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夫人的顾虑, 陆征却不在意这些, “银钱能解决的事都好说, 阿蔓的嫁妆不算少, 养活整个于家都没问题。”
陆征相信能教养出于舒文这般大气的孩子,于家长辈必定是懂礼之人。
这话让陆老夫人不高兴了, “女儿家的嫁妆是她一辈子的倚靠,将来要传给她的孩子的。”不是用来养夫家的。
陆老夫人是心疼陆蔓,她当年出嫁时, 便是门不当户不对,李家是青州大世家, 陆家只是在潞安府有点底蕴。
她和父亲看中了陆征的能力人品, 一心下嫁, 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就连哥哥嫂子都不理解, 她不想让自己的孙女再承受这些。
陆征温言相劝道:“是嫁妆重要还是夫婿的人品重要!你不是说, 想给阿蔓找一个好拿捏的夫婿, 以后我们也好为她撑腰。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孩子,我可舍不得错过。”
这话说到陆老夫人心坎里了,无论如何,阿蔓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好好想想……年后,你也仔细问问于家的想法。”
陆老夫人倒不是看不上于舒文的家世,如今世家受到打压,寒门正在崛起。
见多了不思进取,只知道倚靠父辈的世家子弟,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们。于舒文人品出众,知道上进,没有劣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她顾虑的是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人如何在一起生活。
陆蔓有一个贴身侍女,四个洒扫侍女,一个教养嬷嬷,两个掌管衣物饰品的侍女,还有厨房的帮佣,出行的马车夫……零零总总下来,陆蔓身边的下人有十多个。
陆家提倡节俭,这样的排场在京城世家中已经算少了,若是陆蔓出嫁,还会有掌管嫁妆铺子、田庄的的管事。
听闻于家人还要亲自下地干活,长辈都这般辛苦,小辈自然不能安然享受,陆蔓要如何做才能不被指责……
陆老夫人见多了骤然兴起的家族,他们往往无法适应身份地位的变化,行事摆脱不了过去的小家子气,却又想充门面做大族,最终被两个阶级排斥。
陆府花园中,陆蔓与李清源正在赏梅,今日没有下雪,屋外也不算冷,两人便找了几个长颈花瓶,想采几枝梅花给祖父祖母装点房间。
陆蔓穿梭在花海中,寻找最好的花枝。李清源看着红梅花海中的表妹,满腔的情思翻涌,却无法开口。
青州府学腊月十五放假,李清源本该十六便来潞安的,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是因为他回到家才发现,祖母和母亲正忙于给他说亲事。
母亲拿着几个姑娘的画像,说这些都是世家之女,问他喜欢哪个,他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喜欢陆家表妹。”
原本表妹身负婚约,他便将这份心思永远埋在心底,不能给表妹带来困扰。可如今婚约已然解除了,李清源便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原本以为,李陆两家本就是亲家,亲上加亲,皆大欢喜。却没想到,一惯疼爱自己的祖母瞬间变了脸色。
“清源,你是不是也被她迷住了!我告诉你,谁都行,就是不能是陆家女!”祖母态度坚决,要自己改变主意。
李清源不知祖母为何生气,只是少年人意气上头,不管不顾地怼了回去。
“既然谁都可以,为何不能是表妹,李陆两家本就是亲家,我相信姑祖母会同意的。况且能娶到陆家女儿,是我们高攀!”
李家已经没落,朝中无人撑腰,眼看着世家的名头都要保不住了。相比之下,陆家两代在朝为官,是大周朝堂上的新贵。
自己若能与陆家联姻,必能受到陆家提携,这难道不是祖母最满意的结果吗?
李清源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对表妹的亵渎,也是对自己这份心意的亵渎,但为了说服祖母,他不得不将这样功利的话说出口。
只是,这些话不仅没有让祖母松口,反倒把祖母气得快喘不上气了,父亲母亲立刻上前扶祖母躺下,请大夫诊治,李清源也被吓坏了。
后来,母亲才告诉自己,陆家有意结亲,还没等李清源开始高兴,母亲又说,陆蔓被退过亲,祖母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清源据理力争,“那门亲事本就是郑家施的手段,陆家表妹是受害者,更何况如今已经退了亲。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心悦表妹,母亲你帮帮我。”
李清源哀求着母亲,母亲却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清源,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当年你姑祖母是下嫁,还带走了一大笔嫁妆,你祖父祖母看不上陆家,好些年没有往来。谁能料到新朝建立,陆家会扶摇直上。还记得你住在陆家那半年吗?你祖母本想着求陆家给你父亲谋个职位,可是陆家根本不讲情面,你祖母一气之下便回了青州,从此再没去过陆家。”
李清源听得满心震惊,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李陆两家居然有龌龊,已经多年没有正经往来了。
“清源,你是李家的希望,你祖母是不会同意你娶陆家女的。如今你父亲的生意全靠郑家提携,更不可能为你得罪郑家。”
其实李老太太的话说得更难听,说陆蔓就是别人不要的破鞋,没人要了才想起李家,李家又不是给陆家擦屁股的。
李清源没有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他被祖母和母亲保护的太好,没有见识过多少黑暗,便以为身边都是光明。
祖母态度坚决,还因此病倒了,李清源再也不敢坚持了。
这次来陆家送年礼,便是以未来岳家全权由祖母决定才换来的机会。
面对姑祖母的关心,他也只能撒谎了。
李清源贪婪地看着表妹的身影,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目光中的情思。
他从未曾在表妹面前表露过其他感情,以后还当一个好哥哥吧,至少还能远远看着表妹。
这件事对李清源的触动很大,以前他是最受祖母宠爱的孩子,整个李家都没有人与他过不去。如今,祖母反对的事,他也没有任何力量撼动。
这才发现,他一直生活在祖母的掌控之中,只能着让祖母满意的乖孙儿。
李清源从未这般强烈的想要尽快考中举人,说服祖母到国子监读书——他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想再做一个只会听话的乖小孩。
“表哥,这支好看吗?”陆蔓挑好了插瓶的梅花,想与表哥分享。
李清源藏起自己眼底的情绪,看着那支梅花,“好看,表妹选的很好。”
李清源上前将梅花剪下来,交给陆蔓,陆蔓剪掉残花败叶,将其插在长颈花瓶中。
“听说姑祖父新收了一个弟子,不知有没有机会见见。”李清源想与表妹多说会话,便找了个话题闲聊。
两人将花瓶放好,在亭中安坐,陆蔓道,“他叫于舒文,是潞安府学的学生,表哥这次是没机会见了,他家里是昌平县的,已经回家过年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与他没有缘分。”
陆蔓道:“年节过后他就会回来,表哥若有兴趣可以常来,想来祖父祖母会很高兴的。”
“那你会高兴吗?”李清源不知不觉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陆蔓愣了一下,微笑道:“当然会,表哥能来与我说说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李清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既然无法担负表妹的未来,便不该说这样的话,给表妹造成困扰。
“可惜,平日里学院的课程繁重,怕是没有时间来潞安。”李清源遗憾道。
陆蔓似乎听懂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懂,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两个少年少女漫无目的的交谈着。
“这次来,表哥似乎有心事,若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便是我解决不了,还有祖父呢。”
李清源苦笑:“表妹看出来了……不必担心,我只是面临选择,有些踟蹰罢了。”
李清源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无法忽视祖母的意愿,便只能牺牲自己的感情。唯一庆幸的是,另一个当事人并不知道她被放弃了。
李清源第二天便离开了陆家,临走之前,陆征表示,青州与潞安不远,清源随时可以过来,自己如今赋闲在家,教导弟子,也能顺便指导清源。
只是李清源刚刚知道祖母对陆家的排斥,内心愧疚,不敢接受这番好意。
陆家的年节过得很是冷清,于家却热闹非凡。
大哥家的小侄子已经四岁了,小孩子好动,正是满地乱窜的年纪,谁都制不住他,却偏偏就听于舒文的话。
往往其他人无论如何训他,他都有恃无恐,于舒文只要温和的说几句话,他便会安静下来。
于舒文提议年后便送他去私塾开蒙,祖父祖母都没有意见,于家人看到了读书的好处,自然希望自家多出几个读书人。
二嫂去年十一月生了个小侄女,如今两岁了,正在学着走路说话,于舒文看到这么娇娇软软的婴儿,立刻上前抱起来举高高,哄得小孩“咯咯”笑个不停。
当年妹妹出生时,于舒文便时常抱着哄着,所以兄妹两个感情极好。
于舒文抽查了妹妹的课业,发现自己布置的功课,妹妹都完成了。连声夸自己的妹妹是天才,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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