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倏忽之间就到了十二月中旬, 于舒文回到府学参加岁考, 这将决定他明年是廪生还是增生, 若是沦落到附生,想来会被陆老师痛批一顿。
陆府也迎来了送年礼的亲朋, 陆征辈分大,又官居一品,虽然致仕, 但陆家两个儿子都在朝为官,多的是人想搭上陆家的关系。
尤其是听说陆征收了一个农家子做学生, 那些家里子嗣正在读书的, 都找上门来, 希望能拜到陆征门下。
若能有一个一品大员做老师,以后的仕途便不用发愁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求师, 自然无法达成愿望。
陆征是什么人, 那是在朝堂之上与世家争锋二十多年的人, 这些小伎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光是陆征受到各种拜访,就连于舒文都免不了被人骚扰。
在陆府住着的时候没有人敢来,自从回到府学,原本根本没有交往的同窗都上前来套近乎。
于舒文这才意识到陆老师的能量,那是整个潞安府的招牌。
而他功不成名不就,便被陆征另眼相看,自然会引人注目。想知道他施了什么手段才能有这般好运。
周诚美调侃道:“受人注目的感觉如何,子澄可享受?”
于舒文只得苦笑:“我倒宁愿没有这样的关注, 像过去那样被人忽略也挺好的。”
周诚美道:“整个潞安就出了这么一位陆大人,还被你遇到了,自然会有人嫉妒不满。这是天上掉馅饼,正掉到你的嘴里了。”
于舒文试探着问道:“那正则是怎么想的?”
周诚美,字正则,这是考中秀才后,夫子为他取的字。
于舒文想知道周诚美的想法,这是自己在府学最好的朋友,他不希望失去这份友谊。
周诚美坦然道:“我很羡慕你,能得那般名士做老师,但不会嫉妒,因为我知道你为此付出了什么。这三年,你每天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晚睡一个时辰。我们在游玩聚会时,你在读书,我们闲谈磕牙时,你在读书。除了学习,你没有任何其他的活动。若这样还不能成功,我便不知成功的标准是什么了。”
于舒文松了一口气,有好友的这番话就够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正则善于交际,人情练达,这是我远远不及的,我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于舒文伸出手,看着周诚美,后者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两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
周诚美揶揄道:“子澄,苟富贵勿相忘啊!”
于舒文深切的感受到了“富贵”的滋味……
于舒文在府学参加岁考,等待成绩,也就不到十天时间,找上门的人却络绎不绝。有邀请聚会的,有请教问题的,还有特意示好的。
有的人可以借口学习搪塞过去,有的却不能挡在门外。
谢子陌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当年谢家并不看好于舒文,拉拢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
谁知,不过两年时间,于舒文便成为潞安府最年轻的‘小三元’,直接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压了自己一头。
最近,于舒文更是搭上了陆家人,成为陆大学士的弟子。
过去谢家对他爱搭不理,如今却需要通过他与陆家搞好关系。
谢子陌被人吹捧惯了,身边之人无不是以他为尊,他从没有低声下气求过别人,更没有经历过这般尴尬的局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于舒文打破了沉默。
“不知谢兄前来,舒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于舒文不知谢子陌的来意,便只是寒暄,等着对方亮出底牌。
谢子陌身侧的手攥的更紧,指甲都要掐到肉里了。
“子澄,愚兄前来……是想请子澄赏光。城郊的梅花开了,谢家办了个宴会,邀请府学的同窗前去赏玩,不知子澄可有时间。”
谢家这些年,各种宴会开了个遍,春季赏桃花,夏季赏荷花,秋季赏菊花,冬季赏梅花……或是谢家得了什么名人字画,也要办个宴会找人赏析。
这种宴会,于舒文推辞过几次,便没有人再邀请过他,如今,想来是因陆家的关系,邀约重新上门了。
于舒文并不想去参加这样的宴会,宴会上到处都是对谢家的追捧,参加之人像是等着谢家翻牌的伶人,在主家面前搔首弄姿,无聊透顶,浪费时间。
但他不能直接拒绝,这是文人交际的手段,若是拒绝,难免被人指责清高,不合群。
“多谢谢兄想着舒文,只是不知宴会定在何时,谢兄也知道,我家在昌平,年节回家路上就要四天时间,若时间不合适,还请谢兄见谅。”于舒文先将丑话说在前面。
谢子陌被噎了一下,赏梅自然要在冬季,如今马上就要过年,年后又要上课,定在哪天都有拒绝的理由。
原本这宴会就是谢子陌为交好于舒文临时的打算,还没有定好时间,如今却被人反将了一军。
谢子陌只得讪讪道:“原定的时间在岁考后,大家都没什么事,可以安心赏梅聚会。是愚兄没有考虑到子澄的处境,若是时间不合适……那便下次再约,还请子澄给愚兄一个薄面。”
谢子陌退了一步,于舒文也不能咄咄逼人,只好约定下次一定参加。
于舒文在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恶意时,陆府也是宾客盈门,登门拜访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腊月二十,李清源代表李家上门拜访。
两年不见,陆老夫人拉着李清源的手,倍感亲切。
李家三代人,只有李清源最合她的心意。
两个侄子只顾着争执于眼前的蝇头小利,李家的将来还是要靠清源。
“清源,快让姑祖母好好看看,两年没见,清源又长高了。过年就十七了吧,家里可有给你定下亲事?”
长辈对晚辈的期望无非就是成家立业,平平安安。
李清源不敢看姑祖母的眼睛,喃喃道:“清源没有听母亲说起过,这些事自有祖母和母亲做主,清源也不清楚。”
闻言,陆老夫人便知,李家既然没有提到与陆家的婚事,便是拒绝了。
“好孩子,你跟阿蔓去玩吧,整日里在学院读书,想是累坏了。园子里梅花开了,去看看景。”
陆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会迁怒李清源,只是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失态。
“表哥跟我来,园子里有一株红梅,特别漂亮……”
两个孩子离开,陆老夫人的笑容立刻消散,“他们是什么意思,既然拒绝为何不明说,这般藏着掖着,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陆征安抚老妻,“咱们也没有明说不是,这种事说出来对两个孩子不好。”陆征早已对李家不抱希望了。
陆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生气没有道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自然要你情我愿的。
“阿蔓可怎么办,过年都十五了,阿蔓三月及笄,却还没有定下亲事……”陆老夫人很是发愁。
世家大族的女儿,出生之时便开始积攒嫁妆,及笄之前定下亲事,及笄之后便嫁出去,受宠的姑娘会多留几年,十七八岁成亲。
因着过去几十年战乱,人口锐减,先帝曾颁下政令,女子十八岁,男子二十岁之前必须成家,违者处以罚金。
陆家不差这几个钱,但大族立世,首重名声!
陆征倒是有些想法,却还没有跟夫人商量。
“夫人不要只盯着李家看,清源是好孩子,李家却不是一个好亲家。除了李家,难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陆老夫人问道:“还有什么人家,潞安本地世家的孩子都是养尊处优,不事生产之辈,我看不上眼。唯有一个谢家公子,学识出众,知道上进,却奈何出身谢家!”
谢家是二皇子的母族,与陆家不是一路人。
陆征提醒道:“潞安这些所谓的世家,在大世家面前就是寒门,我说的那人不是潞安世家。他出身农家却能以幼冲之龄考取功名,人品才能出类拔萃,学识眼界不输世家子弟。”
陆老夫人听懂了:“你说的可是你新收的徒弟。”
陆征抚须颔首:“夫人觉得此子如何?”
陆老夫人细细思量一番,“若不看他家世,正是上上之选,可是他出身庶族,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结亲。”
陆征笑道:“夫人这就迂腐了,如今的世家子弟藏污纳垢,品行败坏,不思上进,还想着凭借家世荫官。却不知,科举的发展,会带来更多有能力,有学识,有人品的寒门庶族。世家的没落只是时间问题。我是舒文的老师,最清楚他的能力,金榜题名是早晚之事。将来的朝堂,必有他一席之地!”
陆征很看好于舒文。
“阿蔓从小娇养长大,物质上从未有过亏待,她如何能适应农家的生活。”陆老夫人见多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亲家,无不是矛盾重重。媳妇与婆婆互相看不上眼,男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好的家都被作散了。
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对待生活的态度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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