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几人僵持之际, 陆大夫人却笑意盈盈道:“娘娘, 臣妇有一言, 还请娘娘明鉴。您是正一品, 臣妇是正二品,同在上三品之列, 我大周何时有下跪行礼的规矩,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动不动就让人跪的。”
陆大夫人言语温和却句句带刺,你不是超品的皇后, 便与我相差无几,向你行礼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福身礼也就够了。便是朝堂之上, 也只有请罪才会下跪。
谢淑妃满肚子都是气, 却无法辩驳,大周礼制确实如此——□□皇帝有言: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给了文臣武将很高的地位。
陆大夫人的言语有理有据, 依着大周礼制, 自己便奈何不得她。
后宫里除了皇后,她的品级最高,皇后不滥权找事,谢淑妃便颐指气使,在后宫作威作福,以为这样就能建立自己的权威,却反而惹得众人厌恶。
谢淑妃正想说陆蔓无品无级,应该下跪, 却被人打断了……
“说的没错,我大周可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礼仪!”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陆蔓立刻听了出来,这是好友魏明钰的声音。
“魏姐姐……”
陆大夫人连忙拉了拉陆蔓的衣襟,提醒她注意称呼,“臣妇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安好!”
魏明钰挺着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行来。
“快快请起,我是夫人看着长大的,您不必这般多礼。”魏明钰态度和善,一如未出嫁之时。
当年,她时常到陆家找陆蔓玩耍,自然与陆大夫人很是熟悉。
今日,她听说陆家人进宫谢恩,便想着到凤仪殿与好友相见。谁知,路过御花园之时,却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这谢淑妃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前是对着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些人自然不敢反抗,如今居然开始找外朝的命妇麻烦。
魏明钰心里冷笑,凭着谢淑妃这般作死,得罪了所有人,二皇子就翻不了身!
魏明钰勾唇一笑,道:“今日,乃是母后宣召陆大夫人和陆小姐进宫,此刻,母后就在凤仪殿等着呢,淑妃娘娘还要拦着吗!”
大周礼制,嫡长为尊,嫡出子女不必向庶母见礼,虽说宫中向来是最不讲礼制的地方,但魏明钰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太子妃,大可不必顾及谢淑妃。
谢淑妃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明钰踩着她的脸,将陆家人带走了。不出片刻,这件事定会添油加醋传遍后宫,甚至传到前朝,她自然是嚣张跋扈,魏明钰却也讨不了好。
想到这里,谢淑妃冷笑一声——
不要得意的太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魏明钰带着陆大夫人和陆蔓前往凤仪殿,“三年不见,阿蔓与我生分了。”魏明钰假意叹气道。
陆蔓还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些什么,“娘娘在宫中可好?当年娘娘出阁之时,我不在京城,都没有来得及送嫁,还请娘娘谅解。”
魏明钰笑道:“这有什么,京城潞安相距千里,总不能要你特意回来一趟吧。如今,你回了京城,可要常来看我,陪我说说话。”
陆蔓立刻应道:“这是自然,我保证随叫随到。”
在宫中行走,要恪守上下尊卑,礼仪规矩,两人闲谈几句,便住了口,更私密的话只能私下说。
不一会,几人便来到凤仪殿,早有内侍进门通报,她们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
陆蔓没有品级,要行跪拜礼,太子妃与陆大夫人则是福身礼。
皇后端坐在凤仪殿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身上穿着有些褪色的凤袍,头上也只簪着一个鎏金凤钗。
简简单单的衣饰却遮掩不住浑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与刚刚见到的谢淑妃形成鲜明的对比,却让人倍感亲切。
陆蔓顿时对皇后娘娘心生好感。
皇后命人赐座,太子妃坐在右首,陆大夫人坐在左首,陆蔓站在陆大夫人身后。
随后,皇后娘娘开口叹道:“前些日子,圣上还还惦记着陆老大人不知何时回京,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陆大夫人道谢:“回禀娘娘,我家老太爷早就想着回京呢,只是他们老人家出行一趟不容易,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老太爷知道圣上这般惦念着他,定然能多吃下一碗饭。”
皇后笑道:“陆老大人可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太傅,太子也等着大人教导呢。”
这是在拉近两方的关系了,陆征曾经教导过永安帝,如今教导太子,正是一段佳话。
陆大夫人再次道谢。
皇后看向陆大夫人身后的陆蔓,道:“本宫听闻,陆小姐嫁的夫婿是青州府解元。”
陆大夫人回道:“皇后娘娘消息灵通,小婿舒文正是今年青州解元。”
皇后问道:“他可曾进京?”
“他和臣妇一同进京的,如今正在鄙府安顿。”陆大夫人不知皇后问起于舒文是什么意思,只能谨慎的回答。
皇后却看向魏明钰道:“阿钰,你记得跟太子说,就说是我的主意,要他多与年轻才子们交流交流,不可闭门造车,只知道死读书。如陆家长子,陆家女婿这般少有的青年才俊,正该多见见才是。”
太子深居东宫,有一扇宫门隔着,不及二皇子行事自在。
听闻二皇子府上养了不少读书人,每日里写诗论文,传为美谈,太子也不能落后,要让天下有识之士知道,太子重视有才之人。
魏明钰应道:“是,母后,儿臣记住了。”
该说的说完,皇后还有些话要单独与陆大夫人交代,便跟魏明钰和陆蔓道:“你们年轻人自去玩耍吧,不必守在这里。”
魏明钰与陆蔓依礼请辞。
如今正值十一月,寒风萧瑟,魏明钰挺着大肚子也不方便在室外赏景,便由宫女扶着来到凤仪殿的暖阁暂歇,陆蔓也跟着进来。
魏明钰看出陆蔓有些心不在焉,便安慰道:“阿蔓不用担心,母后定是与陆大夫人有话说。你只管安下心来,我们姐妹许久未见,正好说说话。”
两人虽是多年好友,但如今身份不同,又是在宫中,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魏明钰便让宫女内侍都站远些,她拉着陆蔓的手,坐的近些。
陆蔓看着魏明钰的肚子,很是羡慕:“娘娘,您这身子有六七个月了吧,平日里可要多多注意,保重自己。”
魏明钰笑道:“有六个半月了,太医说是明年二月底生产。”
说起孩子,魏明钰脸上浮现出母性的光辉,陆蔓觉得这样柔和的魏明钰更加耀眼了。
魏明钰又道:“阿蔓还想以往一样,叫我姐姐,娘娘这样的称呼太生分了。”
母亲刚刚叮嘱要恪守礼仪,陆蔓玩笑道:“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难道我称呼你为娘娘,你就不忍我这个姐妹了!”
魏明钰笑道:“阿蔓也会开玩笑了,可见这些年过得不错。”
陆蔓歉意道:“娘娘出嫁之时,我虽没有办法回来,却很担心娘娘。您的性格直率,嫉恶如仇,也不知能不能适应皇宫的生活,如今看到您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魏明钰斗志昂扬:“阿蔓你小看我,什么样的麻烦能难倒我,我魏明钰什么都不怕!”
陆蔓取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小皇孙会笑话你的。”
这般说笑几句,两人找到了旧日相交的感觉,放松了很多。
魏明钰关切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只听说你与一个青州府的寒门学子定亲了,却不知为何。这京城中那么多高门贵子,阿蔓为何独独选择此人?”
提起于舒文,陆蔓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含羞带怯道:“娘娘,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好,能得他为婿是我的荣幸。他虽出身寒门,却不比任何世家子差,他会尊重我的想法,会听取我的意见,我们一起看书画画,游山玩水,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人生……以前只想着,嫁一个性情温和的夫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是最好的生活……是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魏明钰叹道:“我真羡慕你,阿蔓,你可以随时随地到任何地方,而我却被封锁在这个宫城里。”
魏明钰话语中虽有感慨,却并没有伤感失落,可见她在宫里的生活还不错。
陆蔓安慰道:“等娘娘将小皇孙生下来,在这宫里就算站稳脚跟了,您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魏明钰性格爽朗,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情,嫁到宫中两年,她早就适应宫廷的生活了。
况且,太子为人和善,在外很尊重她这个太子妃,后宫也没有人跟她过不去。
魏明钰一贯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定会失去些什么,自己得到了天下女人求而不得的权势地位,失去了自由也是应该的。
魏明钰道:“今日在母后宫中不方便多说,一会你们就要出宫了,等过几日,我邀请你到东宫说话,你可不能拒绝。”
陆蔓自然答应:“娘娘放心,明年外子进国子监读书,我也正愁无事可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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