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楚文帝逝

    门外, 王全安并锦衣卫统领司马忠急步走来, 司马忠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令掌管万余锦衣卫统领骇然生色, 帝王的安危, 可想而知!

    楚元昭闭了闭眼, 终于到了这一天,毫不避讳众人, 牵着黛玉来到正德殿帝王寝宫。

    司马忠面露苦色, 躬身回道:“殿下,陛下遇刺,刺客伏诛, 御医正在为陛下诊治。”

    当楚元昭来到正德殿时,满宫哀戚, 李福颓然,跪地失声:“殿下,陛下殡天了。”

    帝王大行丧钟敲响, 震碎前朝后宫, 京城的平静, 文武百官匆匆进宫。

    楚元昭踏进正德殿时, 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至始至终无波无澜, 黛玉担忧的看着他, 楚元昭摇了摇头,示意无事,松开了黛玉的手。

    楚元昭慢慢走到床前, 掀开金龙锦幔,楚景青灰色的脸颊映入眼帘。

    楚元昭看了一会,放下了九龙帘帐,此时,宫内外已是悲戚之声,哭声震天。

    楚元昭薄唇微启,轻声道:“但愿你一生,永世不悔。”

    李福躬身近前,匍匐于地,怀中抱着明黄遗诏,低声道:“太子殿下,陛下临终时,将传位诏书交于咱家,望您早日登基。”

    此时,内监来报,宗室、内阁并百官们都到了,现在正德殿外等候,楚元昭看了黛玉一眼,拍了拍黛玉的肩,低声道:“我无事,你回清宁宫等我好吗?”

    黛玉清澈如水的盈盈美目中满是担忧,慢慢点了点头。

    *

    百官们即便知道,这天下迟早会属于楚元昭,却未想到,改元启年的这一日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这般出乎众人意料。

    倘不是深知楚元昭的脾性,百官定会认为,太子殿下下手果断,谋害了先帝啥的。

    但事实上,太子殿下性情不好,却是个直率人,再不会私下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一点,太多的人都敢为楚元昭作保。

    弑父夺位啥的?对寻常皇子或储君有可能,对他们的太子殿下,那根本没必要!纯属多余。

    人夺位的多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太子殿下自打回来,就没给过他亲爹一个好脸,别看他亲爹是帝王,也辖制不了自个儿子。

    文帝已成摆设,太子殿下弑父夺位?脑子进水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依他们看,他们太子殿下那散漫、惫懒的性子,巴不得当今好好活着,当苦力使唤。

    此刻,百官们不约而同的心中痛骂,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帝王给刺了,真他娘的缺德,老子咒你们祖宗十八代,缺德还带冒烟的下作玩意,你他娘的下手倒是痛快,弄出堆烂摊子,全让老子们给背了。

    太子殿下何等恐怖,何等残暴不仁,何等说一不二?就没有点成算吗?

    还有章氏,你死就死了,拉着帝王垫背干啥?要没你那一刀,兴许陛下还能多活几年,活该你全家被太子殿下干掉,老子要知道你敢弑君,就该暗地里下黑手把你弄死。

    百官们很惆怅,很苦闷,自然,帝王执政多年,不乏嫡系心腹,再者与把大臣们当奴隶、猪狗的太、祖,杀人不见血的元帝,和吏政严苛的孝烈皇后,文帝多疑,却优柔,优柔有的时候,就等同于恩典,文帝才干不较大楚前几位帝王出众,但对大臣而言,算是位难得的厚道,宽仁的君主。

    人死百了,生前功过自有史书记载,后人评说,这一刻,许多大臣难免怀念起了文帝的好来。

    文帝在女色上昏庸,辜负发妻,但那与臣子们何干呢?每个人都是为自个而活,百姓们惦念温饱,一亩三分地,大多数官员们看到的只是自已的前途,与官位。

    此乃人之常情,并无可诟病之处,既有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清臣,自然也会有自私自利的庸臣。

    宁首辅犹为伤心,本就年事已高,受此打击,老了十岁不止,他踏入官场以来,一路宦途顺遂,荣登一国首辅之位,皆仰仗帝王的信任,任你再能干,再出色,若失帝王之心,也坐不上首辅之尊。

    宁首辅眼圈红透,老泪纵横,见楚元昭来了,拭了泪,率百官见礼。

    楚元昭神情平静,寡淡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悲戚之色,和身后哀恸入骨的李福,形成极大的反差。

    往日精气神十足的正德殿统领,御前大太监的李公公,形销骨立,脸色煞白。

    宁首辅无声一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长情的人,亦最冷情决绝,当年帝王辜负韩皇后时,可曾想过今时今日?

    太子殿下执掌一国权柄,尚且对韩皇后及皇兄的死,不得释怀,他又如何会宽恕造成他离宫,失兄、令母自尽的罪魁祸首?

    宫内的丧钟远远传来,沉闷的钟声浑厚,一声声叩在众人心间,令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李福热泪盈眶将遗诏奉于宁首辅,宁首辅神情肃穆,于内阁一干人等验过真假,宁首辅宣读遗诏,后同百官跪地叩首,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太子殿下登基。”

    楚元昭并未接遗诏,百官忐忑之际,心中叫苦不迭,王全安大着胆子觑了觑楚元昭脸色,接过遗诏,百官参拜新君,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楚元昭并未循旧礼落于龙座,待百官起身后,方道:“原锦衣卫统领司马忠护驾不利,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周尚书暂代锦衣卫统领之职,内阁尽快议出人选,京城九门戒严,礼部召藩王回京哭灵,先帝大行之事,交由宗室令与礼部。”

    楚元昭顿了顿,明亮的日光,打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华:“登基大典,交由礼部四监,兵部下谕,召韩雅意回京。”

    百官哗然,御史台等急忙奏请帝王三思,好好的,召韩雅意回京干什么?震慑潘王,还是皇子?打量我们瞎是吧,你又不是个蠢货,你手里有没有兵,我们不清楚吗?

    而且,韩雅意回京,边关趁乱生事怎么办?再者,若有皇子狗急跳墙呢?把你和韩雅意一窝端了,怎么办?换个主子,就换个吧,最起码你头脑清醒,真来个蠢货,哭都没地哭去。

    大臣们有自个的小心思不假,但并不代表他们会一心期待着楚元昭去死,太平年间才有富贵官,乱世枭雄多,易立功建业,可也容易小命不保,陶渊明都被世家子逼得归农了,他们官做得好好的,可不想回去种地。

    退一万步来说,卸磨杀驴,你要收拾自个母族,也得等几年吧,皇位还没坐稳呢,就先扛起刀剑,杀自个母族,这得有多傻多蠢的昏君,才能办出此等蠢事呢?

    百官喋喋不休,正德大殿乱成一锅粥,不少人心中都开始质疑自个眼神了,怀疑自个是不是眼瞎,先前英明的太子殿下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楚元昭并没有对百官解释的兴致,丢下吵成一团的百官,出了大殿,万里晴空,日光璀璨,仿佛要用无限光辉,照亮这所气势磅礴的大楚宫阙,暖风送来丝丝暖意,枝条的嫩芽轻轻摇摆,鸟雀欢快的在枝头歌唱,一切与往常一样,除了满宫

    素缟,泣声余悲。

    死了一位帝王,并没有什么不同,太阳照常升起,白昼黑夜如常轮转交替,这片苍茫的大地死了太多的帝王与枭雄,哪怕是这座富丽堂皇的桂殿兰宫,也送走了数十位帝王。

    大楚文启三十二年,二月半,楚文帝驾崩于正德殿,传位于太子楚元昭。

    *

    黛玉心神不宁,宫人早早送来素服,黛玉换了,卸了发间华钗,仅用木簪挽发。

    楚元昭回来时,先换了帝王素服,方来见黛玉,小姑娘眼巴巴等在门口,坐立不安。

    楚元昭笑了笑,摸了摸黛玉的头,黛玉一言未发,只是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楚元昭。

    楚元昭笑着安抚她道:“别怕,我不难过,我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宫殿好吗?”

    韩皇后的景泉宫,楚元昭很早便允诺要带黛玉去的,但阴差阳错,两次皆未成行,黛玉比任何人都了解楚元昭,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触及楚元昭的伤心事。

    黛玉欲言又止,她感受到楚元昭心中的难过,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若无其事,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说。

    对于一个聪明异于常人的聪明人,并不需要他人相劝,因为所谓的宽解之语皆是虚妄,既然聪明,自然清楚痛苦症结所在,有的痛楚,永远不会随着岁月和时光的磨砺而黯淡,伤疤会痊愈,但内里的伤疤,坚定且执拗的人,哪怕千年,万年,鲜血汩汩的伤处,都不会愈合,并且,永远都不会平息。

    唯一的办法,是无视它,暂时忘却它,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已,假装不想起,它们就不会存在。

    察觉到小姑娘的忧虑,楚元昭心头划过一阵暖意,掌中微微用力,纤细的小手,身边相伴的小姑娘,是母后离开后,他最大的牵挂,那个单纯无暇的小姑娘,像一道日光,照亮他苦寂萧索的人生。

    景泉宫的泉致很好,孝烈皇后喜竹风骨,四周栽满了世间异竹,风拂过,飒飒作响,长年无人居住,难免萧索,但宫人并不敢怠慢,先时是帝王在韩皇后死后,常来景泉宫小住,楚元昭回京后,宫人更不敢怠慢,打扫照顾的甚是尽心。

    当年景泉宫的宫人,有出宫的,也有随韩皇后自尽的,偌大的一国中宫,百余人等,就这样泯灭于一朝一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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