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马车来到小青山脚下, 于庆留在山下看车, 清荷跟着两位主子上山礼佛。
如今正是九月的天气, 秋高气爽,树木枯黄。
小青山山道两边却长着枫树, 此时正是叶子泛红的时节,纷纷扬扬的落叶,如同天女散花, 很是漂亮。
于舒文想起去年在这条山道上发生的趣事,不由道:“娘子可还记得去年此时, 我们到青山寺礼佛?”
陆蔓答道:“自然记得。”
她也想起了自己跟着于家兄妹在山道上玩踩树叶的游戏, 那时的她大概没有想到, 一年之后自己便会与夫君成亲,短短两日时间, 她已经习惯了与夫君相处。
于舒文伸手, 邀请道:“娘子, 我们再玩一次吧。”
于舒文逆着阳光站在山道上,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身上,飘落的枫叶成为最好的背景,如同梦幻一般,这是陆蔓梦中都没有过的画面。
陆蔓很是心动,欣然一笑,将手放到于舒文的掌心,跟着他向前奔跑, 两人踩着树叶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大自然为他们谱写的一曲美妙的音乐……
只跑了几百米,因是上山,陆蔓累的不行,再也跑不动了。只得停下来,坐到路边的大石上歇息。
于舒文关切道:“娘子,你还好吧,可有受伤?”
陆蔓道:“夫君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会便好。”
于舒文知道陆蔓的性子,若不是当真不能动了,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也是自己太过粗心,没有意识到娘子几乎不曾走过这么长的路。
于舒文在陆蔓面前蹲下来,“娘子,上来,我背你走。”
“这是上山,夫君也会很累的。”岂能再背一个人。
于舒文自信道:“娘子太小看为夫了,为夫这些年的锻炼可不是给人看着玩的。”
陆蔓抵不过于舒文的坚持,便趴在于舒文背上,双手环抱着夫君的脖颈,将脑袋埋在夫君的颈侧……
于舒文道:“娘子以后跟着我一起锻炼身体吧,强健体魄,提高免疫力。”
如今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动量仅限于到长辈房中请安,越是这般身体越弱。
不说各种风寒时疫,便说女子必要经历的生产之事,就是如同鬼门关一样的存在。
即便顺利分娩,产后的各种并发症也不少,对她们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几乎每个女子都有或多或少的疾病。
于舒文想“枕边教妻”第一项,便是鼓励她与自己一起锻炼身体。
陆蔓疑惑的是,“何谓免疫力?”
于舒文打了个哈哈,“娘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明日便跟着我一起运动吧。”
陆蔓有些犹豫,“这样好吗,女子以贞静为贵,怎能如夫君一般做那些运动。”
于舒文便拿出自己的理由,“娘子可听说女子生产之时如同过鬼门关,这便是因为女子的身体太弱了,若能强健体魄,便不易患病了。”
陆蔓也有些心动,自己出生时就是难产,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若真能有用,自然最好,便是没有用处……能与夫君一起,似乎也不错呢。
只是,“现在不行,不能让长辈们看到这样的事,夫君是男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女子却会备受指责,待日后,我再与夫君一起锻炼可好。”
陆蔓觉得自己面对于舒文越来越没有底线,居然这样的事都能答应。
“好!”
于舒文自然没有意见,观念要一点点改变,能鼓动陆蔓答应,就算成功了一半。
很快,于舒文背着陆蔓来到青山寺门口,两人并肩走进寺庙。
上香完毕,又求了个平安符,还被寺中的和尚强行算了一卦,得了个上上签——“虽有波折,却终究能成功”。
于舒文看着面前解签的“大师”,不能怪他孤陋寡闻,这大师和鲁智深有的一拼,于舒文都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
于舒文本就不信这些,便较真道:“大师可知在下所求何事?你这签算的又是什么事?”
那大和尚道:“贫僧不知施主所求何事,但这签算的就是施主目前最在意之事。”
越说越离谱了,于舒文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最在意什么。
便不在此浪费时间,于舒文找了个小和尚,询问主持大师的去向。
却听闻主持大师云游去了,不在寺中,道谢之事只能作罢,陆蔓便捐了一些香油钱,以表心意。
于舒文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来日方长,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改变娘子的观念。
两人先去后院赏菊,随后,于舒文又带着陆蔓走小路,来到青山寺后的山上。
在这里能看到整个西河镇,若是天气晴朗还能看到昌平县呢。
今日正好风和日丽,天气晴好,于舒文便给陆蔓介绍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里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地方,能看到很远的风景,我幼时常来此处散心。有时会与广成哥一起,有时是独自一人。登高望远,心情都能开阔一些。”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陆蔓也看着远处壮观的景色,她只是在前人的诗文中看过这样的描述,可是再多的文字都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夫君,这里的景色好美!”
于舒文也沉醉其中,伸手环着陆蔓的腰身,护在自己怀中。
“我早就想带着娘子来这里看看了。人生如逆旅,你我是行人!天地苍茫,辽阔无边,与大自然的伟力相比,城镇都只是星星点点,我们更是何其渺小,如同蝼蚁一般挣扎求存。可这也正是我们的高贵之处,因为我们不服输,才会创造生命的奇迹。”
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自己只是一个蝼蚁,似乎所有的烦恼在这景色中消散,不值得计较了。
“娘子,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
这才是于舒文的目的。
从他开始观察陆蔓,到心悦对方,他能看出陆蔓的愁绪,却不知如何排解。
他不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师带着陆蔓到潞安府避世。不知那件事对陆蔓带来了何种伤害,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陆蔓一时默然,从未有人这般劝导过自己,便是哥哥也只是默默支持,从不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
身边之人是自己的夫君,是将要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这般变着法子的开导自己,何其难得。
她能明白于舒文的意思,正是因为明白,才会更加感动。
于舒文从未问过自己婚约之事,却愿意全然信任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陆蔓沉默片刻,开口道:“夫君,我想与你说说郑家之事。”
于舒文静静倾听。
陆蔓道:“十一岁那年,我与好友在京郊踏青,崔家表姐以远嫁为由,要我亲手绣的手帕……”
陆蔓将崔家的陷害,郑家的逼迫,祖父的无奈,陆家的妥协都说了,只隐瞒了在退亲一事上哥哥扮演的角色。
从事发到现在,陆蔓从未与任何人谈论过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是我不够谨慎,才招来了祸端,把整个家族卷入了朝堂之争。即便家里人都在安抚我,我依旧满心愧疚,觉得对不起他们。祖父,父亲,二叔因此事备受排挤,便是妹妹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这份愧疚才是最折磨人的。
陆蔓原以为这些话难以启齿,此刻却发现,对着于舒文并不是很难说出口。
于舒文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陆蔓是受了无妄之灾,被当成了对付陆家的筹码。
怪不得她会对外人有那么重的戒心,嫡亲的表姐都会陷害自己,还有什么人能相信。
京城受过陆家恩惠的人不少,却没有人在陆蔓陷入流言时说句公道话。
看着陆蔓愧疚的神色,于舒文很是心疼,将陆蔓抱在怀中,没有说话。
此刻陆蔓需要的是倾听者,而不是站在上帝视角的劝慰。
“都过去了,如今你有我了。”
陆蔓叹道:“是啊,我有你了。”
这是自己来到潞安最大的收获!
……
按规矩,大婚之后,九日回门,当天便要返回。只是从杨家村到潞安府马车都要走一天,当天去当天回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于舒文和陆蔓九月十五便出发了,在昌平县留宿一晚,十六日下午到潞安府,十七日陆家待客,十八日回转。
一路上,马车颠簸,于舒文骨头都要颠散架了,陆蔓也不曾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很不舒服。
于舒文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方面想些办法,后世减震技术那么高超,自己稍稍借鉴便能舒服很多。
只是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情,顾不上这些。
陆蔓成亲后第一次回娘家,受到了全府的欢迎,两人在陆老夫人的房间拜见众位亲人。
“舒文(阿蔓)给祖父祖母请安,给岳母(母亲)大人请安!”
陆蔓出嫁这几日心绪激荡,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亲人,一时没忍住,眼泪便落了下来。
陆大夫人立刻心疼道:“阿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陆大夫人也顾不得于舒文还在房间,直接便问道。
于舒文也有些担心,娘子这是怎么了?
陆蔓连忙解释道:“没事,母亲,我没有受委屈,只是几日不见你们,阿蔓想你们了……”
陆大夫人忍不住笑了,“嫁了人便有了自己的新家,陆家就是你的娘家了,哪里能每天见到母亲。”
陆蔓也知道这个道理,刚刚只是一时没忍住,很快便止住了眼泪。
于舒文这才放下心来,挨着给房间中的长辈们见礼,收到了一大堆见面礼。
陆家下一代只有陆瑾垣的长子,如今不在潞安,于舒文便只需要给陆瑾昱和陆薇送上见面礼。
于舒文在跟着老师学习了三年,在陆家住了三年,在座的都是很熟悉的人了,自然没有新女婿拜见岳家的紧张。
陆征笑着打趣道:“终于改称呼了。”
于舒文道:“祖父,舒文早就想改称呼了,这不是您不让吗。”
陆征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处前文的BUG,前文提到“三日回门”,如今改为“九日回门”,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今日万更成就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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