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横生波折

    于舒文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嚣, 喧嚣过后, 似乎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端起手边的茶盏, 轻抿一口, 于舒文在等着钱老爷开口。

    “钱某人都不知公子已定下亲事,没有及时道贺, 实在是失礼!这是钱某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收下。”钱老爷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后推到舒文面前, 原来是几本书。

    先不论是什么书,于舒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亲了, 连忙问道:“钱老爷何出此言, 在下年岁尚幼, 一事无成,如何会定亲呢, 不知钱老爷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母亲说过, 自己的亲事会通过自己同意的。

    钱老爷皱眉道:“当真!公子当真未曾定亲?公子也知道, 我钱家什么生意都有点,米粮店也开了几家。半月前,昌平县西河镇有一家姓邹的米粮店掌柜到我家铺子进货,他言道自己是公子的亲家,整个西河镇都知道的。”

    他要的米粮过多,又是初次交易,下面的人不敢做主,便报告到钱老爷处, 钱老爷当时很是吃惊,但还是看在于舒文的面子上,给邹家的米粮便宜了一成。

    “西河镇米粮店?”于舒文突然想到一件事。“钱老爷,您大概是听错了,西河镇是有一家米粮店小姐与我三哥定亲,算是于家的亲家吧。舒文年幼,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尚且不够,不曾想过定亲之事。”

    不过,该打的预防针必须预先备足了。“他家若再找您进货,您只需按原价卖给他,做生意嘛,该如何便如何。”千万不要看我的面子!

    于舒文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只是自己离家将近半载,家中的事只能收到只言片语。况且这样的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需向家人求证……

    钱万里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唬了,钱家在京的靠山被贬谪边地,钱万里急于寻找新的援手,遍地撒网,仅府学便有十多位与他有联系的秀才。于舒文却油盐不进,一心躲避着钱家。

    钱万里一听说有人打着于家的旗号,便想先施恩,再告知于舒文,却没想到,那人只是于舒文三哥的亲家,还是堂哥,这人情如何也算不到于舒文的头上……

    那一成的银钱,算是白搭了!

    于舒文没有时间继续与钱老板寒暄,他急于给家里传信,求证事实真相。

    离开茶楼,于舒文快步走到杨家杂货铺,借了一份笔墨,当场便写了一封信,拜托掌柜送到于家。

    于舒文写的简单,只说离家半载,甚是想念,若三叔近期到府城送货,可到府学一聚。

    这样的事,信里说不清楚,若是写多了,那些不常用的字,家人也不认识,只能当面求证了。

    于舒文送完书信,回到府学,却收到钱老爷送来的书,正是今日在茶楼没有送出去的那一套。

    舒文翻看了一下,原来是前朝孔颖达的《五经正义》,还能闻到墨香,舒文很是欣喜。

    这书在藏书楼也能看到,但因其卷帙浩繁,舒文还没来得及抄写,钱老爷这书可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又不值多少银钱,舒文也不好意思拒绝,钱老爷送礼很善于揣摩人心啊。

    礼尚往来,自己也当亲自登门拜访,送上回礼。

    “舒文,《真假女婿》出新书了,我等了一上午才买到的,第一时间就来给你看了。”是周诚美!

    于舒文摇摇头,他都忘了今日出新书,明明是想在茶楼听听大家的评价的,跟钱老爷交谈后却忘了这件事,自己果然还是不够镇定啊。

    “周兄,这新册可有结局?”于舒文问,他将此书全权拜托给李掌柜,随口提了个意见,并没有过问后续出版之事。

    周诚美叹了口气:“没有!谢家书肆太精明了,每次卡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中册只讲到徐小姐与刘毅约定私奔,刘毅心有犹疑,晚了片刻,却被李天鹏抢先一步。金水桥上李天鹏与徐小姐发生争执,肢体交加,徐小姐眼看就要没命了……可是却没有后续了,也不知刘毅能不能来得及英雄救美,不知他们能不能终成眷属。”

    于舒文问到:“你希望他们成功?”那刘毅可是假冒的女婿!

    周诚美道:“那当然,这刘毅虽是假姑爷,却是个好人,文武双全,仁义无双!那李天鹏却是背信弃义的贪婪小人,为了栽赃刘毅不惜刺杀徐长史,父亲定下的亲事也能私自买卖,可见其心中无君无父。你想啊,他既已卖出去,为何还要回来,我猜测定然还是为了银钱!而且徐小姐和刘毅两情相悦,已行过三拜之礼,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只是徐长史碍于情面,不想毁约,李天鹏胡搅蛮缠,才有了这许多是非。”

    不得不说,周诚美将于舒文所想都说了出来,“既已猜到结局,为何还要去抢着买呢?”

    “这只是我的猜测,若话本结局真如我所想,岂不是很有成就感。况且,作者在前面埋了很多暗线,我尚未想明白。比如,刘毅既然是为人称颂的君子德行,为何要假扮李天鹏?这岂不是小人行径!他心悦徐小姐,又为何不肯跟她离开?尚有迷雾未曾揭开,我还等着晓梦生解惑呢……”

    于舒文心说,结局在十天后才出版,而且与你所想并无出入。

    ……

    在徐小姐生死一线之际,幸而刘毅及时赶到,才保住了她的性命。眼看自己心悦之人被人这般伤害,刘毅愤而出手,将李天鹏揍了一顿,不过最终,他还是留了李天鹏一命。

    历经生死,刘毅坦白对徐小姐的心意,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离开此地。原来,他之所以假冒徐家姑爷,便是想要得到接近狄大人的机会,为父报仇!

    李天鹏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击鼓鸣冤,举告刘毅要刺杀狄大人,想以此断了徐小姐的痴心。

    却不知,徐小姐称狄大人一声叔父,两家一向亲厚,徐小姐担心刘毅行差踏错,罔送性命,早已将事情原委告知狄大人。狄大人调出当年卷宗,上面还有刘父的亲笔签名,刘毅才知当年真相,羞愧难当。

    李天鹏的举告正给了狄大人机会,将所有涉事人员请到公堂,公开审理此案。

    各方言语相互印证,事情真相浮出水面。

    十三年前,刘毅的父亲曾是狄大人的下属,与人争执失手害人性命,但此事起因是那人调戏刘妻,故杀人罪行减轻,改判流放。刘父死于流放途中,刘妻也受到刺激,时而疯癫。她言语中常常对狄大人多有抱怨,以至于,刘毅认定狄大人与他有杀父之仇,才会苦练武艺,设计刺杀。

    李天鹏则是因赌债被人追打,眼看就要丢掉性命,幸而得刘毅相救,便将自己的婚约卖给刘毅换取赌资,没过多久又输了个精光。此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婚约,想从徐家再骗取一笔银钱,才引出了这后续的一连串麻烦。

    公堂之上,狄大人宣判——刘毅冒认官亲,欺瞒公堂,但念其一片孝心,其情可悯,罚劳役三月。李天鹏刺杀朝廷命官(徐长史),以下犯上,私自背盟弃约,不忠不孝,罚流放三千里。

    这案子在众人围观中宣判结束,宁州百姓人人称赞狄大人公正清明,律法之力慢慢深入人心。

    于舒文知道,不论律法规定的多么严密,执行律法的都是一个个普通人。是人便有私心,有偏好,尤其是在儒家忠孝节义思想浸入肌里的当今。一个忠义孝顺的好人,便是犯法,也能得到大家的原谅。相反,若那人品行不端,无恶不作,定会被重判。

    这是时代的局限,也是律法完善必经之路。另一个时空的明朝,朱元璋立国后,为了宣扬律法,要求每户人家都要有《大明律》,可惜的是,当时识字率太低,绝大多数人家都将《大明律》垫了桌角。

    越通俗易懂越能深入人心,话本的力量正在于此。

    ……

    于家人收到于舒文的书信,虽不知发生何事,却知道于舒文不会无的放矢,于连双便趁着进货,到府学来寻舒文。

    能见到三叔,于舒文很是高兴,今年于连成投入了更多本钱,连带着售卖于家做的木器,西河镇的山货,将生意做的越发好了。

    “舒文,你传回家中的信件,我们收到了,爹娘接到消息,担心你出什么事,便让我尽快赶到府城。看到你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这般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三叔,是有件事,事关于家,信中无法明说,才要您跑这一趟。”于舒文解释道。

    接着,于舒文问道:“家中可是给我订了亲事?”

    于连双惊奇道:“并未,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爹娘说过了,你的亲事,定要通过你的同意。”

    于舒文舒了一口气,又问:“西河镇有一家姓邹的米粮铺,三叔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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