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科举制度

    廖夫子:“府学挂名的秀才有几百人, 可是每年通过乡试的能有几个, 通过会试的又能有几个!金榜题名就是最后的关卡, 资质稍逊的都会被黜落。”

    廖夫子的话给舒文躁动的内心泼了一盆冷水, 一下子惊醒了他!

    是啊!三年一次乡试会试,能通过的却没有几个!

    舒文这才猛然惊觉, 自从考中童生以来,自己便有一些浮躁。

    “少年案首!”

    “天才神童!”

    众人的吹捧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忘记了县试之前的忐忑, 忘记为了提前入场通宵达旦的努力。以为凭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凭自己脑海中超前的知识, 小小院试, 定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舒文只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得意忘形,说的就是自己!

    我心中那份敬畏哪里去了!

    备考县试府试那份谨慎哪里去了!

    夫子今日一番话, 才知科举之残忍, 整个府学竟没有几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舒文心惊于这样残酷的现实, 却不会胆怯退缩,反而更坚定了出人头地的信念。

    正因为难,科举的含金量才会高!

    这便是我想要抓住的机会,我当时时自省,不可懈怠!

    于舒文恭敬行礼,“学生多谢夫子指点,必不会辜负夫子的谆谆教导。”

    廖夫子抚须,笑道, “这些话,教谕也会抽时间给你们讲解,如今你我不过恰逢其会,不必谢我。”

    教谕管理整个府学的事物,学子进学考试都由他负责。潞安府学的教谕姓史,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听说他的学识很好,前朝之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新朝初立,有人举荐他入朝为官,但他生性淡泊,不喜拘束,便只担了府学教谕一职,教书育人,自得其乐。

    这位老先生头发已经花白,身子却很是健朗,时常为府学的学子讲课,舒文还是入学之时见了一面。

    于舒文:“还是要感谢夫子,学生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浮躁了,只想着进入府学能够受教于知识渊博的老师,能够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问题。今日,夫子的话,如醍醐灌顶,学生受教了!”

    夫子提点是好意,舒文很是感念。

    廖夫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若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问我。”

    于舒文辞谢廖夫子,天色尚早,他便前往府学藏书楼。

    习惯了做学霸,舒文不能接受这样茫然无知的自己,他想先到藏书楼把夫子指点的那几本书借出来,今晚就开始学习,一刻也不能耽搁。

    府学的藏书楼是一座二层的木质阁楼,建在空旷的后院,小楼木质暗沉,长满了褐绿色的苔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藏书楼有专人负责照看,借阅书籍需凭学生名帖登记在册,每月可借三本,不能续借。

    舒文打算先借自己最急需的《左传》、《谷梁传》、《公羊传》。

    这三本经传是对《春秋》的注解,字数不多,完全可以抄写下来。

    这是舒文新养成的习惯,这些书籍若要购买少说也要百文起,舒文没有那么多银钱,便只能抄写,同时还能练字,加深记忆,就当是重点课文“背诵并默写全文”了!

    经史子集没有多少字,抄写起来并不费劲,这些年他已经陆陆续续有二十多本藏书了。

    推开藏书楼的门,入目便是整整齐齐的几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对舒文这样见识过现代图书馆的人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但这里的书都是儒家经典,以单独这一门类的书籍来说就很惊人了。

    这个年代,造纸印刷还处于起步阶段。从砍伐木材到煮浆抄纸,一张宣纸便要经过几十道工序,人工高昂。印刷一本书也要专门的匠人雕刻出每一页的木板,凡有错漏都要重雕刻,效率低下。

    这样复杂的生产过程,自然使得产品的价值大大提升——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书籍。一户人家中有几十本书,便能称为书香门第了。

    古时的“学富五车”指的是竹简,五车竹简加起来怕也没有多少字!

    这样时移世易之感总是让舒文莫名的有些感叹,不自觉的便会把两个世界进行比对,历史的发展真是神奇,千百年后,这个世界也定会变成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这藏书楼一层多是经史子集,儒家最经典的典籍,二楼是后世儒门名士为经史子集做的注解。舒文看着眼前的书架,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物资充足的年代是无法体会这样的心情的——

    想学习却无书可读!

    这个时代阻拦寒门学子进步的,从来不是科举考试,不是资质能力,而是书籍的匮乏。

    世家大族代代相传,掌握着所有的权利,也垄断了上升渠道。承载知识的书籍成为世族的禁脔,为他们带来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利益。

    世卿世禄不只是因选官制度,更因为只有世族才有读书的权利,寒门庶族无书可读,从一开始便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只能在世族的缝隙中艰难求生,作为门客,作为幕僚,一个出身便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努力。

    直到前朝开创科举制度,寒门庶族才有了上升的阶梯,这划时代的智慧为前朝带来将近三百年的和平与稳定!

    科举制度绝不只是选拔官吏的制度,更是整个社会的稳定剂。

    “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也。”

    孟子这句话便揭示了社会动乱的根源。

    朝代末年举起反旗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赤贫阶级,他们除了一条性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但凡有点活下去的希望,是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被压迫的底层民众活不下去,不得不奋起反抗,寄希望于用暴力打破世家大族的垄断,重新划分社会资产。

    可是每一次战乱的胜利者无不变成了新的统治阶级,继续用过去那一套愚弄百姓。

    这样的周而复始的把戏终会被有识之士识破,而科举制度就为这些寒门庶族提供了一个上升的渠道,是他们能够翻身的契机。

    一旦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群众的忍耐力是超乎想象的。

    前朝的科举制度只是把这固化的阶级撬开一个缝隙,这缝隙让底层人民见到了阳光,看到了希望,却没有感受到温暖,朝堂上掌控权利的仍然是世家大族!以至于到前朝末年,世家大族甚至能决定皇帝的废立!

    寒门学子有大毅力者,能够冲破重重枷锁,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不依附于世家大族,为人刀枪,以此换取立足朝堂的机会。

    也不是没有清高自诩的,凭借一身书生意气想要在朝堂上除弊立新,改天换地。却无不成为那些大族排挤陷害的对象,糊里糊涂,丢了身家性命!

    舒文想改变这种状态,他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天地之间,想要天理公道不再只是一个口号,想要说出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

    他想要和自己一样的寒门学子都能有选择的权利,让每一个生命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但他知道,这不是现阶段的自己能考虑的问题,他必须要站到一定高度上,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才能为他人指引方向!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考取功名,为此,他必须加倍努力!

    府学的生活就在这忙忙碌碌中开始了,舒文每日忙于听课,忙于学习新的知识,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课业中。

    舒文在府学发愤图强,用功读书,于家人也在忙碌着家里的事情。

    于连福于连成兄弟带着于兴到处给人做木匠,刚开始还有人觉得于连成是童生老爷的爹,怎能自降身价做这些低贱的活计,于连成干活时,总有人盯着他看。

    但于家人并不在意,他们并不觉得自家有什么了不起。更何况自家人知自家事,于家家底单薄,要想负担舒文的学业,靠家里的田地只是杯水车薪。事有轻重缓急,他们不会只顾面子却不要里子,于家世代做木匠活计,祖传手艺怎能嫌弃呢!

    这般坚持做下来,西河镇一些乡绅才真正认可了于家,骤然暴富容易骄狂,于家出了一个童生,已算耕读人家,却能安守本分,不骄不躁,这才是长远之道。

    于老头年纪大了,家人不放心他在外奔波,便留在家中,教几个孙子木匠活计。只是,他劳作了一辈子,在家中也闲不住,便做些小玩意儿让于旺拿到集市上去卖,多少是点收入。这还是舒文给出的主意,舒文画了一些别致的鲁班锁、木质玩偶,于老头便拿些边角料仿着做,做出来的小东西精巧可爱,很受孩子们喜欢。只是,这些东西比较简单,随便一个木匠都能模仿,于老头每次都要做新的玩意儿,才能维持这份收入。

    于连双早年辞了县城酒楼的活计,回到家中帮忙做豆腐,后来豆腐方子卖给了钱老板,于连双便做起了走街串巷,倒买倒卖的生意,虽然很累,收入也不算多,但没有店面的拖累,每一文银钱都是自己的,倒是比做伙计时还要强些。

    他偶尔会到府城进货,正好能去看望舒文,传递家中的消息。

    有舒文的童生功名在,整个西河镇都没有人想跟于家过不去,于家的发达似乎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入V,稍后三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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