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舒文知道陆文华的打算, 也很是高兴, 他正发愁到京城后无人帮衬呢, 陆文华的选择可谓雪中送炭。
至于这是陆家的人要不要赋予信任之类的问题, 于舒文选择相信。
陆文华是聪明人,知晓分寸, 他顶多为了陆蔓隐瞒自己,却不会为了陆家坑害于家。
陆蔓是自己的妻子,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两人之间应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而不是互相提防, 互相算计。
于舒文还叮嘱于庆, 要多向陆文华学习,若能学到陆文华几分本事, 于庆便能独当一面了!
第二日, 陆文华并没有跟着于舒文和陆蔓回杨家村, 而是留在潞安,将潞安的产业整合打理,与陆瑾垣做交接,他还要等着小姐的嫁妆到潞安后安排搬运呢。
于舒文等人回到杨家村便要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进京。
陆蔓将自己的嫁妆中一些布料留给长辈们,一些足金的首饰也留了下来,剩下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打包带走。
李氏原本不想接受,两个孩子进京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 怎么能将这么多东西留在家中。
“我们农家人穿什么都行,不讲究这些,你留下的布料我们日常也用不到啊。还是都带到京城吧,多少能顶些用处。”
陆蔓却很是坚持,“这是媳妇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您以后便不要下地干活了,在家里含饴弄孙,享受子孙的孝敬就是。”
她本就觉得自己没有留在家中照顾长辈,很是失礼,便想在银钱方面做些补偿。
于舒文也附和道:“是啊,奶奶,您给的银钱已经够多了,我们到京城不用担心日常生活。”
陆蔓的嫁妆是她自己的私产,她要如何处理,都是她的自由,于舒文并不干涉。
李氏只能妥协道:“那我就把料子留下,这些金银首饰你还是带上,这些东西不占地方,到京城也好处理,正是得用的。”
祖母一番好意,于舒文和陆蔓便欣然接受了。
李氏给于舒文准备了三百两银子,于家毕竟家底单薄,这已经是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三叔于连双和二哥于旺也都各拿了五十两,他们还等着于舒文在京城站稳脚跟后,能到京城做生意呢。
再加上爹娘这些年积攒的一百两银子,于舒文手里便有五百两,这可是很大一笔银钱,就是在京城常年租个小院都没问题。
于氏有些伤感,虽然早知儿子必然会远行,但真到了此刻,于氏心里一万个舍不得。
于舒文安慰道:“顶多三四年,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必定将你们都接到京城去。”
于舒文是打算参加下一届春闱,并且一举成功的。在科考上,他还没有经历过挫折,自然信心满满。
于氏不想给自己儿子这么大的压力,便道:“我们在家里就很好,你们单独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顾虑我和你爹。只要知道你们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此去京城何止千里!
九月二十五,于舒文和陆蔓出发前往府城,他们的行礼已经在这几天运到了潞安府,和陆家的行李一起运往青州,到青州乘船沿运河北上。
于家人只能送到杨家村口,一行人在村口依依惜别,不多时,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于舒文要进京了。
这几年,因为杨家村出了个秀才,周围村庄的人看杨家村都是带着羡慕的眼神的。
先不说于家的免税田帮衬村民,带来了多少实际的收益。单说因着于舒文的功名,县里的衙役便不敢随意作威作福,对着普通村民也是有礼有节的,收税的时候,淋尖踢斛的力道都轻了许多。
这淋尖踢斛乃是县吏收税之时的暗箱操作,斛是收税时用的一种容器,先将粮食倒进斛里,按要求将其倒满,堆至冒尖。而后小吏猛踢一脚,将冒尖的粮食踢到地上,洒下来的粮食不许农民回收,而是成为地方官吏的隐形收入。斛中剩下的粮食再拿去称重,交到国库,无形中农人便不知多交了多少粮食。
这些事情算是以权谋私,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那些小吏只能欺负无依无靠的农民,却不敢让有功名的读书人知道。
这些村民最是淳朴,谁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会对谁感激涕零。
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也很是质朴,有些人拿着家中烙的大饼,有些拿着山里的菌菇,还有人拿着树上的干果,听说有钱人喜欢吃这些。
他们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堆到于舒文的马车上,瞬间便分不出哪个是谁的了。
于舒文只得全都收下:“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舒文此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劳烦各位乡亲多多帮衬于家,舒文在此谢过了。”
于舒文已经是举人,众乡亲都不敢受他的礼,纷纷回礼。
杨村长代表众人道:“解元公安心读书,杨家村有我们在,没有人敢欺负于家。我们还等着解元公金榜题名,给杨家村树上一个进士牌坊呢!”
于舒文谢过:“承您吉言,舒文定然不负所托,拼尽全力,得个进士回来。”
于舒文还没有习惯此时文人的谦逊,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面前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不必见外。
说话间时辰便不早了,于家的马车终于启动,众人等到马车走远,看不到影子才各自归家。
于舒文带着满心的不舍与对未来的期待启程,前往京城。
陆家人早已经派人将行礼运送到青州码头,船只也租好了,只等着主人们上船。负责在青州码头接应的就是陆文华。
他提前几日到达青州,将所有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清源也到了,他带着妻子卢氏和几个仆从婢女登上船只。
上船后先来拜见陆家长辈,随后便呆在自己的房中读书,并不与表兄弟们有任何交流。还是陆征不忍心,将他唤来书房,一起听课。
同行的还有史教谕和史夫人,他们接到儿子的书信便想着早日进京,只是出一趟远门可不是简单事,若是单独坐船,两个老人也不安全,便只能搭着陆家的顺风船了。
九月二十九,陆家人在岸边点上香炉,祈求一路顺风,随后启程出发。
于舒文和陆蔓稍作歇息,便去给长辈们请安,陆蔓留下来陪长辈们聊天,于舒文和陆瑾垣陆瑾昱则被陆征带走,便是在船上也不能耽搁学业。
陆瑾垣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这可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大考,若不是妹妹成亲,陆瑾垣此刻定然在国子监苦读。
李清源也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他最是用功,几乎手不释卷,于舒文没有见他到过书房以外的任何地方。
陆瑾昱则是要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难得的没有了玩性,一心读书。原来是陆瑾垣将自己当年入学考的试卷拿来,陆瑾昱做完后,深感吃力,为了顺利进入国子监,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于舒文最轻松了,他考中解元,可以免试进入国子监,会试又在三年后,也不用临时抱佛脚,故而,便有时间做些消遣。
难得出趟远门,于舒文便带着陆蔓,坐在甲板上看两岸的风景,赋诗作画,潇洒自在。
看的陆瑾昱很是眼红。
长途行船,船只时常停靠码头,补充些淡水和食物。
船舶停靠时,于舒文还会到岸上闲逛,于舒文发现与码头边的力夫交谈最能了解当地的情况。
这些力夫有的是农闲之时,赚点外快,有的则是家里破产,已经没有土地,又不想投靠大家族,便只能做这样的活计。
在码头边扛货物,是力气活,赚的银钱仅够吃穿,一旦受伤生病,便断了收入,全家都没了活路,只能卖身为奴。
于舒文便见到好几个拖家带口卖身的人家,他手中没有足够的银钱,也没有地方安置这些人,自然不能都买下来。
最后,于舒文只买下了一家三十多岁的夫妻,带着一个十岁的男孩。
这家男人便是在码头扛货物时受了伤,没有钱诊治,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只能卖身为奴,赚条活路。
于舒文之所以相中他们,是因为在这哀嚎遍地的码头上,他们虽然已经极为艰苦,但身上的衣物却都洗的很干净,可见对生活还是有些希望的。
这家人姓王,于舒文便称他们为王叔王婶,他带着他们到药房看诊,又给他们准备了一套换洗衣物,便将他们带上了船只。
这天晚间,于舒文回到房间,却发现陆蔓情绪有些低落,于舒文顿时警铃大作,这是怎么了,难道船上有人欺负陆蔓?
陆蔓见到于舒文回来,强打起精神,掩饰自己的心情,却还是被于舒文发现了。
“娘子,你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按说,这是陆家包的船,怎么会有人不开眼欺负陆蔓。
陆蔓本不想跟夫君诉苦,他每日里读书还忙不过来,怎能分心这些杂事。如今眼看着瞒不过去,陆蔓只能招了。
“这船上自然没有人会欺负我,只是有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猛然听到,有些烦躁罢了。”
于舒文问:“是谁?”
“是表嫂卢氏。”陆蔓真不想称她为表嫂。
于舒文恍然大悟,是了,要说这船上谁会招惹陆蔓,也只有这位世家出身,与陆家不同路的卢家小姐了。
于舒文关切的问道:“她说了什么,惹得你这般烦恼?”
于舒文的关心让陆蔓从心底里感觉温暖,刚刚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她猛地扑到夫君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肢。
她为于舒文而委屈,心疼!
于舒文也伸手抱着娘子,不一会便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润,更是震惊无比。
“娘子,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跟为夫说,夫君帮你出气。”
陆蔓渐渐平复了心情,松开于舒文,却发现自己将他的前襟都沾上了眼泪。
“就是一些闲话,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京城之事,便用此事来向我示威。”
实则,卢氏还说了一些要陆蔓离李清源远些的话,还有一些更难听的,陆蔓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卢氏自从嫁到李家,被李家上下当祖宗一样捧着,原该过得很好才对,可是她却发现夫君与其他人不同,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偶尔一次亲热,也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久而久之,卢氏自然心生不满。
卢氏出身范阳卢氏,从小听着家人长辈讲解卢家过去的辉煌,很是骄傲自得。
李家却不能与卢家相比,几百年前盛极一时的陇右李氏早已没落,如今的李家只是青州的小世家,需要巴结着卢家才能更进一步。
卢氏原本并不想嫁到李家,但是很显然,她的意愿并不能影响家族的决定。
她正值少女思春的年纪,幻想着自己的夫婿品貌俱佳,对自己温柔以待。李清源如同陌上君子的容貌和品行深深吸引了卢氏,所以她才会为李清源的冷淡而伤心。
后来,从李家姨娘处得知,李清源早已有了心上人,本就不想娶自己。
知道此事后,卢氏便恼了,与李清远闹过几场,却打听不出那人是谁。
她暂时消停了下来,派出人手探访此事,直到那天从陆家参加喜宴归来……
回去的路上,李清源明显心绪不佳,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很是敏感,卢氏自然便想到那个意中人。
难道,李清源的意中人是陆蔓!
卢氏决定暗中行事,她派人送信到卢家,用自己娘家的力量查探陆蔓的往事,又在李家旁敲侧击,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们两个人居然曾经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半年!
卢氏迷恋李清源的容貌,便觉得所有靠近他的女子都是不怀好意的。
卢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看到李清源与陆蔓互相见礼,便觉得陆蔓在勾引自家夫君。
她心中认定,于舒文只是一个农家子,陆蔓定然不甘心嫁给他,于家和李家相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陆蔓定会想尽办法勾引李清源。
所以,她要给陆蔓一个下马威,让陆蔓认清她的位置,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天下午,卢氏前来拜访,陆蔓便将她迎了进来,只是没想到迎来的居然是恶客。
卢氏居高临下道:“我来是提醒表妹几句话,于舒文怕是不知道表妹曾经有过婚约吧,也是,若是我也不会说出去。若他知道了实情,表妹怕是连这样的婚事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口便带着满满的恶意,陆蔓立刻沉下脸来,问道:“表嫂到底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婚宴之上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位表嫂抬着下巴,根本不拿正眼看人,此刻找上门来定然不怀好意!
卢氏漫不经心道:“我来就是想告诉表妹,女人还是要安分一点,不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后离我家夫君远一些。”
陆蔓被气笑了,“李夫人!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有夫君,我的夫君对我很好,我不需要疑神疑鬼,更不需要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
陆蔓这是在影射卢氏疑神疑鬼,怀疑李清源与自己的清白。
卢氏却轻蔑一笑,道:“你的夫君?于舒文!他那样的农家子还不是你们陆家养的奴才,陆家让他做什么就是什么,他哪里敢反抗。表妹与这样的下等人亲热,感觉可好……”
啪!!!
陆蔓火了,她的脾气一惯很克制,便是曾经被表姐出卖,也只是远着她,从未想过报复,还从没有人能让她有动手打人的冲动。
卢氏提及自己的婚约,陆蔓不在意,反正夫君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但卢氏这般侮辱于舒文,陆蔓就受不了了。
陆蔓狠狠的扇了卢氏一个巴掌,将卢氏彻底打蒙了!
“李夫人还请慎言!我的夫君乃是青州府解元,你卢家的男子可有一人有此功名。你用这样的言语侮辱我的夫君,我便不能容你。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便不是一巴掌的事了。”陆蔓微微喘着粗气,气愤道。
卢氏深感丢脸,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自己。
“陆蔓,你敢!”
“你若再说一句,看我敢不敢!”
陆蔓平日里看着温顺,却不是没有脾气的,她也是在捧在手心长大的掌上明珠,自有自己的骄傲。
陆蔓知道,如今的卢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根本比不过陆家,卢氏只能色厉内荏的在嘴上说说,她可不怕卢氏!
房间里还有清荷和于庆,都是陆蔓的人,卢氏不敢尝试,戒备的退出门外。
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陆蔓一句:“你给我等着,冀州是我卢家的地盘,小心有来无回。”
陆蔓虽然打了人,发了火,却没有消气。
在她心中于舒文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于舒文将她从京城的泥潭中拯救出来,也成为了她心灵的依托。
她没有想到,外人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婚姻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所以整个下午精神都不好。
这时于舒文也看到了陆蔓的手,陆蔓肌肤白皙,此刻手掌却是一片通红,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道,这么久都没有消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于舒文问道。
陆蔓搪塞道:“是我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
于舒文深深看了陆蔓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药膏,细细涂抹包裹好,“明日便能消下去了。”
随后将陆蔓放到床上,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娘子睡吧,为夫陪着你。”
少倾,陆蔓安然睡下,于舒文起身来到外间。
“阿庆,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的手是怎么回事?”
于庆面露难色道:“夫人不让说。”
那样恶毒的话,自己都听不下去,怎能让公子听到。
于舒文面色沉了下去,冷声道:“我把你留在夫人身边,就是让你保护夫人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事关夫人,你还敢瞒着我!”
于庆终究不敢反抗自家公子,便都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万更达成!!!感谢在2020-04-12 21:09:17~2020-04-12 23:4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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