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情不自禁

    提俸, 无论对大小官员,都是好事,但对户部而言, 并不算喜事,天下官吏大小数万巨, 每人哪怕是的十两银子,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下, 年景算好,有商路开银, 但谁能永保兴隆昌盛,财源广进?若是日后户部亏空了, 官员们必不肯削减俸禄呢?那银子打哪出?

    倘哪一年, 逢天灾人祸的光景?百姓流离失所, 还不得户部支银,官员的俸禄提上来了,日后再减下去,可就难了!

    这事, 内阁是同样的看法,在内阁看来,提什么俸禄,先把宫里帝王摞下的烂摊子解决了, 再收买人心也不迟,这会子,又要提防外敌侵关, 又要提拔内贼作乱。

    太子殿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竟出馊主意!

    官员自然也分等级,亦有私心,如勋贵之流,家底优渥的,自然看不上这几两银子,但对于清官而言,这十两银子,无异于雪中送炭,解困济难,不要小瞧这十两银子,寻常百姓家,节俭些二两银子,足可温饱。

    纵是手头宽泛些,家底贫薄的清廉官吏,一年多出百十两银子,用处可大了,至少妻儿无忧,手中可略攒些积蓄。

    但提俸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官职大小尊卑,总不能一国首辅,和寻常官吏一样,都是多拿十两银子吧?那成何体统?

    江尚书满头包,被内阁一干人等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说他们户部就是老鼠屎,带坏了天下廉洁的风气,堕了读书人的斯文,就差说江尚书管辖的户部是千古罪人了。

    江尚书.............有冤无处诉,梗着脖子,死活不低头,凭什么太子殿下的锅让户部背,是户部的责任吗?没准殿下早就想收拾吏治了,关户部什么事?

    咬牙出了内阁大堂,吏部严尚书来了,严尚书背着手,愁眉苦脸,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闲篇,总结下来就是,老江,咱们同僚多年,你可不能坑我呀,你问问殿下,好歹布个章程给吏部,光说提俸,章程呢?

    江尚书冷笑,柿子找软的捏,打量老夫好欺负是吧?没门!

    江尚书端的是一派大义凛然,苦口婆心:“严大人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不能把吏部的分内之责,推到殿下头上呀,咱身为臣子,要为君主分忧,若什么事都要殿下操心,那要你这个吏部尚书何用?”

    严尚书............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

    近来,宫中门禁森严,犹以沈容出京后,再三叮嘱锦衣卫统领,昼警夕惕,剑不离身,将不离防,以防有人趁乱生事。

    乱之源,锦衣卫并金吾卫心知肚明,前有四位皇子犯上逼宫,虽未成,但尸骸满地,死伤无数,且死了也是白死,有太子殿下这位深不可测的储君在,皇子们造反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说不准就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非要碰一碰清仁宫这座大山呢。

    好在,如今宫中不像先时分散,两卫禁军皆以帝王为重,谁让太子殿下看不上两卫的保护呢?献个殷勤,也不给机会。

    而且,话说回来,曾见过太子殿下出手的并不在少数,况大内资格最老的宫俸曾当面向太子殿下请教,愈发把楚元昭夸得神乎其神,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楚元昭在京城人口中,已经成了以一敌万的盖世英杰。

    寻常皇子造反逼宫,顶破天十余万精兵,杀入宫中,登基上位,运气好,基本也就落实了。

    但如今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造反,先不说,人本身武艺超群,杀他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绝无可能,韩家又不是傻子,前脚造反,后脚韩家就敢立起大旗清君侧!

    目测余下的诸皇子,登位的可能性,近乎灭绝!和登天差不多吧,没准寻个仙,访个庙,还比碰一碰太子殿下这座大山容易些。

    沈容殷殷叮嘱,锦衣卫不太当回事,时锦衣卫首领是沈容一手提拔的门生司马忠,心道果然老师老了,胆子也变小了。

    *

    自天子遇刺后,楚元昭朝务繁忙,且琐碎,每天看得楚元昭眼珠子疼,更令人牙疼的,有一谄媚之官吏,一天三顿的问候,话也不算多,就是一句,陛下,您身子好些了吗?臣很担心您,日夜烧香祈祷上苍,盼吾皇早日安康。

    头一次看到时,楚元昭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货有病么!分的折子,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

    王全安唤来正德殿小内监,小内监惶恐不安的说:“褚大人是应天巡抚,他的折子,陛下每日必看的。”

    哦,楚元昭面无表情,想起来了,姓褚的是老头子伴读,母后提过一句,他给忘了,王全安机灵识趣,忙打发人到吏部把褚的履历调出来。

    楚元昭接过来一看,挑了挑眉,履历光鲜,边关洲,西海,江东,应天,大楚治下大省的重臣,一个没落,全让他坐了个遍,老头子也不是很傻么,这才有点像心腹的待遇,爱护的和眼珠子是的,见天肉麻兮兮的请安问省,一日不落。

    “褚家有女眷嫁入皇室吗?”楚元昭漫不经心的问。

    王全安躬身回道:“褚大人的长孙女嫁给了八皇子为正妃,还未成亲,但褚大人长女嫁入陈国公府,为七皇子正妃。”

    楚元昭勾了勾嘴角,什么心腹,不过如此,还打着两头下注的主意,人心的复杂多变,真是令人作呕。

    外面忽传来喧哗声,楚元昭知是黛玉到了,飞快起身,这几日宫里头乱糟糟的,楚元昭出宫不便,足有月余未曾见过黛玉了。

    不过一月,黛玉似乎又长高了些,紫华蹙金广绫牡丹罗裙,水芙蓉攒珠的薄底靴,反倌髻,白玉珊瑚珠的如意钗,碧玺雕花簪,缕空梅花步摇,罕见的华贵庄重,盈盈含笑,眸似秋波。

    楚元昭大步近前,扶住黛玉的手,笑道:“妹妹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黛玉笑吟吟的,既未着恼,也不见羞涩,小声的说:“哥哥,我想你啦。”

    软软糯糯的清仪之声,犹如天籁,当空一箭射入楚元昭心口,心脏、肺腑,注入一股暖流,春峭犹寒的时节,楚元昭竟觉得有些炙热。

    微怔,伸手划了划黛玉的小脸,指间细腻柔软,光滑无比,令人爱不释手,楚元昭慢慢收回手,攥着黛玉的手,微微用力,点头说:“嗯。”

    瞧了眼天色,高空之上的云朵是那样湛蓝,空气中流淌的气息,是这般恬淡而清新,像极了小寒山寺后山上的小溪。

    黛玉忍着笑,摇了摇楚元昭的手臂,问:“哥哥,你不想我吗?”

    楚元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看不见的蚂蚁在心坎上胡作非为,板起脸说:“妹妹,你是女孩子,要矜持。”

    黛玉长长的哦了声,松开楚元昭的手,颇为矜持的提醒道:“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松开我,再离我远些,不要影响我维持大家闺秀的风范。”

    楚元昭.................这算自个挖坑自个跳吗?还是一天不逗就上房揭瓦?

    楚元昭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黛玉,黛玉很快便被他看得不自在,低着头小声的反驳:“我也没说错呀,本来就是嘛。”

    楚元昭笑了笑,问:“是不是再把嬷嬷丫鬟唤过来,我和你隔几丈,中间再挂个面纱,才能说话。”

    黛玉闷笑,附和道:“还要再请长辈来,再者依民间的规矩,我们是不能私下见面的,于礼不合。”

    楚元昭掐了掐黛玉的脸,问:“我要是不同意呢?那你就下次不来了?”

    黛玉撅了撅小嘴巴,双唇粉嫩嫣红,在日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嘟囔道:“这怎么能赖我呢,是你说女儿家要矜持的。”

    “口齿伶俐,和谁学的?”楚元昭牵着黛玉慢慢向前走,冬尽春来,万物复苏,枯树抽出绿芽,绽满枝头,樯角,石间,昂扬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春天的暖意,无处不在。

    黛玉眸中闪过狡黠的灵动,俏生生的说:“和哥哥学的,只许哥哥捉弄我,不许我当真不成,我若恼时,常说我小性,如今哥哥计较,又算什么?”

    楚元昭但笑不语,越大越不好糊弄,古灵精怪的,还是小短腿好玩,两句好话哄得乐颠颠的。

    楚元昭不言,黛玉却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的追问:“哥哥,你说?不许混过去。”

    楚元昭斜她一眼,似笑非笑,慢悠悠的道:“想听我说什么?听我认错?看我低声下气的你心中畅快?还是,要我指天立誓赌咒不再捉弄你。”

    黛玉跺了跺脚,气乎乎的说:“又来了,我就知道,你必不肯改的,惹我恼了,你就高兴。”

    楚元昭拉黛玉回了暖阁,倒了盅热茶,解下黛玉的氅衣,无奈的说:“你这话好没道理,咱们玩笑,也只是话赶话,如今都扳回一城了,还不满意,世母没告诉你,女孩子不能太倔强,要给男人留些颜面。”

    黛玉捧着茶,讽刺道:“无趣,迂腐,母亲再不会教我那些,如果哥哥是那样的人,我才不理你呢。”

    楚元昭笑道:“是啊,不想理我,倒有空见那位周小公子。”

    这话酸得很,黛玉抬头看他,却见楚元昭唇畔含笑,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看过来。

    黛玉撇了撇嘴,小声说:“口是心非,管东管西,什么都要管。”

    楚元昭笑意不变,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中翡翠盏:“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黛玉粉干脆的乖乖认错:“我错了,哥哥。”

    楚元昭慢条斯理,饮了口茶,又问:“错哪了?”

    黛玉气结,双眼瞪得溜圆,不满的说:“不要得寸进尺,再惹我,我就恼了。”

    楚元昭气定神闲得很,笑着说:“我都没恼,你气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两个见面,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有什么我不能打听的,要我不问也行。”

    楚元昭挑起嘴角,朝黛玉勾了勾手:“来。”

    黛玉狐疑的盯着他,不情不愿的挪过来,口中不忘警告道:“不许捉弄我,你敢捉弄我,我一定会生气的。”

    熟悉的馨香愈来愈浓,楚元昭心跳得有些快,两人挨得近,气息的亲密令黛玉有些不太自然,她警惕的盯着楚元昭,一面凝神听楚元昭说什么。

    楚元昭的话语极低,但两人靠得太近,近得砰砰心跳,落入耳内,当那句话被黛玉听清时,黛玉一时未能回神,怔住了。

    她没有看到,楚元昭的瞳孔忽然变得幽深晦涩,当柔软的感觉,一触即分,额间一抹凉意时,黛玉仓促起身,带翻了椅凳,胸前剧烈起伏,显见的是气狠了。

    黛玉脸颊,额间,颈间通红一片,犹如窗外鲜艳的红梅,颤抖着手,质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此轻狂?登徒子,你当我是什么?”声音愈来愈小,话音已含了泣声。

    楚元昭苦笑,捏着翡翠盅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的说:“抱歉,妹妹,我一时。”情不自禁尚未说出口,翡翠盅经不住楚元昭的力道,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此时,外头忽传来喧嚣之声,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太子殿下,陛下遇刺啦。”

    黛玉再顾不得羞涩,推楚元昭道:“哥哥,快去,小心些。”

    楚元昭面沉如水,脸色铁青,拉着黛玉,一言不发的出了清宁宫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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