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舒文起身, 大步离开房间, 于庆连忙跟上。
却见于舒文来到李清源的房间外, 礼貌敲门道:“子晟兄, 舒文前来拜访。”
李清源很快打开房门,欢迎道:“子澄来了, 快请进。”
李清源刚刚从书房回来,还不曾见到卢氏,也不知今日下午发生了何事, 见到于舒文呢前来,自然很是欢喜。
于舒文却拒绝了, “不必了, 在下可不敢进去, 就在这里说吧,只是几句话而已。”于舒文唇角含笑, 如同往日与友人相交, 看不出一点异常。
看着此刻面含笑意的于舒文, 于庆只觉得瑟瑟发抖,笑起来的公子更加可怕!
李清源不解,“子澄,这是发生了何事?”
于舒文也不废话,直接道:“子晟兄,小弟敬佩你的为人,愿与你相交,以后于家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不过贵夫人就不必了, 于家鄙陋,放不下贵夫人的金足!”
说完这句话,于舒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至于李清源听闻此事后,与卢氏会有什么矛盾,于舒文不想管,他还要回去抱着娘子睡觉呢……
李清源虽不解,却也知道定然是卢氏惹得事端,想到此处,便快步推门进入内室。
见卢氏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一只手捂着脸颊,李清源质问道:“你又做了什么事?”
卢氏听到了门口的对话,很是恼火,如今自家夫君又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卢氏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卢氏猛地转身,放下遮挡脸颊的手,“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那个好表妹打的!”
卢氏半张脸都肿起来了,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血色。
李清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表妹打的?
怎么可能!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表妹这般生气。”
李清源下意识的维护陆蔓,不只是因为相信陆蔓的品行,更是因为卢氏往日行径。
整个李家但凡有一个侍女离自己近一些,卢氏便将那人发卖到青楼楚馆,更甚者毁其容貌,断其四肢……
李清源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卢氏!
卢氏火气更大了,她觉得李清源每日里在书房看书就是为了躲着自己,如今还有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在侧,卢氏的危机感更甚!
“你看不到我的脸都肿了吗,这是陆蔓打的,你居然没有一句关心,听外人几句话,就来质问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妻!”
李清源冷哼道:“若不是你找上门去,做了过分的事,表妹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卢氏气急反笑:“表妹表妹,你叫的可真亲切……你不要忘了李家提亲的时候跟我父母保证了什么。你们李家全靠我们卢家才有今日,你想造反吗!”
这就是大世家的教养!
嚣张跋扈,全无贤良淑德之品行!
李清源深感自己与卢氏没有共同语言,他读圣贤书长大,说不出这般粗俗的言语。
李清源摔门而出,对着门外的下人吩咐道:“夫人生病了,从现在开始,直到下船,夫人不能见任何人,也不能出门。谁若敢放她出去,本公子立刻将其发卖!”
卢氏也听到了这些话,隔着房门威胁道:“你居然敢禁我的足!李清源你不要忘了,冀州是我卢家的地盘,我父母若知道,你们李家就完了!”
李清源离开房间,船上也没有准备其他去处,只能前往书房,想着在书房将就一宿。
他刚刚拿起书,便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根本看不进去,起身来到甲板上,看着天上的残月,叹息不已。
李清源此刻才感受到了挫败与悲哀!
思想格格不入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对彼此的折磨。
李清源的悲哀一部分来自于家族强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另一部分来自于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极高的道德水准让他无法对卢氏不闻不问,任其走向歧途。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卢氏一惯自傲于自己的家族,看不起寒门科举之士,又如何会认可李清源的想法!
这条船上住了十几位主子,再加上几十个奴仆,所有人都挨得很近。船上的隔音又不好,卢氏的话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
于舒文抱着娘子睡的更香,听到这些话反倒有些恶意的快感。
陆瑾垣则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房间。
作为大哥就是给弟妹们收拾烂摊子的……
“子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陆瑾垣在甲板上找到了李清源。
见来者是表兄,李清源苦笑道:“让表兄看笑话了……如今的我就是一个笑话!”
陆瑾垣不知前因后果,也不知他们因何争吵,“为兄虽不知你们是为了何事,但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每天这样争吵如何能过得下去。”
李清源叹气道:“表兄不知,我对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用子澄的话来说,就是三观不合。我不明白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姑娘怎么会这般尖酸刻薄,粗俗无礼……她每日里疑神疑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却没有时间陪她闹!”
这些话说出来,心里的郁气仿佛都散了些,李清源羡慕道:“还是表兄表嫂这样好,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李清源自幼深陷李家内院的嫡庶之争,母亲总是用各种办法打压后院的姨娘,还要求自己远离庶出的弟弟,一家人在一起都要彼此提防——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他厌恶极了这样的生活……
他想要一个知冷知热,能与自己琴瑟和鸣的妻子,岳家不必有多大的权势,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世家的子嗣注定要为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李清源也不能例外……
陆瑾垣却摇摇头失笑道:“子晟只看到了表面,却不知内情。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架的,我和你表嫂也时常争吵,只是我们知道彼此的底线,不会去触碰,争吵过后,便会更亲近一些。夫妻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要生活在一起,就要学会彼此包容,谅解。”
李清源若有所思……
难道是自己做的还不够……
陆瑾垣道:“好了,晚上风大,小心着凉,你早点去休息,我也要回去陪你表嫂了。”
李清源礼送道:“多谢表兄开导。”
卢氏在陆蔓房中的话被几个当事人一致隐瞒了下来,继续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不能让长辈们跟着担心。
至于卢氏被禁足之事,李清源对外宣称卢氏感染了风寒,不能见人。便没有人再过问,这本就是李家的家事,他们作为外人不应干涉。
接下来几日,于舒文对陆蔓伺候的十分周到,端茶倒水,陪玩陪聊,殷勤备至。
面对陆蔓不解的眼神,于舒文解释道:“前日娘子受了委屈,为夫却不能给娘子出气,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让娘子高兴了。”
陆蔓灿然一笑,于舒文总有办法让她的心情变好。
有夫君陪在身边,外人的冷言恶语便无需在意。
陆蔓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于舒文并不知那天的实情,便放松道:“那我就安心享受夫君的服侍了。”
两人如胶似漆的腻了几日,很快便来到了兖州的边界,前面就是冀州。
临近冀州时,明显能感觉气候变冷,两岸树木萧条,几乎看不见绿色。
于舒文依旧趁着停船的机会向当地人了解情况,冀州地处平原,水源充足,土壤肥沃,千百年来一直是天下的粮仓。
可是于舒文却看到此地还是用着笨重的直犁耕地,不由的问道:“老丈为何不用曲辕犁?”
老丈满脸疑惑,“何谓曲辕犁?”
于舒文描述道:“曲辕犁便是将直犁的犁臂弯曲,比直犁小巧方便,也便宜,而且只需一牛便能犁地。”
老丈满脸不信,只觉得这位公子是在消遣自己,“公子说笑了,老汉种了一辈子庄稼,还没有见过一牛便能耕地的犁呢!”
要知道,如今的耕牛大多都是到官府租借的,秋天收获之后要多交一成的租金。只有家底厚实的地主家才能买到一头牛。若是有一牛便能拉犁的办法,早就有人传扬开来了。
周围听到这番对话的农人也觉得于舒文不靠谱,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于舒文这才知道仅仅隔着一个兖州,在青州大行其道的曲辕犁在此地却无人知晓。
运河是沟通南北的大动脉,每日里来往船只成百上千,一些大的码头更是人流如织,摩肩擦踵。本应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却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便是冀州最大的城市邺城也没有见到曲辕犁和豆腐的影子。
这里明明盛产大豆,却只能当成粗粮和饲料,贱价售卖。
于舒文不解,便向老师询问。
“老师,此地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为这座城市贡献了无数的税收,按说这里的消息应该最是灵通,为何却没有见到曲辕犁和豆腐呢?”
这两样东西是与农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又是在于舒文手中诞生的,他自然最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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