恐有闪失,派了一队精兵去, 来到郊外小山头时,恰巧碰到百余衙役在与数位黑衣人打斗, 地上已躺了几位受伤衙役。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扔出数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刹时浓烟滚滚,落地后, 嘭地一声响,地上又多了一队伤员。
天子脚下, 竟有人手持利器, 公然行凶, 这是大案,王子腾先写了折子,急递至御前,又到锦衣卫衙门, 走了一遭。
阮子渊神情肃穆,问王子腾道:“不知大人可曾听闻此物?”
王子腾摇了摇头,见其神色有异,遂问:“阮统领似乎有些眉目?”
阮子渊叹了声, 方道:“这是多年前的旧事,听着有些像,我也拿不准, 家祖父早年曾在忠武侯麾下任职,他老人家听忠武侯提过一桩事,靖安侯平南夷时,南夷有一奇人,因南夷物资匮乏,仿效我汉家之礼花,本想研制出照明之物,用于兵事,却不曾想,阴差阳错,竟制出了厉器,约摸鸭蛋大小,上有机关,投掷时,将机关取下,可于高处,伤军士于无形,靖安侯骁勇善战,生平未尝一败,焉能善罢甘休,以奇袭之计,趁其不备,生屠南夷数万人,而那位南夷奇人,自尽而亡,那个利器便就此失传,孝仁太子宽仁端厚,驳回靖安侯请罪之表,此事方不为世人所知。”
王子腾恍然大悟,四王八公这批勋贵起于元帝时,靖安侯威名在外之时,他们还只是小门小户之家,如何能知晓这等旧闻。
王子腾想了想,才要说话,却见随从进来回禀道:“大人,陛下传召。”
王子腾忙辞了阮子渊,出了锦衣卫衙门,整装礼冠,到内殿来。
见礼帝王后,王子腾回了山外遇袭之事,又说起方才在阮子渊处听来的旧闻。
楚景神情晦涩,一言不发,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方问:“太子命你召回衙役?”
王子腾不敢欺瞒,忙躬身应是,将清宁宫内所说之语,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楚景挥了挥手,命李福去传召楚元昭,一刻钟后,李福哭丧着脸回来,低声道:“陛下,殿下说这会子没空。”
楚景执笔的手一顿,头也不抬的问:“林家姑娘进宫了?”
李福的头快垂到地下了,回:“不是,是宁首辅和沈大人家的两位长孙,还有宜昌公主的幼子,威烈将军府的大公子,本是在国子监念书的,沈小公子不知打哪听说太子殿下武功好,在东华门门口堵到太子殿下,撒泼打滚要太子殿下教他们武艺。”
楚景面色稍缓,纳闷道:“他就应了,往日也没见他对朕有个好脸。”
话音未落,李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微颤,支支吾吾不敢言。
楚景眼眯了起来,冷声道:“说!”
李福闭着眼,颤声道:“老奴去时,见太子殿下对威烈将军府的大公子,分外和气,心中不解,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十分面善,好似见过一般。”
再往下却不敢说了,楚景放下笔,倚在九龙吉祥靠背上,揉了揉眉心,嗓音低沉,近乎自言自语的陈述:“威烈府上娶的是韩氏女,他家的孩子,是像老三吧!”
李福喉头哽咽,酸涩的吐出一个是。
楚景一声轻叹,小三呀,他很久没想起那个孩子了,他经常想起怀珺,几乎忘了那个孩子,只记得那孩子自小顽劣,成日家笑嘻嘻的,淘气到骨子里去了,一双又圆又亮的黑眼睛,泛着灵动的笑,妃嫔们隔三差五来告状,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回头照旧,自他会走动后,闹得宫里鸡飞狗跳,没有一日安稳的。
这三个孩子,各有脾性,与众不同,怀珺性子仁厚,小三顽劣,元昭既重情又无情。
楚景苦笑,唇畔浮现一抹自嘲,命李福起身,垂首看公文。
*
楚元昭今日又去了趟林府,今儿比前几日好些,至少没吃闭门羹,在小花园里见到黛玉在宽慰阿翡,小胖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
楚元昭一笑,也不打搅她二人,以免林世母回来知晓动怒,牵连黛玉。
打马回宫,在东华门却被人堵住了,几个小萝卜头,胆子大得很,疾奔的马都敢冲上来,随行护卫如临大敌,宫门守卫忙将几个孩童的身份禀告了。
不是重臣就是显贵之后,这也难怪,若是寻常不知名姓的孩子,皇宫重地,哪是玩耍的地方,早把人撵走了。
楚元昭本不想理会,命人将他们送回去,却无意间瞥到一个孩子的长相时,失了神,像,太像了,心间一动,命王全安把这几个孩子带回了清宁宫。
这几个孩子以宁首辅家的孙子为长,听其名便可知长辈对然寄予厚望,斐然,宁斐然,楚元昭心想,若这小子他日名落孙山,怕是宁老大人头一件事就是要为他改名。
宁斐然年龄大了半岁,拍着小胸脯,说自个是大哥,神气活现的小模样,引得宫人们忍俊不禁。
沈容的小孙子,相貌极肖其祖父,举止亦斯文,单名唤作一个言字,宜昌公主嫁给现靖安候,幼子叫王启,是个小胖子,肉嘟嘟,虎头虎脑,挺好玩的,楚元昭掐了他小脸一记,小胖子瞪大了眼,竟也不怕,拉了拉楚元昭的衣袖,童言童语的问:“太子殿下,那是什么高超武功吗?您要收我为徒吗?”
侍立的宫人,不知谁,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掩了嘴,大气儿也不敢出。
宁斐然背着小手走过来,堪堪八岁的孩童,专爱学大人之态,昂着头,摇头晃脑的批评道:“王小胖,方才那只是太子殿下试试你的筋骨,江湖的话本不是常说,要先看骨胳是否清奇,才考虑要不要收你为徒?”
周遭的宫人,表情麻木而古怪,论克制爆笑的艰难!
王小胖恍然大悟,扭过脸又央求楚元昭道:“太子殿下,那您再摸我两下,仔细摸摸,我家祖上都是武将,我肯定是个练武的奇才。”这话说的自信心爆棚,听得楚元昭嘴角微微抽搐。
楚元昭挥了下手,王全安忙送来八样精致点心,并各色茶果,没听到楚元昭应允,王小胖也不灰心,见了点心,两眼放光,大概是等久了,小孩子禁不得饿,围坐在石桌前吃点心。
威烈将军府姓石,原是靖安侯的心腹,论靖安侯之功,封国公封王,世袭罔替都不在话下,但当年因另有他因,靖安侯只肯受封侯爵之位,太、祖便下旨,侯爵之位世袭罔替,十代不得降爵,石将军追随靖安侯一生,忠心不二,授封亦不肯越过靖安侯,便封为威烈将军,同样十代不必降等,大楚历朝以来,也独他两府特例。
“阿衍,你怎么不吃?”王小胖子嘴里吃着,手里拿着,含糊不清的问,说话时,还递了块点心,给名唤石衍的小孩子。
石衍人有些腼腆,不爱说话,见众人看他,小脸微微有些发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元昭,发现在看自个,慌乱的低下头去,不多时,又抬起头,悄悄的偷看。
楚元昭心中怅然,黑白分明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沉甸甸的哀伤,终究是不一样了,纵是相貌相仿,也不是那个人。
楚元昭净了手,拿起一块奶香糕,递给小石衍,温声道:“吃罢。”
小石衍有些高兴,又有些畏缩,大着胆子瞧楚元昭,察觉他的目光温暖,才接过奶香糕,小口小口的吃着,吃得极为秀气,时不时拿帕子擦拭嘴角。
楚元昭摸了摸他的头,无声一叹,注目远眺,湛蓝的碧空,万里如洗,一晴如练,明澄的空中,飘浮着稀疏的云朵,它们时而汇聚,时而变幻,千奇之态,悠然自在。
楚元昭收回目光,小石衍已经吃完了点心,楚元昭又拿起一块,递给他,他接过用帕子包起来,腼腆一笑,小声说:“殿下,我吃饱了,这块我拿回家吃。”
楚元昭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小石衍瞪大了眼,黑褐色的大眼珠,像受惊的幼猫,楚元昭放缓了声音问他:“平日用膳也吃得这样少?”
见楚元昭态度和善,小石衍放松了一些,认真的说:“夫子说,积食于胃中,脾胃会受害,七分饱就可以啦。”
楚元昭微微一笑,那笑却透着萧索的悲凉,三皇兄打小就不是一个自律的人,喜憎分明,喜欢的,便一直吃,直到吃腻了为止,不喜欢的,宁肯饿得饥肠辘辘,也丁点不沾。
楚元昭捏了捏小石衍的肩膀,肩骨有些咯手,含笑道:“如今长身子,你年龄还小,不必遵循夫子的话,等你再大些,骨骼长成了,便可以谨遵夫子之言了。”
说完,又一本正经的吓唬他:“吃的少,长不高。”
“真的,”小石衍果然被吓到了,小声嘟囔道:“难怪我一直都不如表哥高。”
王小胖子在对面说:“就是,我也说你吃的少,你根本不听我,就知道听那个夫子的,现在知道表哥说得对了吧。”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引人发笑。
楚元昭不过是陪他们坐了会子,正赶上李福来传诏,楚元昭言简意赅,就说了两个字:“没空。”
正德殿的楚景批阅了一番公文,起了身,仿佛十分之漫不经心溜达到清宁宫来,对帝王了如指掌的李福,暗地里命人备好了表礼。
帝王来时,楚元昭正要打发几个孩子们走,宁斐然和王小胖子两人都是话唠,一个比一个能说,小嘴吧嗒吧嗒说起来没完,童言稚语固然有趣,无奈不是一个人说,是两个人较着劲的说。
楚元昭问小石衍怎么想起来学武了,小石衍还没来得及回答,宁斐然抢着回道:“我知道,因为学里有人欺负他,他才跟着小胖子和我们玩。”
他还没说完,小胖子嚷道:“根本不是,是姨母让我照顾小石衍,我才带他玩。”
两人一个嗓门比一个高,扯着破锣嗓子,为着芝麻粒大的小事,叽歪叽歪的开始吵架,吵得后院的白鹤扑腾扑腾飞了。
清宁宫众人强行忍笑:..........
楚元昭.............聒噪,吵死了,简直是上百个鸭子叽叽咋咋。
这还不算完,看后院有白鹤,王小胖眼珠转了转说:“我听我祖母说,清宁宫里头还有祥瑞,小白鹿,咱去看看吧。”
两人立刻就合好了,手拉手去看鹿,还带上了不太爱说话的沈言,又来拉小石衍,小石衍看了看楚元昭,摇头说:“我不想去,你们去吧。”
三人兴高采烈的去了,他们走后,小石衍神神秘秘的对楚元昭说:“殿下,我告诉你哦,那白鹿不是祥瑞,是骗人的。”
祥瑞之事,皆是泛谈,楚元昭自然知道,但一个小朋友,不过六岁,却知道祥瑞作假之事,倒是稀罕。
楚元昭只作不知,问他:“你是如何知道那是骗人的呢?”
小石衍见楚元昭不信,连忙说:“是真的,我以前有个夫子,他说白鹿,白龟,凡属祥瑞者,都是骗人的,那是一种病,并不是祥瑞,只是人家拿它作个祥瑞的名头,还说皇帝老爷都是聪明人,也不信,只是有人献,于国祚有益,才不追究的。”
楚元昭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问:“后来你那夫子呢?”
小石衍脸色有些黯淡,失落的说:“父亲说那夫子放诞不羁,会教坏子弟,就把他撵走了。”
“你夫子说得有理,你父亲做得也对,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了。”楚元昭说完,小石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石衍安静乖巧,恬淡清澈的眼睛,像一张白纸,懵懂,纯粹,干净,这样的孩子总是格外讨人喜欢,楚元昭控制不住的想,如果三皇兄活下来,他的侄儿也许会像小石衍一样,相貌肖似三皇兄,性格却截然相反。
除林大姑娘外,这是第二个让太子殿下另眼相待的人,他还是个孩子,不满七岁,这是走的何等狗屎运?简直没处说理去?论斯文,沈家小公子也很斯文呐,论活泼,再没有比宁家和王家的小公子更活泼的了,便是论长相,石家公子也不如沈小公子精致。
清宁宫众人齐刷刷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万般之困惑,琢磨不透殿下的审美。
众人不解之时,沈言气喘吁吁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胖子掉到泥潭里了,斐然拉不住,也掉了进去。”
沈言来报信时,早有守卫把王小胖和宁斐然救了出来,两人灰头土脸,瑟瑟发抖,简直不成个人样,更诡异的是背后跟着两只鹿,一群鹅,几只绿鸭,还有两只大狗凑热闹。
这场面还真是鸡飞狗跳,惨不忍睹,楚元昭无奈抚额。
宫人们经事久了的,自有章程,先把两人抬进屋内,送来热水,洗了两遍,膳房送来姜汤,小内侍快马加鞭到书房寻到两人伴读书童,取来衣裳。
母鹿哀鸣,受宫人驱赶,仍不肯离去,鸭鹅乱叫,夹杂着犬吠,一国储君的宫殿,瞬时成了菜市场。
楚元昭估摸着定是这两人淘气,偷了小鹿,致使母鹿不依不饶。
楚元昭捏着眉心问王全安:“小鹿呢?”
王全安面露为难之色,回道:“那鹿在旧荷塘中间浮板上,守卫们过不去,外有浮冰,船也划不过去,王小公子掉落时,正把那鹿抛在了上头,守卫们若踏过去,那处不吃力,恐有不慎,小鹿坠入河中。”
楚元昭只能亲自出马,轻身而跃,单手抓住小鹿,脚点水面,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下方传来,腰中宝剑凛然亢鸣,震彻宫庭,剑鞘飒飒而响,吸力忽散,楚元昭啧了声,翩然回到岸边。
王全安在岸边也看到了水中异样,脸色大变,惊骇不已,见楚元昭回来,急声问:“殿下,没事吧?”
楚元昭摇了摇头,自语道:“心思倒是巧妙,布了这么大的局来杀我。”
王全安并在场宫人守卫跪地请罪,齐声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赐罪。”
楚元昭目光锐利,神情轻蔑而高傲,冷笑道:“怕什么,我自小到大,天下想杀我之人,不知几何,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要我的命,我也活不到今日。”
在场之人仍不敢起身,先时殿下在外头遇到的刺杀,和他们无关,但眼下,刺杀就发生清宁宫内,而他们所有人自认恪尽职守,从无半点懈怠,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布下杀阵,如果传出去,哪怕他们以死证明清白,外头人也不信呐。
楚元昭一贯寡言,更懒得扮什么怀柔的风范,一句话:“要么起身,当自个的差,要么自个去慎刑司。”
在场众人还真有几个起身就往外头走的,王全安看了看形势,叹了声,也往外头走。
楚元昭慢悠悠又说了句:“走了就另想再踏进清宁宫的大门。”
王全安并众人...........面面相觑,要不还是不走了吧!
楚元昭睚眦必报的名声,那可是出了名的,眼下刺杀这等大事,竟不追究,难道是他们错看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实则宽厚仁义,心善得很?
这是在场众人的想法,宫人们的想法,楚元昭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眼前朦胧的白雾,越来越清晰了,幕后黑手是没耐心了?还是不在乎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楚元昭想幕后之人,一定没听过一句话,做得多错得也多。
*
楚元昭回到前院的时候,两个祸头子已经收拾利落了,沈言和小石衍两人都哭得泪眼汪汪的,毕竟年龄小,显然是吓坏了。
皮实的两人,心倒是挺大,王小胖子还不伦不类的磕头请罪,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半点惭愧,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太子殿下,后院的那池塘平了吧,看着像平地,一脚踏进去,人就掉进去了。”
“就是”,宁斐然狂点头附和,楚元昭都被这两个脸皮厚的小家伙气笑了。
楚元昭沉下脸,问他们:“你们如果不偷小鹿,怎么会被母鹿追赶?如果没有慌不择路,怎会掉到坑里?大言不惭,还平池塘,你以为这是你们府里的菜园子呢?知不知道平一个池塘要多少银两?”
万万没想到,两个小家伙想了想,宁斐然点头说:“也对哦,都怪小胖,我说看两眼就行了,他说第一次看小白鹿,非要拿起来抱一抱!”
王小胖立马拆台,反驳道:“怎么能怪我?是你说小白鹿的皮摸起来很柔软,和家里的小花鹿不一样,你引开母鹿,我才能趁机抱起它。”
一百只鸭子又开始了,楚元昭能被他们烦死,一拍桌子,喝道:“闭嘴。”
两人立刻闭了嘴,楚元昭懒得再多说,给王全安递了个眼色,赶快把这几个打发出宫。
宫人呈上表礼,除了小石衍、沈言多了两件玩器,四人都是相同的,王小胖忽然拍着小胸脯,豪气的说:“殿下,您的池塘填平要花多少银两,我来出,我可有钱了。”
宫人们目瞪口呆,当着太子殿下、一国储君,日后的帝王,说自个有钱,王小公子,你怕不是要做第二个石崇吧?等等,没听说过王家豪富?莫不是内秀?
楚元昭一哂,摸了摸小胖子小发髻,意味深长的说:“好,等回头把银两算出来了,我命人到你们府上去拿。”
王小胖得意的朝宁斐然,沈言晃了晃脑袋,才说:“殿下,我也要小石衍的玩器。”
宫人集体石化,楚元昭面无表情,阖着这货是空口白牙来讹东西的。
王全安笑眯眯的说:“小公子莫急,都备好了,晚间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王小胖还没说话,宁斐然急了,大声说:“不行,我爹偏心他小老婆生的庶子,好东西都给他,送到府上,他一准给昩下来。”
宫人们微笑...........宁首辅教子无方,儿子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楚元昭面无表情,内心疯狂吐槽,这两个败家子,坑爹还真是一把好手,呵,就是不知道你们回去后,还能不能再出来。
打发四人走时,正巧碰到帝王溜达到清宁宫外,巧,巧,巧得很,巧得像是安排好的。
楚景心情不错,脸上的神情亦不如素日的深沉,四人十分机灵,见了明黄服饰,早早跪下磕头,宫人跪地请安,独楚元昭伫在原地不动如松,十分碍眼。
好在楚景早就习惯了自个儿子的冷脸,笑眯眯的问他们四个:“你们逃课了?就不怕先生责罚?”
对于帝王,四人大概被耳提面命过,拘束得紧,跳脱的王小胖见过许多次帝王了,也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们给师傅请假了,我说肚子痛。”
宁斐然举手,仰起小脸说:“我是屁股疼。”
内侍呵斥道:“大胆,放肆,御前岂可提及粗鄙之语!”
宁斐然小脸发白,楚景摆了摆手,内侍方退下,楚景又问沈言:“那你们两个呢?”
沈言小脸红透,小声说;“我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在学里告了假。”
楚景大笑,这几个小鬼头,刁钻古怪,倒是会找由头,小石衍不敢抬头,声如蚊蚋:“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楚景笑问:“为何要偷跑出来?”
小石衍犹犹豫豫好大一会子,竟抬头去看楚元昭,他的侧脸令楚景呼吸一滞。
楚元昭望着他道:“据实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楚元昭说话时并非轻声细语,亦非循循善诱的劝导,他的声音仍带着锋利与冷硬 ,但就是这样稍缓的耐心,已经足够令御驾前的人大吃一惊了,这威烈将军家的小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招来太子殿下的青眼,陛下都没这种待遇好吗?
李福深知其中隐情,双眼微微酸涩。
楚景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元昭,但楚元昭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未在龙撵的方向停留一分一毫。
这时,小石衍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说:“学里的人欺负我,我不敢自个在学里呆着,他们总是撕坏我的功课,又取笑我像个女孩儿家。”
楚景目光复杂,眸中深处充满难言的晦涩,他的小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便是连他这个帝王老子,他也从不畏惧,打小就是宫里的霸王,横行霸道,任性妄为,又是个屡教不改的死犟性子,天塌下来都敢去跺一脚的嚣张。
这个孩子如此怯懦,柔弱,和小三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直到此时,直到今日,楚景才真正体会了韩婉仪当年的痛楚。
楚景捂住胸口,他轻声说:“如果,如果。”他想说,活至暮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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