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大部分学子都献上了自己的诗文。
谢子陌问道:“还有哪位兄台想一展才学, 请到堂前来。”
这时, 不知是谁提到于舒文,“我们的神童案首怎么坐在末席啊。”
“是啊, 我等还想见识见识于贤弟的佳作呢。”
终于来了……于舒文想。
于舒文只是府学案首,没有经过院试,就没有与他们同台竞争的资格, 毕竟折戟院试的神童多了去了。但谁让舒文小小年纪便能参加诗会呢,醴泉诗会是秀才们争夺的荣誉, 于舒文既然闯了进来, 就必然要面对众人的排挤。
群情汹汹, 谢子陌也只能邀请于舒文,“不知舒文贤弟可有佳作?”
于舒文知道这样的场合免不了做首诗, 他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诗文, 以便应付这样的场面。
当然上场之前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有诸位兄台珠玉在前,舒文羞愧难当,不敢班门弄斧。不过谢兄诚意相邀,是舒文的荣幸,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这便献丑了。”
于舒文走到堂前,手执狼毫,挥毫落笔——
沙头一水禽, 鼓翼扬清音。
只待高风便,非无云汉心。
妙啊!
一首五言绝句,借沙洲上白鹭引吭高歌、振翅欲飞的鲜活姿态,比喻自己的云汉之心,抒发一展抱负直上云霄的远大志向。
一首诗毕,谢子陌赞道:“好诗!舒文贤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华,豪情壮志,真是让愚兄汗颜啊。”
“是啊,诗好,字也好,这样的书法必是常年刻苦习练的成果。”
其实,于舒文的诗只算中等,远远不及谢子陌刚刚那首七律。他们之所以不吝夸赞,不过是想在前辈面前表现自己的风度罢了,反正于舒文只是童生,于自己没有威胁。他们真正的对手,还在秀才之中。
这般想着,众学子不由得开始针锋相对,点评彼此诗文时言语犀利,角度刁钻。从格律到情感,从用词到书法,只要能找到他人的不足之处,便是为自己扫除一个障碍。
于舒文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听众位大儒点评诗文。
最终选出了一首全场最佳的诗文,是府学一位姓原的秀才写的。
诗词的好坏全在一心,这样主观的评价自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幸而作出决定的是谢家掌权人,众学子只能压下心中的不甘,恭贺这位幸运儿。
整场诗会都很正常,没有发生任何出乎意料之事,似乎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聚会,但于舒文知道,诗会只是前奏,真正的肉戏还在后面。
诗会结束,于舒文辞谢了谢子陌送他回书院的提议,自行离开。
此时天色尚早,于舒文步行走到府学街,路过清源书肆时特意进去转了转。
清源书肆如今宾客盈门,人流如织,与前两次门庭冷落形成鲜明对比,原来一本话本真能让一家书肆起死回生啊。
李掌柜对舒文更加热情,还送了舒文三套《蒹葭》的样书,舒文提了一句下册出版的事,掌柜心领神会,言道下册发售就在明日。
话本既已卖给清源书肆,自然由李掌柜全权负责,舒文也只是顺带一提,并不多过问此事。
随后,于舒文回到府学,在府学大门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于舒文快步上前,招呼道:“三叔,二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等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原来是于连双和于旺到了。
于舒文许久未见家人,如今看到亲人自然很是激动。
于连双终于等到了舒文,松了一口气道,“舒文,你回来了……我们也刚到,没等多久。”
其实两人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只是门童说舒文不在府学,不能放他们进去。他们一边等待,一边心焦于舒文——不知舒文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府城于连双是第三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到哪里寻人,便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于舒文与门童打了声招呼,便将两人带进了府学,在寝室坐定后,于连双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舒文,这马上就要秋收了,听广成说,县学有秋假,也不知府学如何,你能不能回家,家里都担心着呢。这不,我来府城帮人送货,你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我一定来府学看看你。”
于舒文道:“三叔,你跟奶奶说不用担心我,我每日都在府学,不会出什么事的。今天是同窗相邀,参加诗会,都是府学的学子,我也不好拒绝。”
于舒文给三叔和二哥倒了杯水,有些凉了,不过如今还是七月,喝点凉的也没事。
“府学有秋假,就在八月院试的时候,共七天时间,不过我若是回家,来回路上便要四天,我便想着不如留在府学,还能多学一点东西。三叔,如果家里有事的话,我就回去。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于连双停顿了一下答道:“呃……没事没事,家里有你爷爷奶奶在,出不了什么事。”
于舒文看出了三叔的犹豫,接着道,“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
“好,都好,他们身体硬朗着呢。”
“我爹娘大伯他们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家里没什么事。你娘一直念叨你,这回还说要跟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呢,可惜你爹接了一个急活,已经答应人家了,不好失约。你娘一个人又不便跟我们出来,这才没有来。你大伯和大哥每天忙着给人做木匠活,你大哥家小侄子快周岁了,等我们回去就办周岁宴,大家热闹热闹。”
知道家人都好,舒文也放心了一些,“三叔,你刚刚提到广成哥,他还好吧,今年他下场吗?”
“你广成哥在县学,每旬休沐都能回家,他经常到咱们家看你爷爷奶奶,听他的意思是今年不下场,说是没有把握。舒文,你怎么想的?”
“我也想等下次,童生试之前有些着急,只觉得自己已经通读了四书五经。如今听夫子讲课,才知道自己学会的只是皮毛,想要通过院试,必须重新研读,将所有知识融会贯通,做到胸有成竹。”
于连双点头道:“也好,舒文你一贯有主意,自己决定就好。”
于舒文知道三叔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多问一句,但他们不会干涉自己的决定。
“三叔,你能在府城留多久,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于连双连忙摆手,“不用,舒文,我们吃过午饭了,今天来是给西市的杨家杂货铺送货,他们家管饭。对了,你若有什么事就找他们传话,他们家祖上跟杨家村是本家,常到西河镇收购山货,能把消息带到。”
于舒文记下杨家杂货铺,“好,我会常去他们家看看,若家里有什么事,也要给我带个口信。”
于连双拿出自己揣在怀里的一个荷包,递给舒文。
“我来之前,你奶奶给了我五两银子,说是如果你秋收不回家,就把这些银子给你。到过年还有半年时间,也不知够不够用,若是不够一定要给家里带个口信。等下次我来府城的时候,再给你带一些过冬的衣物。”
于舒文如今已不是一个多月前,请朋友吃饭都囊中羞涩的境况了,《蒹葭》给他带来六两银子的收入,这些钱足够后半年的花费。
于是他便推辞道:“三叔,我不需要这些。前段时间我写了本书,卖出去得了一些银钱,我手里的银钱够用,你拿回去吧,家里人多,总有用钱的时候。”
于连双不容拒绝道,“舒文,这是你奶奶让我给你的,我可不能拿回去。况且,你这里吃用都要银钱,不比家里。咱们家马上就收秋了,这又是一份收成,你不用担心家里。”
闻言,于舒文便将这五两银子收了起来。如今自己在府学吃住,花费不多,这些银钱可以先攒起来,考试的时候再用。
“既然三叔这般说,我便收起来了,您回去跟奶奶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年节有一个月的假期,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于舒文又看向自己二哥,道:“二哥,你跟我怎么生分了,莫不是长时间不见,你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二哥一贯多话,尤其喜欢和自己说,如今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而且看他的表情,分明有事。
自从上次与母亲争吵后,于旺越发沉默,每日里只是默默干活,不多说一句话,家人都担心他,这才让他跟着三叔出来送货,希望换个环境心情能好一些。
听到舒文的打趣,于旺不由得一笑,记得以前自己有什么新鲜事都喜欢跟舒文说,舒文总是能耐下心来听自己的话。如今,舒文一句话,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舒文,你就别打趣二哥了,我想说的话三叔都说了,你一个人在府学要好好的,有事就给家里带口信,我随时都能来府城。”
于舒文越发觉得不对,二哥一贯与自己亲近,说话无所顾忌,何时见过他这样规规矩说话……
“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唐·张文姬《沙上鹭》
沙头一水禽,鼓翼扬清音。
只待高风便,非无云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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